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陆俞

2、第一卷 1

　　没了树木作遮挡，人变得十分好找。
　　林清晓笑着走过去，本想嘱咐姜琦一声“别动”，见他惊奇地环顾四周，没有想乱动的意思，就闭了嘴，没趁人正在兴头上说话显得自己嘴碎。
　　“走吧。”他悄悄施了个穿透决，免得姜琦撞在“消失”的树上。

　　“林兄！你好厉害！”姜琦跟在林清晓后头，神色兴奋，“怎么做到的？你是把树都移走了吗！”
　　“不是，我用了‘透明化’。”
　　“是把这些挡住你我的东西都透明化了吗？”
　　“差不多吧。但此法的视觉效果仅限于锁定人之间，旁人看来与平常无异。”
　　只是同时使了穿透决的他们在旁人眼里，会像幽灵一般穿透所有。
　　“这样啊，那真是神奇！”姜琦称赞道。
　　“是啊。”林清晓随口附和一句，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
　　就好像有人曾轻声叹着“真是神奇”，他也这么随口应了一句。
　　林清晓皱了皱眉，这几个月来他经常这样，总能记起些零星的片段。
　　有些片段太模糊了，他只能从中窥见一点自己的影子；又有些清楚得可怕，他却陌生得仿佛用第三人称视角去查看，使他无端生出一种荒谬的不切实际感。
　　第一次察觉这种异样时，他先是去拜访了京城有名的医师，须发花白的老人摇着头说他的记忆并无损伤；于是他又卖掉了自己在京城的宅子，拿着卖宅子换回的金银、寻了相关记忆缺失的古籍，然后把这些玩意儿拖了整整一车回到了山上那间幼时和祖父居住过的旧房舍，埋着头研究了数月，昨天傍晚算是理出些头绪来。
　　于是下了山，正喝了几杯小酒犒劳自己，看到了被街头混混堵在墙角的姜琦。一时间酒精上脑正义感爆棚，掐了个驱逐决把那些流氓吓得屁滚尿流。
　　姜琦也是个奇人。当时比他壮了不知几倍的彪形大汉都被自己喝上头作的故弄玄虚的小法术吓得尿裤子，这孩子却满眼放光扑上来大叫一声“此乃神术——敢问仁兄尊姓大名？”，硬是在傍晚冷冷清清、店铺都已打烊的街上整出几分江湖少侠风范。
　　那时林清晓颇有些有些神志不清，被姜琦的突如其来的熊抱扑得踉跄一下，险些坐在地上。恼怒之下本想一脚踹过去，余光却瞥见姜琦腰上系着的流苏玉佩。
　　北王府标志性的流苏玉佩。
　　林清晓瞬间酒醒，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有机会拿到那本放在北王府的秘籍了。
　　当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瞅见几个路人装扮的护卫，身上都绷得紧直，眼睛往这边瞅着。
　　还有一个刀都抽出了一半。
　　嚯，这人哪里需要我救，谁敢真正动他一分这几个北王府的护卫怕不是得把那人头都拧掉。林清晓想。
　　姜琦像只鸽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尊姓大名？？尊姓大名？”
　　林清晓对着他温和地笑着，刚刚喝的酒起了劲，脸上泛着红晕。所幸京城上下都被晚霞染了层血色，倒也没人能看出这人是个喝醉了的。
　　“鄙人姓林。”他抬起眼皮瞅着姜琦，一脸纯良。
　　仿佛并没有看见抽出了一半刀刃的侍卫。
　　那些侍卫看他同姜琦差不多岁数，心想这说不定只是个好心的少年，别误会了人家才好。就又把刀收了下去。
　　而这边林清晓美名其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顶着一张笑脸教完姜琦刚刚使用的驱逐决和传声术后，准备交换各自家中地址，商讨着明日再叙。
　　期间林清晓见他扭扭捏捏，似乎不方便透露，想着侍卫都不明面上保护，说不定姜琦是同府上闹别扭不肯回家，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对他说:“你不方便也没事，明日来我家也无妨。”
　　然后报了自家山头名，借着酒力飞了回去。
　　回到家后又兴致勃勃地准备明日从姜琦那里敲诈出自己没能寻到的北王府独传的秘籍，一时间得意忘形，又就着酒瓶喝了几壶，在睡死之前爬回了床上。
　　结果醒来就忘了这档子事，要不是姜琦想起来用传声术，自己怕是要放了他鸽子。
　　想到这里，林清晓默默看了姜琦一眼。
　　对不住了——他在心里对着姜琦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