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质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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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平十五年夏，燕国按例派质子入朝。燕皇子慕容轩势弱，其女慕容瑶代太子之子入夏朝成了轩皇子妥协容忍后的结果。
慕容瑶坐在马车里，远处的亲人在视野里消失不见了方才默默哭出声来。
马车渐渐驶离了燕都，透过车帘慕容瑶看到了一番与燕都不同的破败景象。驾车的马夫见她撩了帘子一脸茫然，叹息一声，扬动手中的马鞭。
“郡主有所不知，之前燕郊之外也是鱼米之乡，老奴的家就在石头村。”也不管慕容瑶是否在看，拿着马鞭的手指向了东面的一方焦土。“可大夏皇帝见燕王这些年迟迟不派人入朝进贡，便借平息边邑苗人蛊乱的借口派大军侵入我燕国。”
慕容瑶还记得半年前王城里人心惶惶的景象，只是王府内父亲不许任何人说起，她处于深宫，只能从父亲那凝重的眉色和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探知一二，“后来怎么样了？”
车夫的脸色浮上了悲戚的颜色，“我的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一个飞石炸烂了腿，一个再也没回来。”话音低沉，夹杂着低低的抽泣声。
慕容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开口却说不出口。
“就算老奴们的孩子死了，夏军还是逼近了燕都。我们燕人在燕都外的屏障鲈须关杀死了夏朝大将齐于逑的独子，那齐于逑一路纵容手下军队烧杀抢掠，到处…到处都是尸体。”思及此处，老车夫又是一声叹息，“燕王陛下派到大夏和谈的使臣却说是路上耽搁了，你说气不气人！他这一句耽搁，死的可是成千上万的人，都是人命啊！几番讨价还价后，夏朝皇帝颁下御旨，命齐于逑撤兵。我们割让了那么多土地不算，竟还要纳贡，这些贡钱说到底不还是我们这些百姓的血汗钱。夏朝提出的条件里还有以王世子之子为质子这一条…”说到这，车夫有些迟疑，慕容瑶知道他的心思，便接上了话茬。
“王伯父哪里舍得，他对父亲本就有所忌惮，便说让淳哥哥去，我不忍见父亲为难…”
“郡主这是为草民们去受罪了。有朝一日临安王做了燕王，您一定能再回到燕国。”车夫说的真切，慕容瑶却快要掉下泪来。
她心知众兄弟里父亲是最不得宠的一个，莫要说登上王位，一年里连燕王的面都见不得几次，此生怕是再难回燕国。
过了国界，燕国的山川渐远，慕容瑶不再掀开车帘眺望远方，只那么安静的坐着，等待着不被期许的命运。
大夏的宫殿巍峨，高耸，至高的奉天殿已入云霄，远远看去，连向宫殿的天梯也沉入云里，而大殿之后竟是座易守难攻的险峻高山，远远看去，竟像是入了仙境。
京都之内的山，慕容瑶从未见过，更毋提皇城内有山河环绕的磅礴气象了，一时，竟有些恍惚。
外城门，而后是内城门，车轴在厚重的石砖上轱辘轱辘的响，慕容瑶觉得这皇城似乎没有尽头，直到车马被再次拦住，有人掀开轿帘，她被仕女扶出轿来。
“燕国一干人等跟杂家走。”就像在看一群蛮夷，傲慢的内侍不曾掩饰眼中的轻蔑。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一抖，“燕国郡主留下。”
虽然想过必然会受些屈辱，却不曾想会被镣铐系住手脚。“这是上面大人的意思，奴才们也是照办，郡主还是不要挣扎了，不然奴才们下手不知轻重，伤了您的贵体可不好。”对于慕容瑶的不屈和抗辩，宫女们的话冰冷冷的毫无温度。
“这是要去哪？”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毒辣的太阳晒得她嗓子快冒烟，沉重的镣铐，拖得手腕脚腕火辣辣的疼。“快了，郡主先在这等着。奴才们去去就回。”
到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冷落偏宫，连遮阴之处也没有，慕容瑶就这样被丢弃在深宫的角落里，举目皆是白茫茫的日光。
除了屈辱，更多的是委屈，眼泪滴滴答答的垂了下来，落到白色的地砖上，一会便没了影子。慕容瑶呆立一刻钟后茫然四顾，心知那些人不会再来。
她茫然然在宫中乱走，金属的镣铐拖在地上撞击出刺耳的声响，手脚被镣铐磨的通红。也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听到有人声，视线望去却是一片模糊，周围嘈嘈杂杂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觉得昏昏沉沉，脚下一软却倒在一个冰凉凉的怀抱里。直到手脚的重负释去，有一只冰凉的手触到了她的额头，才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和她年纪相仿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她想再看清楚些，意识却渐渐沉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随行丫鬟萦儿。见慕容瑶醒来，她又哭又笑，“郡主你终于醒了。王爷让萦儿小心侍奉郡主，郡主却遭了这样的罪，都是萦儿的错，萦儿应该坚持不走，就算是死也要跟在郡主身边。这些该死的夏朝人，占了我们国土不说，却还要这样对您。”
慕容瑶伸出手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这不是你的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往后这些事不会少，我们更得小心了去。”
她摸了摸生疼的手腕，那里已经被纱布包好，仍渗出些血丝。“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看上去像是个少年将军，可威风了。多亏他出手相救，郡主一路舟车劳顿，又染了暑气。他叫来了太医，那太医开的方子我看了虽然不错，仍叫他帮我加了几味去伤的药草。”说到少年将军，萦儿全然忘了该死的夏朝人这么一回事，眼里满是奕奕的神采。
萦儿是燕国大药师的徒弟，平时也阅人不少，见她这幅神色，慕容瑶心知这人的容资必是不凡。“他对郡主你很是上心，见你没事才走，我看他对郡主你…”
“瞧你贫嘴，说话没遮没拦的，这不是在王府，更不是在我们燕国，以后说话可不能这么没心眼了。你说送我来的是个少年将军，不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吗？”
“萦儿不敢了，只有那少年将军和太医来过，哪有什么女孩儿。”萦儿一脸正色，看上去并不像是玩笑。
可分明是个女孩子的手啊，冰凉纤细，细腻温润。
慕容瑶回忆那一刻只觉得似幻似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