《安好》何奈云归

57、雨季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冬季的天空是灰色，现在又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灰色的街道让甘辰想起了在图片上见过的北欧的冬天，也是灰色调，看起来很冷，又很漂亮。
　　真想去看看啊。
　　海城的冬天没有雪，也很少下雨。
　　甘辰最近常常回忆起从前。
　　就像海城以往的冬天不常下雨一样，他以前也不爱回忆过往。
　　他好像越来越难回想起记忆里那些闪着金光的，快乐的，幸福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过往。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日复一日的模糊起来。
　　是药物的副作用吗？或许吧。
　　但愈是想不起来，他就愈是想要回忆起细节，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不知道在折磨谁。
　　路口有一个很长的红绿灯，在红灯第五十秒的时候甘辰看着车水马龙，飞驰而过的一辆又一辆汽车，突然很想要迈进车流，人生的终点到此为止就好，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甘辰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踏出两步，被鸣笛声惊醒，退了回去。
　　“我的猫还在家等我。”
　　他在心底说服自己，近乎哀求。
　　“我和白泽约了下次见。”
　　“我有很多朋友。”
　　“我们约了毕业去看极光。”
　　“我刚拿了江老板的钱，还没帮他做事。”
　　“我不能死。”
　　红灯二十秒。
　　甘辰拿出手机，在通讯录界面翻找，想找一个可以拨通的电话。
　　谁都可以，能不能拉他一把。
　　红灯三秒，甘辰关掉手机，放回口袋，整理了衣摆，在绿灯亮起以后从容的踏入人海。
　　和千千万万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其中一个很普通的普通人。
　　雨还在下。
　　常青的树叶聚了雨水，滴落到绿化带的泥土里。
　　甘辰垂眼，看到了自己白色鞋子上的，尘土和雨水混合出的图案。
　　在很小的时候，他有一双很漂亮的黄色雨靴，雨天的时候，陈霜带着他在花园踩水。
　　他后来一直很喜欢下雨天。
　　但陈霜越来越忙，越来越没有时间陪他，小孩子长的很快的，甘辰没等到下一个雨季就穿不上那双漂亮的雨鞋了。
　　下一个雨季的时候，甘辰想要陈霜再给他买一双新的雨鞋。
　　再下一个雨季的时候，甘辰想要陈霜可以经常回家。
　　再下一个雨季的时候，甘辰想要陈霜不忙的时候可以回来看看他。
　　他在雨季许下的每一个心愿都没能实现。从此他就不爱下雨天了。
　　有天他在图书馆的地理类画册上看到了北欧的冬天，漫天的雪，漂亮极了。
　　厚厚的，白白的雪覆盖着透着暖黄灯光的小木屋。
　　海城没有雪，他期待长大后可以在某个冬天去一趟北方，看一看雪是不是就像书里写的那样。
　　…
　　周五。
　　飞机在沪城落地，甘辰以为江老板那么忙会找人来接他，结果一出站就看到了江老板的帅脸，直接和旁边人差了一个图层。
　　江严序也看到了他，很自然的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说起来这才是他和江严序第二次见面，但江严序对他的态度像是许久未见的旧友。
　　这很好的消解了甘辰的紧张，他在刚下飞机的时候还很忐忑，毕竟是要给老板打工，以前的单主都是线上联系，不知道线下的老板会不会不满意他的能力。
　　到了吃饭的地方甘辰看到了幺幺和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路上的时候江严序告诉他唱期限的歌手也会在，叫温时。
　　应该就是红头发的这位了。
　　江听晚见到甘辰后很开心，“幺幺从海边回来就好想哥哥。”
　　甘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哥哥也很想幺幺。”
　　甘辰礼节性的向温时打了招呼。
　　温时笑得温和，“我还以为江总骗我呢，你还真是个高中生？”
　　声音温柔，和他张扬的外貌很不符。
　　甘辰觉得温时很眼熟，略微回忆后想起来在公交站的广告牌上见到过。
　　“是的，高一了。”
　　温时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下午有场演唱会，这个是一次性的染发剂。”
　　甘辰恍然。
　　温时看到甘辰的表情笑了出来，“是很不适合我吗？”
　　“没有没有，很好看，就是感觉你不像是会染红色头发的人。”
　　江严序处理完了手机上的消息，把手机收了起来，“他上次演唱会染的绿色，不知道造型师怎么想的，温时其实什么造型都不做的时候最好看。”
　　“我要是现在把这个妆卸了造型师得在我面前哭三天，然后工作室被顺带着网暴三天对我不上心，工作本来就够辛苦了，就别给他们找麻烦了。”
　　江严序想起了温时的造型师，一个有胡子的肌肉硬汉动不动就坐在地上娘唧唧的哭，揉了揉眉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