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舞轻言》言璞

22、楚玉成的过去

　　“祁佑已经很认真了。”李海微笑着说，笑容里微微带着欣慰，“这些年他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再不是那个混世小魔王了。”
　　李海没开口之前，杨祁佑对着楚玉成，虽然一副别扭不屑的样子，但是也没出言反驳他，但是一听到“混世小魔王”，却突然像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就爆发了：“楚玉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要不是你不负责任，我……”他嘴唇微微颤抖，一下子哽住了说不下去，但是楚玉成听懂了。“要不是你不负责任，我就不必要背负着全队的期望和压力，不用那么快地成长，从省队到国家队，从挑战赛到世锦赛，一路走得那么辛苦。”
　　楚玉成微微叹了一口气，有很多次他看杨祁佑的比赛，看他拼命挑战那些他还不能完全做到的动作，摔倒又爬起来，还有训练访谈里提到的好几次受伤复健，他也是很心疼的。杨祁佑比他小4岁，以前在省队的时候是队里最小的队员，仗着大家的宠爱和自己的天赋，天不怕地不怕，训练的时候找各种法子偷懒，闯什么祸也都有他这个大师兄兜底。可是自己突然离开，杨祁佑作为他之后队里成绩最好的男选手，只好承下他所有的责任和压力，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做的决定问心无愧，别人要怎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楚玉成淡淡地开口，明显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了。他转向李海，“李队，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谁要跟你吃饭！”杨祁佑似乎对他的敷衍很愤怒，“看起来你过得不错啊，我还以为你癌症了或者残废了。”
　　“祁佑！”李海打断了他，然后尴尬地看着楚玉成，“小成，对不住，你当时离队比较突然，他那时候又正好处在叛逆的时候……”
　　“李队你不用跟他说这么多”，杨祁佑打断了他，“你没看出来他根本都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滑冰了吗？什么你的决定问心无愧，你是根本无话可说吧，还参加这种比赛，说你是我师兄我都觉得丢人。”
　　“可是不是你想要见我的吗？要不怎么会到这里来？”楚玉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队到这里来当评委，顺便看看青少年组有没有好苗子我可以理解，你呢？让我猜猜，该不是看见了选手名单里有楚玉成这个名字，就巴巴地过来碰运气吧？”
　　“你……！！”杨祁佑气得直发抖，两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身侧，“你是不是很得意？我们就不该对你报什么幻想，你就是个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混蛋！”
　　轻言看着说完话愤然离开的杨祁佑，还有歉意招呼一下之后跟出去的李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们谈论的是她完全不了解的楚玉成的过去。她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认识到，楚玉成和她，基本上可以算成是两代人。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但是上课有限的交集和前仆后继的女生们对楚玉成的幻想弱化了这种代际差异，滑冰就更不说了，他们是搭档。只有现在这种时候，她清楚明白地看见，她的过去简单枯燥，就是一个5线小县城的成绩好的女孩子，一句话就说完了。而楚玉成，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征战冰场，在她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时候，他飘洋过海看过了世界，并且回来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现在还宛如一张白纸，楚玉成却已经在画纸上铺陈了波澜壮阔的风光和成就，也许再过十年，她也会有这样美丽辉煌的人生轨迹，但是现在，当下，她和楚玉成，确实是很远的。
　　轻言轻轻叹口气，抬头发现楚玉成正看着她，目光深邃温和，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戏谑，看她抬起头来，轻笑着说：“我觉得，刚刚被人指着骂混蛋的，好像是我吧，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轻言笑了出来，这一句话，感觉和她很近的楚玉成又回来了，“替你唉声叹气呗，咱们的世界冠军好像对你意见很大啊。”
　　“不只是意见大啊，我都不记得以前替他背了多少黑锅，你看看现在居然一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楚玉成说的很轻松，轻言却从他脸上看见了几分少见的疲惫，胸口闷闷的有几分疼痛，“师兄，你以前，是和杨祁佑一个队的吗？”刚问完，她就有几分后悔，这明显是楚玉成不欲多谈的话题，她怎么就没忍住呢。
　　“是啊，我们以前，都是辽宁省队的。”她正准备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或者换个话题，楚玉成已经开口了。
　　“辽宁队？？”轻言惊讶地看着他，作为一个花滑爱好者，辽宁队一直成绩很差这是常识。在国内花滑圈，辽宁队是被吐槽诟病最多的省队。成绩比不上吉林黑龙江就算了，作为东北三省之一，有时候连北上广的滑冰俱乐部都比不过，这就说不过去了。轻言没想到杨祁佑这个世锦赛冠军居然是从辽宁队出来的。
　　“是啊，辽宁队，当时队里就我和童欣妍，还有祁佑有潜力出成绩，我和童欣妍一起滑双人滑，祁佑当时是滑的男单。然后我退队了。你知道，中国的女单花滑是很尴尬的，童欣妍一心想当世界冠军，没有搭档她宁可也不滑了，祁佑最终决定和她搭档。参加了一些比赛，有了点名气才被国家队看上，后来他们俩和李队一起去了国家队。”楚玉成轻描淡写讲了一下当年的情况。
　　虽然已经基本猜到了，但是听楚玉成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几分唏嘘，刚才李海教练那种遗憾的表情还印在脑海里，而且楚玉成已经多年没有专业训练了，居然还能做出4周跳，他当年，一定不仅仅是 ‘有潜力出成绩’ 而已。
　　“你……为什么不滑了？”轻言小心翼翼地问。
　　“要高考啊，我当时18岁了，需要自己做一个决定是跟滑冰死磕还是像一个正常高中生一样去高考上大学。然后我决定高考上大学。”看到轻言惊讶地盯着他，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个理由让你觉得很奇怪？”
　　“是的，很奇怪。”轻言想了想说。
　　“人各有志嘛，这有什么奇怪的。”楚玉成仍然保持着不经心的微笑。
　　“如果真是这样，你当初干嘛不跟杨祁佑讲清楚？”轻言定定地看他，楚玉成僵住了一瞬，随即又笑了，“有什么可讲的，就他那个死脑经加坏脾气，讲了他也一样生气啊。”
　　“你……当年是不是受伤了？”轻言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她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虽然楚玉成说的人各有志看起来也是在理的，但是她觉得他不是那种做了决定会不跟队友打招呼的人。他看起来冷清理性，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但其实面冷心热。他的计量课号称全院最难，但是只要学习态度基本端正，他也不会让人挂科。他不能回应黎师姐的感情，但帮助她成为了最优秀的女生。他不让公司的人加班，上夜班的人都是27岁以下的单身男生。还有她自己，上了几周课，他看出她数学不好就帮她补习。所以她也能想象出楚玉成在省队做大师兄的时候是如何照顾大家的，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理由怎么会不打招呼就突然退队呢？
　　“没有，”楚玉成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不用乱猜了，如果我真的想滑，受伤不会成为我放弃的理由，受伤了还可以养好啊。除非是永久性不能恢复的，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那你……？”轻言看着他脸上突然变得愉快轻松的笑容，有点茫然。
　　“我那时候各方面都不够强大，对于自己的前途没有话语权，所以受到了一些压力就只能放弃，这个虽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确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楚玉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话也说得似是而非，轻言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他是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压力放弃了成为滑冰的职业选手，但是明显，他并不愿意说这个原因是什么，轻言微微有些怅然。
　　“去换衣服吧，晚上一起吃饭？”楚玉成换了话题。
　　“哦，好的。”轻言点头，去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