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非人异闻录》素雪尘

17、琪琪的过往

　　四岁的琪琪，一个人与一位女仆及两位男性管家住在枯枯戮山的山顶别墅上。由于她的精神和念能力都十分不稳定，被禁止主动与她的其他家人接触。——照顾她的人初时被琪琪的家长们如此告知着。
　　可下人们怎么看都觉得在电脑前安静而乖巧地上着空中学校的女孩，不像个精神不稳定的，只是觉得这小女孩儿实在可怜，因而照顾起她来便越发细致用心了。

　　但女孩儿一到了晚上就时不时会脾性大变——双手胡乱抓挠、念压四溢、头发无风自舞、双眼满含怨恨地瞪着所有人，间或发出凄厉到骇人的吼叫声，像极了一个憎恨着所有活物的鬼娃，的确怎么看都不像个的正常人。

　　但女仆和管家们都秉承着少说多做的下人守则，只向上头禀报了琪琪小姐的情况，再照上面的吩咐用铁链绑着她睡觉便是。
　　此后一直如此，直到琪琪五岁时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且越来越长，最严重时连铁链都拴不住，连她哥埋在她身体里的念针都不管用，最后还全都被她拔了，甚至还会发狂打人。

　　琪琪的家长们眼看事情是瞒不住了，下人们的试验期也已足够，便如实告知了他们一切。一女仆俩管家这才知道他们无比珍重的琪琪小姐每天承受着什么样的苦楚，并注意到他们以往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看着下人身上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女孩儿脸上一闪而逝的难过神色；
　　与把她当自己孩子照顾的女仆产生亲密接触时，有点缩手缩脚的小心翼翼；
　　向下人请教完自己不懂的问题后，黑亮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敬仰和喜悦；
　　……
　　这可真是个值得人爱惜的通透之人，跟她那些心思深沉的家长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琪琪的力量很强，但记性和智力相较于同龄人，大概还不如家族下辖的管家培养所里的普通孩子，毕竟她并没有正常的休息，这对脑力的成长是大敌。
　　但也正因为如此，缠绕在女孩身上的怨恨之念，对她的性情和成长影响不算很大，因为彼时的她，压根不懂何为刻骨的“怨”与“恨”，而身体上的痛苦和难受也通过日益加重的刑讯训练而得以习惯。

　　可女孩再怎么迟钝和强大，她也还是个小孩子，需要家人的爱和肯定，那是仆人们绝不能给她的东西。
　　然而，自琪琪四岁时、她的双胞胎弟弟出世后，她便失去了家人的关注。就连保护她的结界日久失修了都没人管，更没人来看她，以至于琪琪越来越郁郁寡欢。

　　如果琪琪从一开始就没家人疼爱的话，那她便不会懂自己被家人遗弃是何种感受，偏生此前家人们个个都是关爱注重她的，以至于她体验了一把从天堂掉落地狱般的落差感。

　　之后，就在女孩日常失落地询问仆人们“哥哥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向上头问询原因的仆人等来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答复——
　　新降生的孩子资质十分优秀，已确认为下代家主人选，因而拥有优先培养培育权、以及最优的保护环境。
　　而女孩子最终都会成为保护揍敌客家而献祭给怨灵的祭品，我们前期用心培养她只是为了让她在日后能承载更多的怨灵而已，所以她的名字才叫“琪琪”，只为承上（糜稽）继下（奇犽）而存在，最终她将成为揍敌客家从未存在过的孩子，因为被“神隐”是她作为女孩子出生在揍敌客家的宿命。所以，绝对不可以让在她之后出世的孩子知道她的存在。

　　“——！！！！？”
　　负责照顾琪琪的三位忠心仆人，得知真相后，向揍敌客全家上下比中指都不足以发泄他们当时的心情。

　　综上所述，这女孩算是上天赠予揍敌客家的隗宝，从各方面的意义上都是。

　　“祭品是什么？神隐又是什么？”
　　即便打电话给上头的人没开免提，在一旁等待答复、听力极好的强化系单纯女孩，还是听到了老管家的话。她大概听懂了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五岁的女孩儿急迫地追问完又怯生生地补充了一句：“算了，如果觉得为难，你们可以不用回答我的，这样我也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再自己去问空中学校的老师。”

　　「‘祭品’就是礼品啊，‘神隐’就是被神明或鬼怪隐藏起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的身心都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你的家人根本就不爱你，更不在意你的生死。」
　　没等琪琪做好心理准备，她就被寄宿体内的怨灵如此告知道。
　　琪琪一直都知道自己体内寄宿着的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它们没日没夜地都在怂恿她去干坏事，所以她一直都自动无视了那些声音。然而这一次，她却把其中一个声音说的话听得十分清楚明白，并且回应了它：「你骗我！」

　　「如果我们在骗你，隔绝外界的术阵已经被破坏，侵入你体内的怨念越来越多，那他们为什么还没来救你？——要我们说，他们只爱你的弟弟，你就是个多余的。不信的话，你不如亲自去问他们……」

　　初时，一直被教育成好孩子的琪琪还能用意志抗衡那个声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逢魔时刻的到来，怨灵们的力量开始成几何倍增长。正直琪琪身心都遭受重创的当日，她终于不堪重负地失去了意识，身体彻底被怨灵掌控而暴走了。
　　据说她当时头上都具现化出鬼角了，面目狰狞而丑陋，浑身都被黑色的念包裹着，不管不顾地冲到半山的本家里逢人便打，实力强横，小小的一个女孩，竟要她的父亲和祖父同时联手才能制服。

　　琪琪并不知道那些不重要的事，她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被吊在了昏暗而阴湿的刑讯室内，谁也不在，只有耳边的哀嚎和身上刻骨的伤痛与她同在，视界内唯有一片暗红，以及若隐若现的影影绰绰。
　　琪琪并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能弄懂自己当下是个什么境况。

　　直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折磨她一顿的人都跟她长篇大论一番，她这才慢慢了解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你伤了家里那么多人的惩罚！”
　　“明明伤了那么多人，却没杀死任何一个，你还真是没有半点杀手的天分，所以我对你很是失望。但是，你到底还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爸爸妈妈是爱着你的，但人心本来就是偏在一边的。而且奇犽他们还小，你身为姐姐，要学会忍让，你就别怪爸妈他们偏心。”

　　“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保有自我地活着吗？那是因为我们和怨灵们达成了‘只要我们和你互相伤害，它们就放你一条生路’的契约，所以别怪我们对你狠心，我们也只是希望你能活着而已。”

　　“啊~我就一段时间没来而已，爸妈和哥哥他们也真是的，琪琪可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那么久都不帮她清洁和洗澡呢。还有，他们居然又忘了给你注射营养液，真是的，都把我可爱的妹妹瘦成什么样了？——琪琪，别怕，你还有二哥我会照顾你的……”
　　“呐，你看二哥我对你那么好，你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就是学会我们家祖传的变脸绝学而已，只要你能变成照片上这女孩的模样，我就不再塞着你的嘴好不好？上面和下面的都是哦～”

　　“嗯…伤口好得很快，证明你有好好做念能力的基础训练，孺子可教也。既如此，今天我就教你念能力的应用技吧……首先用‘圆’预测我在你身上的落鞭位置，然后再用‘流’分配念能力的攻防比例……”

　　“再怎么挣扎也没用，这是特别为你强化过的铁链和牢房，你是出不去的。”

　　“你的意志明明已经很薄弱了，为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不愿意听从我的操纵呢？是还有怨灵在你体内的关系吗？——哦，看样子能把你当成我特训念能力的靶子。真好，就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
　　……

　　也不知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呆了多久，琪琪早已忘了阳光的温度、衣物的触感、黑红以外的颜色，疼痛和难受以外的感觉……
　　更多时候，琪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是醒着，还是在做梦。所以她既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愿望，只是凭本能抱紧自己的身体，再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在圈围或拉扯着她不断地诉说着什么的怨灵中间，寻求一方小小的安息之地。

　　「啊，要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好了。」
　　「让我和你们一起消失好吗？」
　　「求你们不要再让我和我的家人互相伤害了……」
　　「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彻底死去？」
　　「事到如今，我身上还有什么没献祭出去的东西？！」
　　「……」

　　——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意识难得清明着的琪琪会在心里如此哀怨地嚎啕几句。
　　然而，琪琪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回应，直到她心如死灰，心中再无任何希望和念想时，一只发着光的鸟，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照亮了她那被黑暗和空茫占据了全部的世界……

　　“……‘只要你能吞下这个「异形之种」，并在日后达成我对你的期望，我就带你离开这个世界，你愿意吗？’——这就是我当时对差不多只剩一副白骨的少女所说的话，你会相信吗，太宰？”
　　一头黑发乱翘、一副倾听者模样的少年嘴角微扬，眉眼微弯，似笑非笑的模样暧昧得连他的态度都难以辨明：“我相信了如何？不相信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我已告知琪琪身上可能会吸引到你的秘密，所以你差不多可以对她失去兴趣了吧？”
　　“怎么可能？虽然有些喜欢始于被未知吸引，结束于了解，但谁告诉你小雪身上吸引我的东西只有她的秘密？”

　　“……别告诉我，你还喜欢她的脸和性情。你要真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给你找来一打，还可以按你的要求整容成你喜欢的样子，只要你日后别来祸害我家的琪琪。”
　　“啊，在那之前，能给我一套有小雪味道的衣服抱一抱，先解决了我的生理需求再说其它吗？——我一大早就偷溜进这里，可不是来听你说小雪的黑历史的。不过，我的‘小弟弟’能变得那么精神，还多亏你说了那么多小雪的过去呢，真希望你能为此负起责任啊，A老师～”

　　“信不信我让你再起不能哦，死变态。”
　　“我可是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的健康男性，对美丽的女性有想法时，身体给予这样的回应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妈蛋，他说得好有道理，它竟无言以对。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直接打电话去求助小雪好了……”

　　“我给！我给你行不行？只求你别造作了。”
　　“那我要小雪昨晚穿的那一套衣服。”
　　“……”
　　……

　　求看破别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