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橙黄橘绿》团子月

4、第四章

　　一下课颜榛就拖着秋了去接水泡茶。一边排队一边眉飞色舞地解说。

　　“这花茶是我妈托一位很有名气的老中医配的，名字叫四季如春。有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功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美容养颜她勉强信，延年益寿就过了吧。那几味配料她都认识，再普通不过的食用花卉。

　　“秋了。”程音夏从背后叫住她。

　　“恭喜你，这次又是第一名。真羡慕你，家世不凡，学习还这么好。秋潮哥哥一定会很开心吧？”

　　秋了淡淡地看着她，此刻一对柳眉舒展出千种风情，杏眼透着明显得让人难以忽视的清纯。

　　如果秋了不熟知后院黑猫偷食被逮时的神情，如果不朝夕相对这张面孔数年。

　　那她一定会怜惜泛滥，然后对程音夏百依百顺。

　　对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顽疾。药石无医。

　　“我考得好与不好和秋潮无关。”秋了弯了弯唇，一脸无害地让程音夏碰了个软钉子。

　　“秋潮哥哥经常说你聪明，不像我这么笨。”程音夏垂下眼睑，颇有些失落，话里话外却透着不那么好的意味。

　　一旁接水的颜榛觉得程音夏的声音像一团蚊子嗡嗡地堆在自己耳廓，软糯得让她心烦意乱。

　　于是忍不住回怼：“人家是秋了亲哥，难道还贬低秋了来夸你？另外秋家好像只有秋潮和秋了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你这么个妹妹。”

　　扣上杯盖：“程音夏，攀关系也不是你这么攀的。”

　　程音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大抵没想到颜榛话说得这么直白不客气。

　　一时找不到话说，只愣愣地看着颜榛不吭声。

　　秋了有些责怪地看了颜榛一眼，对程音夏点了点头就拉着颜榛走了。

　　她斜倚在楼道扶手边，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颜榛啼笑皆非。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理她做什么？回头让秋潮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就是因为认识这么多年了，早就看不惯她那做派。反正她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我刁蛮，那我就刁蛮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颜榛扣着门框咬着牙说：“至于秋潮，他敢管这件事我就把他头打掉。反正这些男生没几个眼神是好的。”

　　秋了半开着玩笑，眼睛却定定地望着程音夏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

　　如果她敢利用秋潮，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程音夏一路晕着回到教室，颜榛那一番话直直地戳着她的心。

　　因为和秋家公子走得近，无论男生女生都明面上让她三分。

　　但到了同是那个圈子的人面前，她这点关系根本不堪一击。反而还成了别人取笑她自不量力的资本。

　　她想，她在秋了颜榛的眼里一定成了很狼狈的笑话。

　　可凭什么。

　　遂川中学的食堂一向是遂川市最有名的食堂之一，春夏有莲子银耳汤，秋冬有薏仁红枣茶。

　　一周七天牛排鸡腿牛排供应不断。不过作为私立学校，这费用也很感人。

　　看着岑彦山又死皮赖脸对着食堂阿姨卖萌，兴高采烈抱着两个鸡腿回来。秋了和秋潮心有灵犀地一起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你们两个那是什么表情，凭我自己劳动挣来的粮食，居然还要受你们白眼。”岑彦山放下餐盘，坐着一脸痛心疾首。

　　“现在不要脸已经被解释得那么清新脱俗了吗？”秋了调侃道，装作伸手去夹岑彦山盘子里的鸡腿。

　　岑彦山像母鸡护雏一样护住自己盘子，斜着眼盯着秋了。

　　“别想打我鸡腿的主意。等我吃完，你可以打我的主意。”

　　谁要打你的主意？秋了感觉要绷不住脸了。

　　坐在一旁的陆远希看了那鸡腿两秒，沉吟道““你刚刚，说你是鸡？”

　　话一出口，饭桌上三道质疑的目光聚焦而来。

　　“你刚刚不是说你鸡腿？你鸡腿，你不就是鸡？”陆远希很认真地比划着分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秋潮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巧一巴掌拍在秋了大腿上。

　　秋了吃痛地闷哼一声，胸中无限的怒火立即淹没了陆远希的神奇脑回路带给她的快乐。

　　要不是陆远希拽着她手腕，她早就暴跳起来给秋潮一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十来年的跆拳道不能白学不是？

　　秋潮被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跳到正在怀疑人生的岑彦山旁边，还未出口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我最可爱的妹妹，最美丽的秋小姐。对不起，你亲哥我不是故意的。”

　　秋潮躲在岑彦山背后看着秋了一脸讨好，一双桃花眼瞬间深情得能掐出水。

　　其中的亲哥两个字被加重了几个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

　　秋了还没发话，程音夏就袅袅婷婷地端着餐盘走过来，看着害怕的秋潮满脸心疼：“秋潮哥哥怎么啦？是不是了了又跟你置气了？”

　　了了两个字叫得婉转动听。秋了一颤，像在被别人诅咒。

　　“没有啊，是我不小心打到我心爱的妹妹了。看看我这犯了重罪的左手。”

　　“了了不会这么小气的，好多同学都说她是班上最大度的女孩子呢。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放在心里。”肯定两字明显加重了音。

　　秋潮从岑彦山盘子里夺过一个鸡腿给了秋了，耳边充斥着岑彦山的鬼哭狼嚎。根本没听清她在旁边说什么。

　　然后后知后觉：“你说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秋了一边在心里庆幸着颜榛不在，不然肯定要把这“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怼到哭泣。

　　一边又在心疼程音夏，碰上她哥这钢铁直男，也算她运气不好了。在其他男生通吃的那一套，在秋潮这可能走不通。

　　秋了他们一桌四人已经满了，周围也再找不到空余的座位。

　　看着程音夏端着盘子站在过道间，秋了都为她尴尬。

　　“诶，那个什么……程学妹。”秋潮看见秋了缓和了脸色放下心来，看见程音夏还站在一边。

　　程音夏听到秋潮叫她，一脸果然这样的笑容，满怀期待地倾听下文。

　　“后面有人，你挡着人家了。”秋潮殷勤地帮秋了剥虾，悠悠提醒道。

　　程音夏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几个人十分无语地看着自己。于是抹着眼角就端着盘子跑开。

　　秋了将西红柿挑到陆远希盘子里，自动无视身边人幽怨的目光。

　　“秋小爷，你似乎让人家伤心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哪有。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的。”

　　“你真……”秋了本想说恶心，但一看到自家亲哥忠犬似的目光，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懂事两个字。

　　“当然啦。秋潮识时务，所以为俊杰。”

　　岑彦山和陆远希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厮如此不要脸？

　　托秋潮的福，秋了吃了一顿很舒服的午饭。饭后秋潮他们学生会要开会，于是秋了一个人去食堂后方的水管洗手。

　　日光依旧是烈的。长时间照耀着水管，导致出水都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冲刷过掌心的感觉很舒服。

　　一排明显老旧的水龙头安静地排列着，旁边是一堵已经不太完整的砖墙，里面是个小小的游乐园。

　　秋了小时候经常从家里溜到那去玩，和几个伙伴追跑一阵，口渴了就去摘墙角美人蕉的花蕊，吮吸里面的甘甜。

　　那时有个小男孩每次都把最好最干净的摘下来放进她手心。她却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那一丝丝甜蜜，在筋疲力尽的他们眼里，胜过琼浆玉露。

　　摇晃着树藤做的秋千，脚边散落着吮吸过的花蕊。晃晃悠悠就可以过一下午。

　　秋了望着那一排被人废弃的水龙头，只剩下一个能出水了。

　　用手掬起一捧水，清澈的水下倒映着她粉红色的皮肤。折射出温暖的光晕。

　　随着自来水的流出，陈旧的水管也跟着摇摇晃晃。

　　突然类似于折断时的清脆响起，一只站在水管上小憩的麻雀被惊得高高飞起。

　　秋了在心里祈盼她所想到的那种情况不要发生。

　　然而事情往往是和想象相反的，于是下一秒她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地被喷出的水花抱了个满怀。

　　秋了抹了抹眼睛周围，想扇十分钟前作死的自己两巴掌。

　　“穿上吧。”

　　秋了一抬头，水珠顺着发端掉进眼里。眼睛涩涩的，模糊地看见递到自己跟前的外套。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说搭在衣服上的那只手漂亮得有点过分。

　　徐凛哉比秋了高许多，一低头就看见她带着点点水珠的白嫩脖颈。夏衫湿湿地贴在身上，半边肩带也露了出来。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耳朵红得有些发麻。一抬手就把外套扔在秋了脑袋上，转身就大踏步离去。

　　秋了扯下突然飞到自己头上的衣服，就着衣服擦了擦眼。淡淡的薄荷气息，混合着阳光的香味。

　　秋了贪婪地多嗅了两秒，突然觉得被淋成落汤鸡也没有多糟糕。

　　她经常跟秋潮说，这不是没心没肺，而是一种积极而旷达的人生态度。

　　不过，那人做好事的风格有点特别。

　　按正常桥段，不是该深情款款地将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用手帕温柔地擦净她脸上的水渍吗？

　　就着衣服一扔，还扔到她头上是什么操作？

　　秋了拥着外套，眯着眼看远处似是落荒而逃的身影。

　　或许，无聊的日子以后会不再无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