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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六十一回 瑶琴伴剑曲终散,芳满乾坤又一春(下) ...
秦天嘏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世侄却委实难称‘无恙’,难道皇帝也在你房中放了火?”
我苦笑道,“倒并非是那般,是我自个儿为了逃脱放了火,不想却弄巧成拙……唉,改日再与世叔细说吧。只是,世叔何以信任小侄,皇帝适才还下了旨,胆敢窝藏世叔者,同罪论处。”
秦天嘏丝毫不像个四处躲藏的钦犯,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你还记得幼时我教你学的鸟叫,可见是个好记性的,偏老夫也是个好记性的,岂不信你?”
我道,“愿闻其详。”
秦天嘏看着我,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过了半晌才回神道,“便长话短说吧,你父亲一路提携我,这你是知道的,此乃尹将军对我的恩情。然你可知我是如何入了你父亲麾下的?”
我摇摇头,“这我倒从未听我爹提起过。”
秦天嘏接着道,“我原是天启军中的郎将,因得罪了权贵险些被一箭穿胸而死,机缘之下捡回一条命,逃到了宁国。幸得你外祖许大人收留,后举荐给你父亲尹将军。这才从一介亡命之徒变成今日手握千军万马的将军。这几位贵人的恩情,我几辈子都还不完,今日若能助你平安出城,也可得稍许安慰。”
此前我只知秦天嘏出身布衣,却不知他竟是梁国人,还有这段传奇经历!然凭他是怎样的传奇,在守卫如此森严的青州府衙,带着行动不便的我逃跑,都非易事。
遂我道,“世叔的心意侄儿万分感激,只是眼下我伤着,行动不便,恐会拖累世叔。不如世叔先行出城,待与城外的秦家军会和后,再想法子入城救我。”
秦天嘏却摇了摇头,“我不做这样的事,此番是救你出去的良机,若此时信了什么所谓的‘权宜之计’,眼下兵荒马乱的,岂知以后还能再见?你且收拾收拾,咱们即刻便走。这城中有一条可通往城外的密道,只要出得府衙,便能逃出生天。”
我不知何以秦天嘏会说这番话,许是过来人体尝过遗憾的滋味所致吧,然这话也诚然触动了我。任何一丝逃出去的希望都不应放过,毕竟,尘世中的任一次分别都或许是永诀,任一次团圆的机会亦都可能是唯一一次。
我还犹豫着,秦天嘏又催促道,“莫再犹豫了,大不了被御林军拦下,届时我便佯作挟持你逃走,也不比眼下更糟。”
我终是点点头,“世叔说得是,摆在眼前的机会不该放过。既如此,便劳烦世叔了。只一样您千万记得,倘果真遇见御林军,世叔尽管将我挡在身前,曜日凛大约还不想杀我,萧青等人好歹有所顾忌。”曜日凛想不想杀我,这我倒说不准,横竖出了事让秦天嘏挟持着我闹腾会子,也够他抵挡一阵了。纵不能顺利将我带走,也能独自逃脱。
商量好对策,我便跟着秦天嘏翻窗出了屋子。
秦天嘏瞧见适才曜日凛离开卧房后便出了院子,是以此时院内防守最为松懈。他带着我,一路挑着僻静处走,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御林军。只是在平地上我还能强忍着伤势跟上他的步伐,一旦要飞檐走壁,却委实使不出轻功,只能靠秦天嘏背着。
以我这位世叔的功夫,背着两个我都照样身轻如燕,只是我身上的伤口尚未愈合,颠簸中更出了不少血。我趴在秦天嘏背上,手垫在腰腹前,只觉一阵濡湿,也不只是汗还是血。
直到秦天嘏跃下府衙的外墙,我满头大汗地从他背上跌下,我才看清,秦天嘏后背的衣衫都被染红了。
秦天嘏借着月光看了看我的脸色,皱眉道,“这样不成,你伤势过重,受不得这一路奔波……”
我咬着牙,发不出一点声响,只勉力撑着抬起手向他摆了摆,示意他不必理会,继续往前走。
秦天嘏将我靠在外墙根,自不远处牵来一匹马,谓我道,“来!上马!出城的密道就在寒鹰塔下,半个时辰便到。”
我扶着墙站起身,由秦天嘏搀扶着上了马。秦天嘏安顿我坐稳了,蹬着马镫正欲上马,却忽然一个闪身,避开了一杆几丈开外飞来的长枪。
受惊的马儿立身嘶鸣,我死死抓着缰绳才幸免从马背上摔下。马儿驮着我转了一圈,我方瞧见身后来人——萧青带着一队御林军策马驰来。
秦天嘏压低声音谓我道,“记住,密道在寒鹰塔下。若我未能及时赶来,你不必等我,自行出城。去,快去!”说罢,朝着马尾部重重一巴掌,马儿立刻驮着我奔腾而去。
我趴在马背上一刻也不敢耽搁,捂着伤口直往寒鹰塔赶。
岂料尚未走过半程,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奋力驱使着□□的马儿,背后的马蹄声却仍是越来越近。
秦天嘏的马是西疆名驹,能比他的马还快,怕是精挑细选出的皇家坐骑,驭马之人亦是此中高手。能同时做到这两样的,我只能想到曜日凛。
勉力回身望去,果然是曜日凛率领着一众御林军,他一人一马远远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子路!你身上有伤,不可逞强,快停下!”曜日凛在我身后高喊。
战马如兄弟,世叔的兄弟便也是我的叔伯辈了,遂我抱着马脖子,有气无力道,“马大叔,可能劳烦你再快些,等我再回青州城,必给你带个年轻漂亮的马大婶来!”
马大叔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四条腿飞快地蹬踏,险些将我甩下马背。
然曜日凛到底是驭马的高手,纵马大叔奔得飞快,我与曜日凛间的距离仍在缩减。末了,他离我只余丈把远,抛出一条长鞭便缠住了马大叔的后腿。马大叔骤然后腿失力,一个急停便将我甩到了半空。
曜日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抬手去抓我,却不料被人自背后袭了一掌。不待我看清那位出手迅捷如电的英雄是谁,身子便已翻转了一圈落在一个并不陌生的臂弯中。
我抬头一看,不妙,怕是伤势过重出现了幻觉。
“丞暄?”
冰冷的唇贴在我的额头,我这方在迷蒙中寻回一丝真实,果真是他来了?
“芳满……”丞暄的眼中盛着星光。
我上下打量了丞暄一番,“不对,你不是丞暄……”
丞暄闻言一怔,连眼中的星河都忘了流淌。
我认真道,“我家丞暄此时在青州城抓着与曜日凛在一处的我,非轮着九节鞭将我的屁股抽开花不可。我深夜消失在军营,孙擎那王八蛋里孵出来的狐狸精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上回我从宫里跑了,丞暄尚气得抽碎了我跪的两块石砖;今回可是自军营里消失的,碎的怕便不只是石砖了。
丞暄一脸严肃道,“孙擎说你串通了两个宁国议和使,连夜逃了。”
我蹬着腿欲自他怀里跳下,“他说这话你信了?!”
丞暄勾着手臂锁紧了我不安分的腿,道,“他说完我便将他拿下了。”
我这才消停下来,“这还差不多,这王八蛋里孵出来的狐狸精道行不浅,串通曜日凛设计掳了我在先,挑拨你我关系在后,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丞暄小心地将我放下,让我双脚着地,又将我拥入怀中,吻着我的眉心道,“自你失踪至今,我早已不在乎你竟是被掳走还是自行离开,只要你平安无事……”
我兴奋地问,“你日后便不再限制我去任何想去之处?”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因祸得福!
不想丞暄却道,“我日后便不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望着丞暄仍显得惊魂甫定的绝代姿容,我竟有些犯贱地觉着这样也不错,遂道,“也好,回头让尚衣局将你我的衣袖缝在一处,谁也‘甩’不掉谁。”
丞暄这才露出些许笑意,眼中的不安亦渐渐褪去。
实则我同丞暄一样,只要见到对方,不拘外头的世界如何,流光都会如静止了一般安宁祥和。
然则这静止的流光很快被横空飞来的一条九节鞭打破,熟悉的九节鞭如一条灵蛇般活动自如,将一偷袭我与丞暄的御林军抽得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不远处果然传来广安大人暴躁的叫喊声,“主子们可否迟些执手相看泪眼?!对方有数十人!”
曜日凛带了数十御林军,而我们只有三人,更不必说我受了伤,是个拖累。
丞暄闻言,不紧不慢地将我护在身后,自腰间抽出佩剑御敌。
纵眼下以寡敌众的形势十分不利,我却像个背着全部身家云游之人似的,心中毫无顾虑。
只要有丞暄在侧,无论前方是鸿蒙混沌还是炼狱牢笼,于我而言都不过是换处地方相守罢了。
同生,我幸;共死,吾命。
从后追赶上来的御林军越发多了,曜日凛的功夫又十分拔群,广安渐渐腾不出手来应对。危急之时,丞暄抛出长剑,一道银光越过人群,深扎在曜日凛足前一寸之处。
丞暄趁众人怔愣的工夫,问道,“宁皇若还想议和,此时便是最后的时机。你可愿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曜日凛比了个手势,与广安缠斗的御林军亦停了下来。曜日凛遥望着丞暄,不答反问,“你许了秦天嘏什么好处,他竟为了你背叛我大宁?”
丞暄怜悯地看着他,“是你自己失道寡助。他一直不肯助我攻破青州,偏偏你设计掳走芳满在先,放火加害秦天嘏在后,这才逼得他与你为敌,给城外的大军放信号攻城。”
曜日凛并未因自个儿的猜忌而感到懊悔,他连子凌都信不过,又何况是手握重兵的秦天嘏。“青州城易守难攻,你祖父英雄一世,却也未能攻破。今日纵你们串通一气,强攻下青州城,少说也要三两个时辰。在那之前,城中皆是朕的御林军,彼时外头的兵马攻进来,也不过是给你收尸罢了。”
“不错,然人命无贵贱之别,却有多寡之分。朕只有三人,你、你的御林军却有成百之众。”丞暄说着,又看向那些御林军,“纵你们在青州城破前杀了朕,也无法活着回到家乡与你们的父母妻儿团聚。然若诸位兄弟愿缴械议和,我夏丞暄愿为每人封一百两仪程,放你们归乡。”
御林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盼流转之间,不乏退意流露。虽未当即放下兵刃,却一个个不由得游移踟蹰。
丞暄未持寸铁,只身走向曜日凛并他的御林军,竟每向前一步都逼得御林军后退一分。丞暄又谓曜日凛道,“想想你的亲眷与子嗣,倘你即刻束手就擒,朕封你的儿子为宁王,留整个河北道与其为封地。”
曜日凛握着剑的手背青筋凸起,几乎是咬着牙嗤笑道,“你此时连自个儿的命都保不住,又凭什么许诺?”
丞暄镇定道,“凭朕的生死至爱就在身侧,纵今日命丧于此也了无遗憾;凭大梁的皇长子有数位重臣辅佐,随时可在建京登基即位;凭这青州城外全是朕的人马,不出一个时辰便可攻破城门;凭大梁的军队已兵临上京城下,取你国都易如反掌。”
“‘生死至爱’?呵!”曜日凛颤抖的剑锋指向丞暄,他的御林军却未随着他将兵器提起来。
曜日凛眼光扫过他的那些御林军,最终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子路作为靖国公世子出生,可说是为朕而生,与你夏丞暄不过露水情缘罢了。”
我闻言一惊,凛的嘴皮子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他说旁的还好,这几句话却是句句戳在丞暄的肺管子上,以丞暄的性子,非当场闹将起来不可!
我打了一肚子腹稿,正不知该如何劝他,丞暄却并未拈酸呷醋,反仰着下巴淡定道,“他生来便陪伴你左右,朕委实羡慕;然你不知惜福,亲手将他送到我身边。如今他是我的人,与你再无干系。”说罢还颇自得地挑衅道,“不信你亲口问他,你我之间,他竟作何选择?”
“哐啷”一声,曜日凛丢下了自个儿手中的剑,将手伸向我。月光洒在他蓬松的卷发上,显得凄凉却温柔,他问我,“子路,我后悔了。瑶琴伴剑,可复得乎?”
若非丞暄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都攥麻了,我当真要以为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的大梁皇帝陛下要放我在他与曜日凛之间做选择呢。
我丝毫不怀疑,此刻若我敢向曜日凛走一步,丞暄当即便会捏碎我的手腕……
万幸我原也不打算往曜日凛跟前去,只谓他道,“弦已断、锋已钝,琴和剑都死了,陛下杀完再后悔,不嫌太迟么?”
曜日凛闻言仰着头面向月光,冷硬坚毅的侧脸是北边人特有的棱角分明。他重新看向我,笑了,“既如此,我还有最后一句话问你——若有来生,你可还愿与朕一同在昆仑宫长大?”
不待我回绝,丞暄便先沉不住气了,实则他隐忍至此时已让我十分意外。丞暄口里念叨着,“生生世世都已许了我,岂有你插足的余地?!”夺过广安的九节鞭便迎着曜日凛去了。
却不知他此刻松开我,正中了曜日凛的算计!
曜日凛吹着口哨唤来了他的坐骑,众人皆以为他要跑,却不知马儿一个转身向我驰来。曜日凛飞身而起,身子离开马鞍,只靠一只脚勾着马镫,将身躯化作绳索拉近了与我的距离。
不待我抵抗,他扯住我的衣襟将我丢到马背上,自个儿亦长腿一迈,回到马鞍上坐好。
丞暄虽最先回神,驾起秦天嘏的坐骑便追上来,却终究落了些距离。更不必说一时没寻到马的安大统领,以及那些既没脸投降也不敢再追随旧主的御林军。
我认得这条路,这是通往寒鹰塔的路。
曜日凛带着我飞马疾驰了一路,丞暄便也追了一路。
闷热的天气让人热汗淋漓,伤口的疼痛更让人冷汗不止,汗水流至伤口,大爷我疼得连咬牙的力气都无。就在我以为自个儿快要晕厥时,马停了。
我倒在马背上看着马蹄下的石砖,花纹精致且繁复,似是皇家宫宇外惯用的。曜日凛翻身下马,又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来。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寒鹰塔,曜日凛说有生之年一定重回此地展望大宁疆土的寒鹰塔。
官员们惯会察言观色,曜日凛登基后,青州府也不知从何得知了曜日凛对此塔的执念,妥善修葺了原本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寒鹰塔,木质墙面重新漆了木漆,塔顶与每一层的房檐更是尽数换成了金色瓦片,就连原先摇摇欲坠沾满蛛网的牌匾,也请曜日凛亲自题了字,金灿灿地重新挂在了门口。
塔下方圆数十丈,皆铺了奢华靡丽的白玉石地砖,外侧以龙纹白玉雕栏围起,俨如贝阙珠宫,莫说是百姓,连等闲的官员都不得擅入。
然而这座金碧辉煌的高塔,在日渐萧条的青州城中,却显得更为突兀。
他带我登上塔顶,来到送嫤妡和亲那一年,我在寒鹰塔上寻到他之处, “终于又与你一同重回此地。”
我冷道,“然而陛下心心念念之物仍未能得到,反失去了更多。”
他追忆流年的雅致并未因我的冷淡而消却,仍道,“你离开的这些年,朕时常回到此处,回想与你在寒鹰塔共赏明月的那一年,你抓着朕的肩膀唤朕的名字。朕一遍遍自问,为何彼时明明握住了你的手,却终是放开了。”
我嗤笑道,“陛下又何必问呢,自然是因您尊贵的手掌只能为江山开合,旁的物事,不值得您握住。”
曜日凛并未因我的无礼而恼怒,他抬起一只手,望着自个儿的手掌道,“当时只觉这只手但凡握住了江山,又何愁得不到其他……”
我抢白道,“您如今也一样是这般觉得,只是这只手……终究未能握住江山。”
曜日凛回过头望着我,眼里映着残缺的月色,“呵,殚精竭虑二十载,到头来却落得一败涂地、众叛亲离的下场。枉我曜日凛自诩明君,原来尚不及父辈祖辈,是个连守成都做不到的败家子。”
曜日凛生来桀骜,纵至今日这般田地,也瞧不出一丝灰头土脸之相,仍如渴望苍穹的雄鹰一般,倔强倨傲,宁折不弯。
我探头向塔下望了望,仍未见丞暄的身影,也不知他是否追上来了。
神思不属间,曜日凛走向了塔顶中心的一尊佛像,他用力推着佛像转了一圈,整个寒鹰塔都忽地剧烈颤动起来,塔内的挂饰摆设瞬时凌乱散落,我与曜日凛几乎不能在塔上站立。
塔外更如引燃了千百斤火药一般,火光映天,爆炸声震耳欲聋,视线所及之处尽被爆炸引起的大火与浓烟遮住。
我坐在地上抓着栏杆向他喊道,“这是什么机关?!”
曜日凛双唇微动,“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爆炸引起的大火会将整座寒鹰塔与外界隔绝,现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子路,终此一生,朕不会再与你分开了。”
不得不说,比起死,我更不愿的是与这个杀了我弟弟的人死在一时一处。我情愿死在他前头,好歹与他投胎的时机错开些!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楼梯上传来丞暄的喊声,“芳满!靠着塔壁,我上来救你!”
是丞暄!他赶在曜日凛触动佛像前进了塔!
大约塔身晃动太过厉害,丞暄过了许久才爬上来,曜日凛亦须得双手撑着塔壁才不至从门窗跌出佛塔。
曜日凛见丞暄来了,落寞笑道,“看来,老天都不允我与你双宿双栖。子路,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不曾回我,若有来生,你可还愿与朕一同在昆仑宫长大?”
我冷冷地看着他,却清晰地感知温热的水滴从眼角顺着面颊滑到了下颌,“若有来生,惟愿不复相识,不复相见!”
丞暄身上的锦袍已被寒鹰塔外的大火烧的残破不堪,脸上身上亦都受了伤,却还是蹒跚着走到我身旁。
曜日凛望着我与丞暄,笑得自嘲且颓唐,眼眶中涌出一滴泪挂在腮边,映着塔外的赤红的火光,竟彷如一滴血泪一般。“实则何来什么来生来世,不过是得不到今生今世之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他站到塔外围墙早已掉光的走廊上,张开了双臂。“别了,子路。若你愿意,便给我立个衣冠冢,将你的琴放入我的灵柩陪葬吧……”
曜日凛话未说完便已仰倒下去,我不知自个儿在想什么,竟在他倒下去的一刻冲上去拉住了他。
丞暄死死抱住我的腰,训斥道,“你疯了吗?!”又谓悬在塔外的曜日凛道,“放开他!你若要死便死得干净些,临死还要拖累芳满不成?!”
曜日凛握着我的手,深深地忘了丞暄一眼,“我无法再放开他了。”
丞暄深吸一口气,挥着九节鞭便抽在了曜日凛的手臂上。曜日凛吃痛放手,我亦因手上失力摔倒在塔内。爬起身再回到走廊向下望时,眼前只余跳动的火光与呛人的浓烟。
然我记得,曜日凛放手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是笑着的。
我正失神,寒鹰塔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险些将我与丞暄也从走廊处甩出去。
丞暄道,“这佛塔不可久留,得想个法子离开。”
我回忆道,“秦世叔说寒鹰塔内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丞暄拉着我使我免于掉出塔外之余,眼光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佛塔,似乎并无所获。
我望见依旧稳如泰山的佛像,忽然福至心灵,“是佛像!佛像眼下是这塔内唯一未曾受震动影响之处,且佛像底座巨大,必定内藏玄机!”
丞暄扶起我,拖着受伤的身子走近佛像,一掌将体积巨大的佛像推倒。底座下果然露出一个井口大小的洞。我探到洞口瞧了瞧——漆黑一片。
丞暄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瓦丢下去,下面传来“咚”的一声。
我问他,“是水,可要下去?”
丞暄未答话,只将手递到我面前。我将手放在他手心,笑道,“是了,是生是死,又有何惧?”
话一出口才想起多年前丞暄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若愿与同往,十八层地狱我亦一往无前。芳满,我怕的从不是死,是至死孑然一身。”
这人还真是……从一开始便不曾骗过我。
我与丞暄相互搀扶着一同跳下佛像下的洞口,不多时的下坠便落入了清凉的井水中。
顺着井水飘了会子,直到重见夜幕与星光,我才知这不是一口井,而是一条河,一条通往城外的活水。
河水将我温柔地包裹住,隔着平静的水面,我望见远处大烤炉一般的寒鹰塔瞬间在半空化成一朵烟花,在漫天的硝烟中绽放出怪异的绚丽。
丞暄自身后环着我的腰,瘦削的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忽然抬起手递给我一支莲花。
我扭过脸看着他,奇道,“河水中怎会有莲?”
丞暄笑道,“这一段自是没有,方才刚坠下来的那片水域淤泥多,我瞧见了,随手扯的。你不是爱莲么,又是作画又是吟诗的?”
话虽如此,然附庸风雅也得看时机不是?我气笑道,“彼时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摘莲花?”
丞暄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亦回望着丞暄,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黑夜微凉的河水中,我们不见星光月色,也不觉莲花幽香,唯一所见所知,只彼此眼中隽永的爱意。
(下部完)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留在2019吧
芳满乾坤正文全部完结,感谢各位的一路支持!希望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能把它推荐给更多人看到。
会开新坑,也会出番外,敬请期待。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一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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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六十一回 瑶琴伴剑曲终散,芳满乾坤又一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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