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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淮宁的前世今生 ...

  •   安乐死缓缓注入李淮宁的身体,病床前除了一位年迈的姨妈放声痛哭,她的表妹,侄子侄女,下属,资助的学生都在之前受到了嘱咐——不要哭出声音来,她想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么做实在是有点矫情,这个世界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相反,她这辈子顺风顺水地好像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父母双全,家庭富足,学生时代是学霸,是别人家的孩子,23岁硕士毕业之后进了银行,一路过关斩将43岁升到正处级,谁见面都要尊称一声李行长。感情生活也是没大波折,爸妈不催婚,日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混下去,大学时期谈过一次不甚走心的恋爱,草草分手,再次谈恋爱就是就是正科的时候,32岁,在这个位置上看不到升迁的希望,她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差不多就结婚吧,但是老天喜欢她,结婚前一个月她发现了这渣男竟然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搞出了各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企图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淮宁一个字也不听,拿了证据就分手,那股快刀斩乱麻的劲儿把渣男吓得屁滚尿流。
      从此之后李淮宁就开启了斯文败类模式,工作日拿出拼命三娘的劲儿发奋工作,三不五时加个班,周末培训班,健身房,美容院三选一,偶尔有需要了就开着车跑到隔壁城市去,找个酒吧钓凯子。有一段时间她懒癌犯了,就在自己的郊区别墅里包养了个小鲜肉,当然,这段美丽的缘分终结于小鲜肉吃里扒外,企图周旋于自己和对家之间,获利去养自己的小青梅,李行长当及立断,设了个套,把这一堆垃圾打包送进了监狱。
      43岁,在李淮宁懒癌加剧,想要提前开启退休生活的时候,李淮宁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在翻开报告的前一刻,她还在计划回到家乡那个小城市,开一间小咖啡店,顺便可以和某个老实男人开启一段中年恋,如果人可靠,她不介意再婚,甚至当后妈,如果孩子不太熊的话。
      但当她翻开体检报告的时候,乳腺癌三个大字却给了她当头一棒。都是报应,上天都要为那些她辜负过的少男心老男心找补了,李淮宁想。
      李淮宁辞了工作,有体检报告的情况下,这件事容易了一点,但并不值得高兴。她收拾了一包行李,去想去又没能去的地方转了一圈,把想吃又没吃够的东西吃了一圈,在她感受到明显的眩晕时主动进了医院,订了一套安乐死,把自己生病的消息群发了出去,颇为公式化地订了遗嘱的发布时间,点了几个涉及的人,并表示其他时间都可以来进行告别。
      她姨妈,仅次于她亲爸亲妈的长辈在她病床前哭天抹泪,断断续续的表示当时就该摁着她生个孩子,现在可能就不会得乳腺癌了。李淮宁受不了这种眼泪,嬉皮笑脸的逗她姨妈,要不我穿一身红死,这样就不会转世,飘在您家陪您,您要想我了就喊我,我入梦陪您聊个五块钱的。惹得她姨妈抬手就打她,之后再翻衣柜,倒是找不到一身红衣服了。
      姨妈的哭声越来越远了,李淮宁离开了这个世界,恍恍惚惚,她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啜泣声,二十几岁的样子吧,哭的挺伤心。估计不是失恋就是失业,李淮宁想着,马上就走了,再做最后一件事吧,就走上了一条岔路,想安慰安慰她,谁知一个不注意就被吸了进去,意识混沌,想走却走不出来,只能听见那个女孩和鬼差对话。
      “你不是我们要接收的李淮宁,你还有六七十年阳寿,你快回去!”
      “不,求求您了,我不想活了,您把我俩的命换一换吧。求求您。”
      那鬼差也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谁不想活啊,但还是跟那人说:“你俩交流交流去,反正最后出来哪个李淮宁,我们就带走哪个。”
      那女孩走到了李淮宁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她的故事,无非是渣男加失业,这在李淮宁面前就是个屁,但她转念一想,正好享受一下她心里的退休生活,一件不需要勾心斗角的工作,一个老实有担当的男人,或许还有几个便宜孩子。出于专业,她对那女孩子说:“你要是确定咱俩就换了,以后不准出任何幺蛾子,搞出什么事都不能打扰我。”
      那女孩子头如捣蒜,又拉了鬼差好一顿发誓,就踏上了投生路,而李淮宁躺下,闭眼,接收这个女孩子的记忆。
      这个女孩子也叫李淮宁,1943年出生在M国,1950年随父回国,他爸捐了一大堆金条支援祖国建设,还因为跟他妈在是否回国的问题上出现分歧,无法调和而离婚。李淮宁性子有点闷,从小到大都很安静,聊得来的人也就她亲哥李淮豫一个,李淮豫大她五岁,大学毕业后就投身于大油田建设,扎根北疆。一年到头只有几封信。他爸去世之后,一个人住在京城的四合院里,一年后,也就是1963年,李淮宁大学毕业,被导师推选进了中国银行,也就是这一年,她跟一个小伙子谈起了恋爱。
      这个小伙子叫张建设,在李淮宁看来,这两个人的恋爱很奇怪,在这个今天相亲后天领证的时代里,这两个小青年浩浩荡荡谈了整整四年恋爱。这个张建设仿佛是个戏精,人前情深似海,人后性冷淡,偏偏这个小姑娘还就吃这招,成天患得患失,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七八天因为感情的事睡不着觉。结婚的话徘徊在嘴边,每次要说出来的时候,就被一堆建设祖国,我为祖国献青春的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也怕是感动了上苍,1966年初,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小伙子终于松口订婚了。李淮宁念及未婚夫家里条件并不好,就动用自己的存款在饭店摆了宴席,想给未婚夫撑脸面,谁知道这位未婚夫很是“高风亮节”,在迎宾的时候宣布这是他未婚妻摆的宴席,就是话有点怪怪的,饶是如此,李淮宁还是感激涕零,想要把存款都给这位张建设。不出所料,张建设拒绝了她,还发表了一顿有关于资本主义侵蚀的高妙演讲,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疯狂的鼓了一波掌。
      在那之后,张建设还是像往常一样,人前又是情诗又是进步思想,人后两个小时不说一句话,就这么到了夏初,一场运动开始,李淮宁躲在家里,想她的“革命战友”来保护她,一个夏天过去了,张建设敲开了她的家门,身后还有一堆义愤填膺的青年,张戏精在这四合院里表演了一个小时的“我爱你但是我要为革命献身所以你去死一死吧”。
      李淮宁晕晕乎乎地被关到了窝棚。这个傻姑娘还在想着她的“建设同志”回来救她,一个老教授,偷偷地告诉她,她的未婚夫早在运动之初就“忍痛”和她撇清了关系,并投身了一个干部子女的怀抱,现在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李淮宁傻了,顺着老教授的手看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一副上挑的眉眼,和挂在脖子上的,曾经张建设说传家的小玉佩,在这鄙视的眉眼中,李淮宁泣不成声。
      然而没等她呆滞多久,她被允许回家收拾简单的衣服,趁着智商短暂地回笼,或者也可以解释为金融业人员的本能,她将一卷钱收进了贴身衣物内,随后就被推搡进了一辆大货车的车斗,颠簸着,到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犯了那么多错误,在没人的时候,她咀嚼着那些话,思维在清白与脏污之间反复横跳,界限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过了半年,过年了,她被允许和油田的哥哥进行短暂的通话,谢天谢地,作为国家重要工作者的哥哥没有受到影响,除了娶了一个只上过小学的嫂子。哥哥说,他托了以前的同学,把她送到一个安定的地方,让她好好生活,过了这段日子,就把她接到东北,在这里生活。
      李淮宁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幻想着,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定,她可以重新拿起手中的报表,毕竟她是真的喜欢这一行,或许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愿意和她结婚,或许他不会说很多浪漫的话,但他对他真心,以后,他们留下,或者去哥哥那里,都是可以的。
      谁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被带到的地方,的确可以是“世外桃源”,大山隔绝了运动,也隔绝了文化,这里只有无休止的劳作,她看着风吹日晒的工作环境,粗糙没有文化的男人,李淮宁的心仿佛被人掐死了,她不知道在这里要呆多久,她想哭,想嚎叫,但是她不能,不管是修养还是形势都不允许。她只能在被子里啜泣,然后,等待天明。
      天明没等到,倒是又等来一个李淮宁。
      李淮宁,我们的李行长现在坐在硬板床上,抠了抠脚,但进入农妇角色实在是太难,所以她又把脚放下了。
      李淮宁感觉自己真是老天亲闺女,要是投生在半年之前,她怎么着都要跟那个渣男斗一斗,说不定就要在这运动中奋斗一波,然后过劳死也说不定。说到那个渣男,她有七八成把握那是个重生者,肯定是在运动中倒了霉重生的,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我们霸道行长也是小绿的忠实读者好伐。
      现在到了这个农场,好像是叫黄土农场,相对安定,各种谈话比较少,土地多,人口暂时比较少,努力工作肯定不会饿肚子,并且从来的路上她发现,翻过北边那座大山,有牧民出没,或许馋的时候可以去买一些羊肉,李淮宁留着口水想。
      起床的喇叭响了,喇叭嗡嗡的,听不太清在说什么,左不过是运动口号之类的,李淮宁跳下床,穿上衣服,推了推同宿舍的难姐难妹,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叫王晓玉,和自己一样是□□,海市来的,什么都不懂,就因为读了一本外国的书就被送到了这里。另一个有三十多岁了,叫张桂兰,被打成臭老九,丈夫带着儿女跟她划清了界限。两个人都是面色灰败,生无可恋的样子。李淮宁看到这个心里也不是滋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兼职一波心理辅导师,她可不想睡着睡着一个室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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