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让她承嗣！（大修中）》蔡都秀

41、第41章

　　蒋氏见儿子方大江等人从黑家塘回来，身后只有黑家人跟着，没有召娘的影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没和黑家人寒暄，就开口问方大江道：“你妹呢？你妹呢？”

　　方大江可不敢把心里担忧说出来，只说：“许是走岔了路子，没碰上。大奎他们几个还在找。”

　　蒋氏想着如今沟沟河河都满着，寻了僻静的小沟跳进去说不定就没命了，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她原是坐在堂屋门口，手哆嗦着，喃喃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挣扎着要站起来，差点摔了。

　　幸亏柳兰娘的大嫂柳苗氏在一旁顾着她，忙扶着她，劝慰道：“大江娘，你别急，别急。召儿不是那命薄的人。”

　　九姥太也起身来劝蒋氏，蒋氏却只觉得浑身软瘫，站立不住，回坐下来，气又不畅。她一下子瘫坐在堂屋门口，却仿若未听到旁人的劝，扶着地哭道：“我的闺女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爹娘咋活啊。我的儿啊，你去哪儿啦？我的心啊，我的肝儿啊，七灾八难地养大……”

　　柳苗氏怕她怀着身孕，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了身体，一直劝也没什么效果。

　　九姥太看她哭得不能自已，叹口气道：“别拉她，让她哭，哭出来比憋心里头强。”

　　话是这么说，可真让蒋氏这么哭，一院子人看着，别说方蒋两家丢人，就是被请来管事儿的人也是面子上没光。

　　总得有人出面不说熄了蒋氏心里的怒火，至少不让她这么当众哭了。可九姥太已经开口劝，却没把人劝住，蒋家营的人便不再劝她，怕谁一个言语上不注意再惹了蒋氏。蒋家营的人也不能就那么干坐着，就全力骂起了方召娘的亲爹一家子，嫌弃方召娘的后娘惹事生非，要休了她。

　　二爷爷方正近作为方家长辈他是有资格呵斥侄媳妇蒋氏憋住的，但是他没打算当众给蒋氏没脸。他如今也是方家当下的话事儿人，自然是不能不言语，是要表态的，不能让蒋氏这么闹下去。

　　他没呵斥蒋氏，向黑家大舅赔了笑脸，拱手道：“孩子她大舅，你看叫你们急火莽张地来，叫你看笑话了。”

　　随之，他又请了何氏与柳兰娘的娘帮忙请了黑家大舅母等人进堂屋说话，嘱咐方大江扶着他娘进屋里，再去请大夫。

　　这一通安排下来，里正等管事儿的人心里也明白了，方家并不打算掀桌子和亲家撕破脸，这不遇上事儿了把方家的两姓——蒋家和柳家，都使唤上了。

　　管事儿就怕各说各的，谁也不服谁，明摆着要撕破掀桌子砸场子，还不许人离场，闹得一地鸡毛，管事的人沾了一身骚。

　　里正见蒋氏被扶着进了屋子，虽然还隐有哭泣声，到底隔着门窗，没在眼前闹。

　　二爷爷方正近起身亲自给里正添了水，看着干搓脸的方大山，问道：“姑娘要找，这请了亲家来，正事儿也不能不说。你说说吧，你是咋想的。”

　　方大山咂摸着嘴，说了一句：“这事儿……啧！”就没再往下说。

　　蒋氏族长轻敲了下桌子，示意柳二郎不用给自己的水碗里添水，看他给他爹柳老爹添水，舔下唇，与柳老爹目光相撞，又看了里正一眼，目光落在黑家大舅身上，说道：“这事儿确实为粮家的办的不对。我说一句可能不大妥当的话，这不都是事赶事儿赶上了。”

　　二爷爷方正近没开口，柳老爹插话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论说娘们媳妇的磨个嘴皮子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为粮家里后头娶的这个寻摸的可不是小事儿。这是于礼不合啊。不能说召娘是小闺女，大家都忘了她过继给了大山两口子，姓了方。她都不姓蒋了，为粮家的这不言语一声就去替她保媒，还收了礼金。这就不是卖不卖闺女的事儿，这是卖别人家闺女的事儿。这能叫事儿赶事儿赶上了？这分明就是揣着一肚子明白，指望别人糊涂。我看大山两口子不像是糊涂的。就是我这个糊涂的，遇上这事儿也不能忍，不能让。”

　　有人等他说完，竟然还抖机灵道：“能不好，又是一个秋娘。”

　　里正闻言横了对方一眼，唬着脸骂道：“就你会说？你脸上还有光？”

　　但是，这也不能让大家否认柳老爹的话有理。

　　召娘这是改了姓的养女，自然是没法与承继香火的嗣子嗣孙在礼法上的严苛相比，却也不能说不对。

　　于礼不合这一条，柳老爹占了正理。

　　蒋氏族长看二爷爷方正近没打圆场，就知道方家是不打算轻轻放下，忍不住凝眉思忖，难道真要把为粮一家子出族？

　　他将各色想法在心里颠来倒去地过了好几遍，喝了一口水，又转而问方大山：“大山，你咋想的？你不说，叫我们咋说？”

　　方大山闻言，这才摸了一把嘴，叹了一口气，回了蒋氏族长一句：“伯，能背着我们给孩子许亲，我们要是忍了让了，只怕她真敢把孩子她亲娘的坟给平了。”说完，他又转向黑家大舅道，“小闺女就是担心这事儿，才往你家去。我和孩子她娘原就打算着从我老家那边挑个孩子招赘，咱们小闺女的次子回本姓，姓蒋。日后我岳父岳母，孩子她亲娘也有人祭拜。这涉及宗祠祭拜一些问题，而且小闺女亲事也不大顺当，叔和婶子堂兄弟几个待我们一家子也不错，一直没提。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怕日后小闺女这亲娘的坟也不会有人扫，不如把她过到我岳父岳母膝下。小闺女也不改姓，嫁妆也是我们来出，次子姓蒋。几个膝下凄凉的地下也能受点血脉香火。”

　　他没提蒋氏的早逝的大哥，这话便是留了活扣。

　　只是将召娘的亲娘黑氏算到蒋氏亲爹亲娘名下作儿媳妇，那蒋为粮可以算兼祧两房，黑氏属于蒋氏她爹这一房的儿媳妇，也可以另外操作将黑氏与蒋为粮的合婚算作是蒋为粮代堂兄合婚。

　　但是，方大山又提出了召娘承嗣，却没说改回姓蒋，那么召娘的婚事权还在他和蒋氏手中，这么一来，蒋氏爹娘这一房的香火传承问题基本上就掌握在他们两口子手中。

　　不说是从礼法上彻底斩断了与召娘亲爹这一房的关系，但是他提出了召娘子女兼祧两姓，这也是召娘婚事上的一大短板，少有人家愿意这么结亲的。

　　里正闻言看了眼二爷爷方正近，想着外头传闻他给方家大女定了婚事，想来是同意了方家大女兼祧两姓。不过，这也是一种解决办法，甚至说是极好的解决办法，甚至是极好的主意。

　　但凡是有心人都能体察到方大山口中委婉透露出来的“早有预谋”，其实是给蒋家人留颜面。若是早有预谋在小闺女改姓之际就会提出来，而不是这么赶鸭子上架子。

　　若是蒋家不抓着这个话头和方大山两口子撕扯，亲戚还能处，彼此脸面是没有彻底撕破的。

　　只是……

　　那些已经落到蒋氏叔叔婶婶手里的田屋怎么分呢？已经定的承继香火之人又该怎么安排？

　　他思忖着，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蒋氏族长身上。

　　蒋氏族长凝眉垂眸想着方大山的话，在他看来，方大山只是言语上退让，事实上承继香火的决策权却实质性地落到了他两口子手中，这就违背了本宗之事外人不得干涉的规矩。

　　黑家大舅原以为是为了召娘的亲事儿，方大山和蒋氏两口子拉着他们与蒋家营撕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打算。

　　尽管他嘴上说着早有打算，黑家大舅还是听得出来明显是不得已，临时想的法子。

　　比起里正认为方大山是考虑与蒋家关系，黑家大舅更偏向于蒋家人太过于霸道。当年蒋家毁了两家口头婚约，还传了不少闲话，黑家大舅可是没少和蒋家人掰扯，知道这一家子人最擅长胡搅蛮缠。

　　他想的是方大山如果不这么说，蒋家怕是要大闹，毕竟她妹子是与蒋为粮合的婚，而且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蒋家不放，方大山两口子就是万般努力也是不行的。

　　黑家大舅挠了一下鬓角，环顾了一圈，狠看了召娘亲爹蒋为粮一眼，恨他不是个男人，嘴上应道：“情理上，血脉能承继香火是最好的。礼法上怎么做，还需要细说。”

　　蒋氏族长看了黑家大舅一眼，拒绝道：“这么惊动地下的人，我觉得不好。事情是刘氏妇人之见，闹了事端，我们回去会按族规来处置。”

　　蒋为粮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蒋氏族长，见他爹不言语，就开口道：“我觉得族长说的有道理。”

　　蒋家有这件事情的礼法解释权，可谓是一票否决，蒋家不同意，事情自然是僵持住了。

　　二爷爷方正近见状，咳嗽了一声，与里正道：“亲家若是觉得按照族规处置更妥当，那就依他们来的。”

　　二爷爷方正近话音一落，院子里人悉数哗然，纷纷议论开来。

　　柳兰娘隔着窗想听，听不到就催促她小姑柳小姑帮忙传话。

　　柳小姑撇嘴道：“你公公这阵仗搞的老大，结果呢？脱了裤子，屁都没放，白叫人看了精光。”

　　柳二嫂白了柳小姑一眼，冲柳兰娘使了使眼色，让她不要和柳小姑哔哔。

　　二爷爷方正近说完，无视众人的议论声，又撩开眼皮子看了蒋氏族长一眼，不无遗憾地道：“大女被人拿了庚帖私定姻缘一事，我听后十分气愤，本是要禀明县爷请他做主的，是我这侄子念及往昔情分。既如此那就各论各的，你们走族规，我们去衙门。”

　　他此话一出，气氛虽不至于立马剑拔弩张，却立马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