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舞轻言》言璞

14、原来你是学霸

　　计量课上，轻言仍旧坐在第一排，但是她旁边的位置空着。单程程正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她们这次作业的PPT。她讲得很好，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这次的作业她们本来就把工作做得极为扎实，再加上单程程在Presentation上的天赋，以前那些小组作业七八分的道理都能让人觉得有十分，这一次可以说是震惊全班的表演了。轻言看着周围同学们惊讶钦佩的表情，自己也与有荣焉。但是看到楚玉成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光芒，突然就有几分不是滋味。她们寝室几人一向相处很好，她也从不介意当幕后英雄，可是，这一次不同，她付出了这么大努力，就是想让楚玉成看见自己的进步和努力，现在的结果，他大概也知道是自己这个组做的好，但到底也没能让他把那么璀璨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轻言原本兴奋的笑容渐渐变得黯淡，心里蓦地涌上一股委屈。
　　楚玉成原本注视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单程程，突然抬头扫了坐在底下的同学们一眼，轻言正盯着他满心委屈。看到他转过头来吓了一跳，感觉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眼儿都被看了个干净。她满面羞燥地低下头去，没看见楚玉成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回到单程程身上。
　　单程程讲完，停了两秒之后。“啪啪”的声音响起，楚玉成鼓了掌，然后越来越多人鼓掌，教室里响起了一片挺热烈的掌声。单程程站在台上有点不知所措。她们组的小组作业每一次都完成得很好，但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慢慢掌声停息之后，楚玉成伸出手在半空中向下按，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转向单程程：“这是我这几年教这门课，遇到的完成最好的作业之一。里面有一些细节，看出是经过很精细的考虑和处理的，可能有不少同学还没注意到，我代表大家问几个问题吧。”
　　“好的，您问。”单程程握住鼠标，准备好把PPT翻到他提问相关的页面。
　　“第六张，模型里面的变量为什么没有GDP，按说这是比较重要的变量。”
　　“这个……” 单程程只犹豫了一下，便落落大方地说，“这个问题可以请夏轻言回答吗？我们这次作业论文框架和模型选择，还有数据跑完之后的结论总结都是她做的。”
　　“当然可以。”楚玉成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轻言，轻言连忙站起来，她有些紧张。她向来不擅长面对很多人讲话，从小就是课堂上知道答案也不举手回答问题的人。这会儿大家都看着她，她张了张口，咽了口口水。
　　“你的模型建立得很好，拟合度也很高，能告诉我为什么没用GDP吗？”楚玉成定定地看她，声音和缓。轻言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镇定下来。“第一次建立模型的时候，我选了7个变量，但是模型无法通过多重共线性检验，说明这些变量之间有比较强的线性相关性，需要去掉一些。GDP和工业用电量之间相关性比较高，二者保留一个就可以。通常来讲，GDP是直观上更具有说服力的指标，但是我仔细比对了GDP和工业用电量的数据，发现根据采集方式和统计口径，工业用电量的数据是更可信的，有几年工业用电量下降，GDP上升，我认为是因为一些原因，相关部门人为夸大了当年的GDP。所以最终，我留下了工业用电量，去掉了GDP。”
　　楚玉成微笑着点头，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第十张，为什么你们把通胀率的数据拿出来单独处理，去掉了一些异常值之后才放入模型？”
　　楚玉成停下来，单程程把PPT翻到第十张。那上面是一张图，画着一堆小黑点，黑黑的连成一片。还有几个点离其它点很远，用红色的小圈圈了出来。楚玉成指着其中的一个。
　　“因为通胀率在经济正常的情况下，不应该超过5%, 如果通胀过高，且数据是真实的，那么说明经济的运行进入了比较特殊的阶段，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变量之间还满足之前的线性关系。”轻言越说越有底气，她看着楚玉成，神采飞扬，眸光晶亮。楚玉成也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激赏。
　　“而且我也查了那几年的相关资料，94，95年的经济情况确实非常特殊，国家后来也采取了比较特殊的政策手段，我觉得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那时候市场的行为被改变了，不符合一般的经济学假设，所以我把那几年的数据从模型里去掉了，果然模型的拟合度高了很多。”
　　“第十二张……”
　　楚玉成后面又问了一些问题，都是之前单程程略略带过，没有细说的地方。轻言一一回答了，她本来就为这个作业做了好些大家都看不到的工作，有一些连裴冉单程程她们都没仔细讨论过。但是就这一会儿，楚玉成把这些细节一一展示在大家面前。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是头一次认识到，原来那个小组作业总是完成得很好的小团队里，厉害的并不只有单程程一个人。
　　轻言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直看着楚玉成，镇定，从容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她并不像单程程那样单凭着声音和气质就让人心服首肯，但是因为这些工作确确实实出自她的手，她把握着每一个变量的选择，数据的处理和清洗方法等等，她的回答里面，满满都是干货。这会儿她的眼里并没有别人，所有这些她都是说给楚玉成听的，她很高兴可以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楚玉成亲自检验他这些天为她补课的成果，尽管还当着这一教室人的面。她有一个错觉，在她说话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楚玉成的眼里也只有她，他很专注的看她，随着她的讲述点头或者蹙眉思考。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几分钟后，楚玉成结束了问题，教室里的同学们又自发地鼓起掌来，她们这次的作业确实比班上其他人都好得太多。正好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楚玉成像往常一样鞠个躬，说了声下课就走出教室。轻言一直看着他，觉得他走下讲台之前好像冲她看了一眼，微点了一下头。
　　她和单程程也收好东西准备离开，没想到同学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行啊你，夏轻言，以前没看出来啊，原来你才是学霸。”班上一个男生先开了口。
　　“那当然，我们言言可厉害了，你们没看出来是你们有眼无珠。”单程程一脸骄傲。
　　“言言，这次作业交了之后，你把你们组的作业和相关资料放到班上的云盘里呗，让我们也学习一下。”隔壁寝室的李琪在旁边说。她个子小小的，圆圆的脸，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样子，其实平时学习也很拼的。
　　“好啊，我今天晚上就传上去。”
　　一堆人说的热闹，旁边突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看不出来啊，一副小白花的样子，为了搞定楚老师，还真下得起功夫。”
　　大家安静下来，人群外面两个女生闲闲地逛过来，挑衅地看着轻言。她们两个都很漂亮，一个五官深邃，个子高挑，有点像混血，长直发配着淡绿色的连衣裙，安静地站在那里倒是有几分仙气。另一个娇小玲珑，明眸善睐,刚才就是她在说话。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很引人注目。
　　轻言皱着眉头看她们，她们好像不是经管院的，不过怎么有点眼熟。
　　单程程已经气坏了，“你们怎么说话的？”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那个娇小的女生又开口了，“费了那么大心思要坐在第一排，还在一门选修课的作业上下这么大功夫，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想什么？”
　　“菁菁别闹了，费多大心思楚老师也不会理她们，不用这么较真啦。”高个子的女生轻轻拉了拉那个娇小的女生，说话声音细细柔柔，像她的长相一般无害，但是话里话外却已经坐实了之前小个子女生的指控，好像轻言她们认真做作业真的是因为怀着对任课老师的不轨之心。但是偏偏，她的话只是对着她的同伴说的，轻言和单程程想反驳都没办法。
　　哦，原来是她们两个，听到 “第一排” 这个梗轻言终于恍然大悟。第一节计量课上，原本坐在第一排中间，后来不得不让位子出来的就是这两个女生，她当时顶着全班同学的目光，比较紧张，只是随便瞟了一眼，要不然这么漂亮的女生，她怎么也会有点印象。但是这两人今天这作风，轻言撇撇嘴——真是白瞎这两张脸了。

　　“走吧，程程。”轻言接着收拾东西，拉了单程程就准备走。
　　“看，心虚了吧。”娇小的女生得意地对周围的人说。
　　“什么我就心虚了啊，”轻言无奈地停下来，“我是懒得跟你们计较，那天早上你们俩一大早地就过来占座了吧，是不是早饭都没吃啊？还占了第一排中间，就想着让楚……老师多看你们两眼吧，结果被我们俩这差点迟到的摘了桃子，愤怒吧？郁闷吧？那也别这么自暴自弃啊，你看你们俩刚才这些话一说出来，立马从占据大家同情的白莲花女主变成了争锋吃醋的恶毒女配，我都替你们不值呢。”
　　“你！！”那个娇小的女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啊，不管我想要什么，我都是付出努力光明正大去争取。”轻言也收了戏谑的笑，言语中夹了阵阵冷意， “今天楚老师表扬我们，同学们称赞我们，是因为我们为了这次作业不眠不休了快一个星期，我们确实做出了有价值并且对其他同学也有帮助的东西，你们两个不服气，就拿出比我们更好的东西，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嚼舌根，你们不怕给汴大丢人吗？”
　　轻言平时比较安静，并不是惹人注目的女生，但是这会儿说出这些话来却是一身磊落的正气逼人，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就是的”，过了一会儿李琪开口了，“嫉妒就说嫉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嫉妒单程程人美气质好还是小学霸，”说到这儿，她居然停了一下，转向轻言插了一句，“当然言言你是大学霸。”然后再接着炮轰那两个女生，“我嫉妒我就向她们学习，争取下次超过她们，靠泼人脏水来抬高自己，我都瞧不起你们。”
　　选这门课的，毕竟绝大多数还是经管学院的学生，有不少就是轻言班上的，这会儿当然都是向着她们两个的。这两个女生也呆不住了，也不再跟大家打嘴仗，开始往门外走，快到门口了，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回过头来，“夏轻言同学，今天对不住了，菁菁她也是性子比较直，说话不太好听。其实她没有什么坏心，毕竟当年黎裳都没能靠这一手把楚老师搞定，你们作业确实做得不错，不过比起黎裳……”她顿了一下，有意留出让大家想象的空间，接着又开口道：“算了，今天算我们的不是，你们别介意。” 然后不等她们说话，就和那个娇小的女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