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昏君过日子》阈值

16、第十六章

　　寅时一刻，天空像是被胭脂打翻了似的，微红绵延到天际。

　　正房前的石阶上立着一束黑发披毛氅的男子，他低着头俯视脚下的几只正在薄雪里嬉戏的麻雀。

　　“谢谭，大清早的，不在我为你准备的蚕丝被里睡觉，甘愿在这冻手冻脚的雪地里站着？”

　　“你说话小声点儿，我好不容易在人烟处见到这般温暖的景致，你一开口就打破了这幻象。仔细想想，现在距第一次见到麻雀钻在雪地里沐浴的时候已有十年之了。”谢谭抬头笑了笑，然后伸出食指放在薄唇处发出“嘘”声。

　　“哎，你这个人太念旧了，动不动就要与随意潇洒的我抒上一阵子旧情。”

　　说罢，魄瑟眉眼一弯，摆出使坏的模样。欠打的口哨声一响，受惊的鸟群立刻展翅而飞，洁净的碎雪里只留下稀疏的玉米粒。

　　“这次回来，是为了来取那个面具吗？”谢谭望着一身潇洒打短的魄瑟，眉目忽地皱起。

　　“对啊，我兄弟跟我感情就是浓，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魄瑟，你知不道你现在身处的是什么境地！你照顾你弟弟，你想牺牲，我不拦你。那现在呢？在一个毫不知根知底的王爷眼皮底下做事，最终你会保全你自己吗！现在，你又去以你的心性去赴刀山火海？你什么可以为自己而活!”谢谭终于是把这些天憋在肚子里的闷火发泄了出来，然后又于心不忍地偏过头“我……只希望你能在剩下的日子里活得自由些，什么时候你可以轻松地与魄苏川吃上一顿晚饭，我才可以放心。”

　　站在一旁的魄瑟眼前渐渐糊上了一层轻纱，若是眼前对自己咒骂的人不是老友谢谭，他现在肯定把这个人一脚踹进土里。

　　“谢谭，你这嘴皮子功夫可越来越好了啊，但是你为什么也像那些人一样认为:我魄瑟对付不过官场的人。我现在不也活得潇洒快活，而且我还没有家父的死因，那场大火……”说到这儿，眉眼一弯生生憋回了几滴滚烫的热泪。“好了，你赶紧把你藏的面具拿出来，为了找到它我可是在我血厄阁里翻了两个时辰。”

　　谢谭侧过脸懒得搭理“油盐不进”的人，立刻地将之前小心翼翼踹在怀里的面具扔到魄瑟脚下，冷哼一声后转身进了屋。

　　拍拍身上的碎雪，魄瑟轻轻呼口热气：“你们都是我兄弟，哪个我都想保护，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不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出价值嘛。谢谭啊，你这个死心眼儿！”

　　欣长的身形穿过一条条小巷，一如往常地嘴里叼着野草根，冷漠的眼神略过市场里零星的人。

　　一刻后，金晃晃的匾额映入眼帘。

　　“这位大侠，您要找何人！大侠，这块匾额可不能砸啊！”

　　魄瑟一把拽住站在台阶前守门小厮的衣袖，右手微微一用劲儿，小厮便重重跌倒在地上。

　　“行，我就暂且先不把这个破扁子踹下来。现在我要你立刻把你们的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公公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他谈。”魄瑟穿过长廊，自来熟地找到正房又坐在正房里一排椅子的最中间，然后悠闲地扶了扶白色面具。

　　自魄瑟按照图纸费了一个时辰找到李公公的府邸后，心里压着的怒火一同释放了出来。一脚踹开门后又将院子里摆着的几盆君子兰花盆踹烂。魄瑟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院里发出的破碎声也越来越大。过了一阵子后，才有几个嘴里嚼着干粮的小厮跑了过来询问缘由。

　　“吵什么吵！你们几个狗奴才要是再惊扰了老子的美梦，你们的脑袋一个个的都给我落地！”李公公扯着苍老的嗓子乱喊一气，一扬云袖，一股女子胭脂味散了出来。

　　“公公，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小妹可再也体验不到幸福了～”身子丰满的女人手拿园扇，娇滴滴的声音直挠李公公的那颗不安分的心。

　　“大侠，我听到公公的声音了，应该是来了！”小厮说话直打颤，哆嗦地身子趴在门框看着愈加近的李公公。

　　魄瑟闻声走去，身子一歪依靠在檀木门框。

　　“你们公公昨日没有为皇上接风洗尘，是为何？”

　　列成一排的侍女和小厮你看看我看看你，僵持了一会儿后，一个黑瘦的侍女站了出来，阴着脸：“前夜，公公与那不要脸的贱婢翻云覆雨后，腰闪了……”

　　魄瑟依旧是云淡风轻地上“哦”了一声，心里却是对这位年事已高的公公无尽的嘲笑。你可真是个不服老的人啊，偷鸡摸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呢，过了今夜，你也可以安息了。

　　李公公墨迹地跨过门槛走到一脸不屑的魄瑟身旁，咣当一声跪在地。

　　“大侠，我是真没想到您刺杀皇帝失手后竟然找到了一个对您没有任何利益的公公啊！”

　　“有啊，怎么会没有。你手底下不还摁着一摞房屋地契吗，我正好有用。可以把这些合约还给那些还在外面四处漂泊的百姓们。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公公觉得呢？”

　　李公公一听，苗头不对，本满面红光的老脸立刻阴沉下来，盯着魄瑟的面具露出狡猾的笑容。

　　“大侠，您这话，可让我糊涂了啊。什么叫做物归原主？您告诉我，我得罪了什么背景殷实的人，我这就去给他做牛做马！”

　　“公公得罪的可不只一个人，容我算上一算。”魄瑟装模作样地冥思一会儿，“一共是一个县城的百姓。”

　　李公公扇着羽毛扇，一把搂住见风使舵想要站在魄瑟身后的贱婢。

　　“小妹，这是要去哪？你觉得你这样的货色，人家大侠瞧得上吗？”李公公掐住女子的下巴，恶心的胡渣摩擦着女子娇嫩的脸颊。

　　魄瑟好奇地透过面具瞄了一眼后，瞬间急火攻心，一把小刀划过女子的秀发扎进了对面的墙角。

　　女子吓得一激灵，使出浑身力气将李公公推开，低头一瞧自己的衣袍被划破，赶忙捂着胸口跑开。

　　李公公：“废物！”

　　“我就不问阁下今日是何人指使，我只想问一下价钱怎么谈？”

　　“哦？李公公你这个头倒底值多少钱？应该是一枚铜币吧，不过这次是免费的，在下觉得公公这个脑袋特别好砍下来。”

　　“既然阁下表明了意图，那我就不必留下您了。您是把好刀，若是谁用了您，必定叱咤风云。可您油盐不进，硬是要取了我的这颗脑袋。唉，遗憾啊～”

　　魄瑟刚要直起身拔剑，一把飞镖向他脖颈飞来，一个侧身，飞镖插入墙壁。

　　“呵，公公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

　　李公公大笑，逐渐扭曲的脸丑陋至极：“好戏还在后面呢，把门给我关紧了！”’

　　“在下也是好久没见过血了，甚是想念。”

　　李公公手向后一摆，数十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向前一步。

　　“就这几个喽啰？是不是没听说过老子的英勇事迹？”

　　“老头儿，你别在哪儿装！你还以为你的那几招是天下无敌？我们哥几个早就参透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独行刺客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魄瑟眼一横，摸着爱剑向它吹气：“年轻人啊，就是心急。”

　　刀光剑影中，李公公抱着头缩着身子在一旁看好戏。侍女们围成一团向那几个黑衣人扔杂物。

　　几个黑衣的步伐如出一辙，但很笨拙。

　　“你们几个的剑术，是谁交给你们的？”魄瑟舔了舔溅了血腥的剑身，到腰的长发一扬，凶狠的眼眸似无尽深渊。

　　几个黑衣慌乱地散开，刚统一的步伐又乱了。

　　“不说？行吧，那你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还有，那个蹲在角落的男的，你给我滚到这边来！”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魄瑟的脚下蹲满了尸体。他踩在李公公僵硬的身上，轻哼一声。但又觉得不对劲，这个李公公这么胆小，没打几下便断了气，又是如何宦乱朝政的……

　　“不好！”

　　魄瑟猛地收回脚，飞快跑到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