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之恋》香甜墨汁

3、3

　　今天，拉开窗帘不再是旭日东升阳光明媚的一天，而是阴天，带着雨腥味的阴天。
　　看着有可能下雨的天气，云漫出门前把雨伞装入书包步行去学校，并到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吃早餐。而曾传茂夫妇也早早的起来，只不过两人沉着脸，望了一眼窗外的糟糕天气使他俩的心情更加复杂。
　　“怎么办？传茂。”方蕙将壶中烧好的开水倒入两个玻璃杯中，说。“铺面即将到期，可租金还没凑够，我们的店怎么办？”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月底到期前想想办法吧。”叹了口气，曾传茂靠在沙发上琢磨着快餐店的其他出路。若是店没了我们还有其他生存的手段，但到那时，想必日子会非常艰苦，我们也不能长时间陪伴在他的身边教育他、关爱他，那种再次失去亲人的滋味他还能承受得住吗？这个答案在曾传茂心中早已明确，他不想冒风险也不想做失信之人，只想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给予他应有的关怀和支持也就足够了。
　　“租金要五十万，可我们手头上只能凑到三十多万，哪里去弄那二十万？”方蕙焦急的将资金的问题说出。其实方蕙最担心的是云漫日后的生活问题，处在这个年龄段的他不应该为了钱而感到焦虑，理应由父母分担。
　　“等我想想。”曾传茂双臂抱胸陷入沉思。
　　看着满脸愁容的曾传茂，方蕙静坐在沙发上等待丈夫想出应对之策。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云漫一人溜出学校，乘坐地铁步行五百多米后来到宁湖公园。云漫一边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哼着小曲，一边用手机拍摄下公园美丽的风景，不时地说出赞美之词，对大自然他总是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对云漫而言，这片刻的宁静像是一副良药，缓慢的将心中的伤疤抹去，冲淡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告诉自己未来的路还得走下去，现在不是失去斗志的时候，而是努力奋斗的黄金年龄。
　　“爸，妈。”望着湖面随风荡漾的波浪，云漫不禁脱口喊出，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坐在公交车上最后一排的一家三口，正讨论着下午饭吃什么的时候，在弯道叉口处，迎面一辆突然变更车道的低载货车与公交车相撞，造成了包括公交车在内的五辆车碰撞的重大交通事故。在交警和救护车赶至现场时，从侧翻的公交车尾部用电锯锯开一道口子救出云漫一家，送至医院抢救，经抢救后只有云漫存活下来，原因是他的父母用身体紧紧护住了幼小的他，让他没有受到致命的创伤。
　　“是受到上天的眷顾吧。”抢救医生发出一声感叹。贯穿他母亲腹部和他父亲胸部的金属，离云漫的身躯只有毫米之差，再进一步便是死，真的很幸运。在手术的过程中，医生发现还有生命体征的云漫，眼角湿润了，尽全力保住云漫，发誓不能让他再被死神夺去，这是手术室中所有医护人共同的念想。当一名护士把浑身是血的云漫抱到病床上为他清理血迹和处理伤口时，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成功救下了一名孩子，虽然没能救下他的父母，但至少能对升入天国的他们说声“你们放心，孩子没事”，慰藉他们的灵魂。
　　这一消息传入了年过半百的云漫的奶奶耳中，在陪伴了云漫三年之后，悲伤过度去世，临终前把云漫托付给了曾传茂夫妇，希望他们能替自己照顾他的孙子，待他成年之后便无需担忧他的生活，那时的他应该是一个能独立生活的人了。
　　面对邻居的嘱托，曾传茂和方蕙没有拒绝，而是把云漫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对他关怀备至，帮助他走出伤痛。渐渐长大的云漫，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调皮捣蛋，到处惹事生非，懂事的主动帮家里的忙，并腾出时间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减少家庭负担。
　　在云漫愣神的期间，雨点从乌云坠下，击打在宽广的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嗯，下雨了吗？”一滴雨水落在云漫的手背上。
　　云漫漫不经心的朝复古的亭子走去，毫不在意雨点打湿自己，反而很享受此时公园的细微变化。带着天空味道的雨滴如神的恩赐般，零零散散的降落到这片祈祷神迹已久的土地上，给它的子民们带来生命之源，方便它们繁衍后代。风儿吹着口哨悄悄的穿过整个公园，摇曳的树枝把叶片上的雨珠甩开，湖面上掀起的波浪将点点涟漪覆盖。
　　走进亭子后雨势变大了。唰唰的雨水击打物体的声音将公园外汽车的轰鸣声掩盖，剩下的是一片沉浸在雨声中的宁湖公园。三分钟后，一名女性把手挡在头顶向云漫所在的亭子跑来。
　　云漫坐在环形木椅上朝跑来的女子看了一眼后，便继续阅读手中的书籍。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扎成高马尾，黄色T恤搭配浅色牛仔短裤和一双黑色的露趾凉鞋，十分凉爽的装扮。
　　约莫十七岁的少女走进亭子中将发卡摘下装入裤兜内，并轻轻甩动脑袋把发丝上的水珠甩落四处，随即坐在入口的左手边的环椅上看着亭子外沥沥淅淅的雨发呆。
　　合起书本，云漫从背包中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这位淋湿的少女，没和她说一句话就回到原位上继续翻看《三体》。看到云漫走过来，少女毫不在意依旧望向远方，直到纸巾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她接过云漫手中的纸巾并没有道谢，取出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皮肤上的余留的水迹，用完之后的纸随手扔在地上。
　　云漫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团，皱眉看向少女，张了张口没能把心中训斥的话说出口，摇了摇头专心看书。
　　雨势渐渐转小，云漫拿出手机看一了眼上面的时间，下午五点整，收起书本背上背包往亭子外走去，可夏装少女抢先云漫一步走出亭子，朝地铁站走去。被雨味遮掩的清香突然钻入云漫的鼻中，洗发水和少女特有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云漫收回即将踏出亭子的脚步，蹲下身子把地上散乱的纸团收拾干净扔到附近的垃圾桶中，随后向蕙蕙快餐店赶去。
　　今天的快餐店内客人稀少，曾传茂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看着桌子叹气，他的妻子方蕙坐在对面安抚着他的情绪，但自己眉头也是紧皱。经营不善导致客源急剧减少，房租还有十几天到期，届时，未来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呢？这个消息要告诉云漫吗？方蕙咬着左手食指想。
　　“不知道为何原本好好的客源突然就断了，是我们做的菜不符合他们的口味了吗？”曾传茂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鼻梁问。
　　“也许吧，但我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味道和最初开店时受顾客夸奖的味道一模一样啊，不差分毫，怎么就······”方蕙不解的说。
　　“不清楚，运气不好吧。”
　　“运气么，不能算作理由吧。”方蕙低头看着自己围腰上的油污。自从那孩子与我们接触后，生意也就一落千丈，一天不如一天，撑到现在终究撑不下去了。那孩子仿佛是一切厄运降临的开端······不，不，我不能把所有的坏事怪在他的身上，他本身并没有错，只能怪自己经营不当，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要是早些发觉就好了······
　　“蕙蕙啊，接下来几天你一个人顶一阵子，我去看看还能不能再借些钱来，要辛苦你几天了，我······”曾传茂目视桌面低着头没底气的说道。
　　“不，不用这样说，”方蕙双手握住曾传茂的左手，温柔的说。“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我懂。”
　　“蕙蕙，是我没用，让你也跟着一起操心，我真是······”曾传茂头更低了，深深自责道。
　　“老公，抬起头看着我。”方蕙加大握住曾传茂双手的力度。“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很······很美······”曾传茂抬头看着方蕙的脸庞，深情的说。
　　“谁让你说这个的，”方蕙脸颊一红，别过头说。“我看起来像日子过得不好的那样吗？”
　　“像，”曾传茂左手痛急忙改口。“不，不，不像。”
　　“这不就对了，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已经知足了。”
　　“蕙蕙······”
　　“传茂······”
　　四目相对，目目传情，两人的双唇缓缓缩短距离，即将相印。这时，站在门口的云漫见此情景悄悄的挪步往回退，不想打扰到他们。
　　方蕙的余光瞟到了门口往回退的云漫，双手将曾传茂推开起身走向门口说：“进来吧，没关系的。”
　　“好······好的，”云漫停住往回退的脚步，低头挠着后脑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洗完盘子马上走！”
　　“咳咳，云漫啊，你就先回去吧，今天不忙，不需要你帮忙了。”曾传茂轻咳两声缓解此时尴尬的场面，转身朝云漫说。
　　“啊，好的，那你们忙，我先走了。”说完，云漫以最快的速度溜出快餐店，去公交车站等候去往盘泽小区的12路公交车。
　　“你看你，被云漫撞见了吧，多尴尬。”方蕙白了曾传茂一眼说。
　　“没事，他不是我们的孩子吗？没事的，我们继续······”曾传茂笑哈哈的将方蕙搂入怀中。
　　我们的孩子······他确实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补救的办法的。方蕙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