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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屈打成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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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漆盘腿坐在榻上,她整理着思路,到底是谁下毒的呢?
不是皇后中毒一案,而是陈轻被下的毒,那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长年累月积累才能有效。
不太可能是陶碧安,以她的性子根本做不到长期投毒,而且连砒霜都分不出来的家伙,可是搞不了慢性毒药的。
唐漆并不担心陶碧安被下毒的事,身为唐门弟子,哪怕没有正式入门,死在这种毒物上也是活该,学艺不精怪谁呢?
还有脸要她报仇,呵呵,丢人玩意儿,一定是姓陶的不好,白白带坏了水妹儿的娃。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关于下毒案的。”唐漆走到了陈轻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
“爱妃……好好说话。”陈轻只觉得耳朵暖暖的痒痒的,一直痒到了他心里。
“我们抓住翠娃,逼她陷害她爹,把姓陶的弄死,搞定!”唐漆捏着陈轻的下巴尖,双眼放光,神采飞扬。
“太武断了吧,还不能确定是大将军做的。”
“他有嫌疑,你也不喜欢他,我又想弄死他,正好呀。”唐漆轻轻刮了一下陈轻的鼻子,语气轻快极了。
陈轻有些瑟瑟发抖,那不是带刺的玫瑰,是长得艳丽的食人花,唐漆一个人就可以是昏君妖妃了。
“爱妃当掌门的时候是如何管理手下的?”陈轻有些不敢相信,能把一个门派管得井井有条的人竟会如此行事。
“一般大事才找我,比如武林大会啊,门派存亡啊,恶意踢馆啊。”唐漆满脸无趣,她一般闲得发慌,“哦,过年发红包也算。”
“那门派收支如何管理,党羽林立如何处理,人心浮动如何应对。”
“唐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死绝了吗?这种小事何需我出面!”
唐漆之所以当上掌门,完全是因为她在会毒的人里武功最高,会武的人里毒术最强,在会毒和会武的人里脾气最好,而且从不主动惹事。
唐漆很少认真出手,可是战绩斐然。第一次就打残了魔教教主,第二次就打死了武林盟主,从那以后门派里除了管账的长老没人敢对她大声说话。
“你怎么能放心把权利都交给别人呢?”陈轻皱起了眉头,“人心易变,终有一天他们会不满足,想抢走你的位置的。”
“那就抢呗,本来掌门之位就是留给有本事的人的,能抢到手也算他厉害,再说我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掌门。”唐漆眉头微蹙,她不明白陈轻在苦恼什么。
她也是抢了师父的位置才当上掌门的,那被后继者抢走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而且她师父卸下了掌门之位后,就当了管钱的长老,开开心心做生意去了,唐门产业扩大了好几倍,日进斗金,连她这个掌门还要看他的脸色,不然没零花钱用。
陈轻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唐漆捂住了嘴巴,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木箱,又指了指外面,表示有人来了。
陈轻有些疑惑,他实在是看不出木箱有什么变化,也没听见外面有任何动静,但是捂住他嘴的手是唐漆的,手心太过温热,指尖的老茧又有着特殊的粗糙感,在他身上心里都留下了特别的触感。
在他心神荡漾的时候,外面逐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依稀还能听见女子的说话声。
唐漆使了个眼色,像鱼一样滑进了他怀里,装成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陈轻还没有回过神来,或者是被唐漆那小鸟依人的样子再次迷了神,半天没有动作。
那柔软又不失韧性的腰肢紧贴着,那纤细却结实的臂膀轻搂着,美目含情,娇唇微张,自有一番风情。
“喂,配合点演戏了,有人来了。”那半开的樱唇吐出莺啼之声,纤纤素手在陈轻后脑勺上轻轻拍打着。
“哦。”陈轻被拍得一个心惊,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他可是见过唐漆一击拍碎巨石的。
唐漆其实是做不到的,那块石头本来就被山火烧过,又突降大雨,冷热交替才容易破碎,她只是正好遇到罢了。
远处的人影已经走得很近了,是太后带着李昭仪来兴师问罪。
太后是气得不行,自己儿子来看自己居然过门而不入,那没良心的小子哪是为了看望母亲啊,只是怕她这个老太婆为难那只狐狸精,一听到狐狸精不在就马上走了,真是不孝!
李玉宁是陪着太后一起来的,她想要看看唐漆,看看那个会给皇后下毒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太后过来的时候也是凭着一时之气,倒是没有多带些宫人,只有大公公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到了齐同殿门口,大公公快走几步打算先去宣驾,却被太后拦了下来。
“哀家倒是要看看,那个狐狸精勾着皇帝在干什么不三不四的事!”
陈轻看向唐漆,发现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急忙抱住对方安慰,怕唐漆因为被骂狐狸精而生气。
“你妈是不是有点瓜啊,那么大声屋里人不都听得见,她还能看到个锤子哟。”
这下轮到陈轻脸色古怪了,他这个没习过武的人也听得见,那唐漆更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哐—太后一脚踹开了大门,她也是气上头了,忘了平时的礼仪姿态,甚至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抛在了脑后。
难得有这样粗鲁行为的太后,有着泼妇的气势,却没有泼妇的身板,这一脚让她失去了平衡,如果不是大公公和李玉宁一左一右扶住了,只怕是要摔得够呛。
“太后留神!”“姨母小心。”两人及时出手,顶住了太后的老腰,没让太后丢脸。
“呼~”太后心里也是一惊,她温文尔雅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学着市井妇人的的泼辣,想好好教训儿子,没想到差点出师不利。
李玉宁急忙扶着太后进屋坐下,小心翼翼地帮她顺着气,又偷偷瞄向陈轻和他怀里的唐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孝子!你娘我都这样了,你还抱着那个狐狸精不放!”太后气得直拍桌子,“还不如玉宁懂事。”
陈轻原本还有些担心太后的身体,可是一听到李玉宁的名字又黑了脸,原本想问候太后的话也变了味道。
“母后骂得那么大声,中气一定足得很,还用那么大力气拍桌子,身体想必也不错,又有懂事的侄女儿照顾,当儿子自然不必操心。”
“你!”太后气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头昏眼花。
“太后消消气,皇上那是嫉妒啦,在和您置气呢,当儿子的怎么愿意听母亲夸别人家的孩子呀。”李玉宁温柔地劝说着,又站到太后身后,为太后按摩太阳穴放松。
“哼,装模作样。”陈轻扭过头去,他一直都不喜欢李玉宁,看上去温婉大方,可她眼中却有着野心,偏偏太后看不见。
李玉宁不进宫反而可以过得更好,李相位极人臣,妻子又是出身世家,李玉宁作为幺女更是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原本李玉宁可以找个一心一意的夫婿,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可她偏偏要入宫,哪怕品级不高也乐意。
嘴上说着为了心上人,可是陈轻知道李玉宁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她看着陈轻的时候,眼睛里从没有一丝爱意,只是盯上了一国之母的位置,因为只有皇后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神才变得火热,仿佛要撕碎皇后。
可偏偏太后就像被纸糊了眼,一心疼爱李玉宁,还整天想着给她升位,根本不顾自己儿子的想法。
唐漆倒是很喜欢李玉宁,因为长得好看,不同于她自己的艳丽,也不是陶碧安的爽利,而是秀丽带着邻家姐姐的气质,有点像水妹子年轻的感觉。
不是最漂亮的女子,但却是最让人愿意亲近的,比起妻子更合适当亲人朋友。
既然得了眼缘,唐漆自然放松了态度,她甚至起身亲自准备了茶水招待。
“狐狸精!你泡的什么东西,能喝吗?”太后借机发怒,狠狠把茶水泼了出去。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特意泼在唐漆脚边,为的不是伤人而是落脸子。
“凉白开。”唐漆连躲都没躲,那点水根本沾不到她身。
“放肆,你竟然给太后喝凉水!”大公公气冲冲地指责唐漆,“意欲何为?”
“怕她烫着?只有这个嘛。”唐漆歪了歪脑袋,早上烧开的水等到现在不都凉了吗,就算她再去弄壶开的,太后也喝不下去啊,不得烫着舌头。
“好你个狐狸精,连口热水也不给我喝!”太后狠狠唾骂着,又看见陈轻一脸无动于衷,心里不禁难受起来。
她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和自己离心了的呢?是不是当上了皇帝就不需要母亲了呢?太后越想越难过,眼睛也开始湿润了。
“太后,漆贵妃也是怕烫着您,再说她也不知道您口味,还是我去给您准备些茶点吧。”李玉宁开始打圆场,她看见唐漆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一个计划。
唐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她的眼里满是对陈轻的情意,那就足够了,起码对李玉宁来说,足够了。
李玉宁了解陶碧安,甚至比陶碧安自己知道得还要多一点,如果真的是唐漆下的毒,哪怕只有一点嫌疑,陶碧安也绝对会先动手,那唐漆绝不会是现在毫发无伤的样子。
唐漆爱着陈轻,长得娇艳动人又是得宠的时候,想必是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爱人的,那么也许就可以借唐漆的手夺去陶碧安的皇后之位。
陶碧安不应该入宫的,也不应该当皇后,她本来就不合适那个位置,一想到这点,李玉宁就觉得心口绞痛,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一切的。
“漆贵妃不妨跟着一起去,我也好教教你太后的喜好。”李玉宁说完又低头看向太后,柔声说道,“姨母就留着和表哥好好说说贴心话,母子俩别老是赌气啦。”
“哼。”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互相别过头去,好像不感兴趣,但是都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唐漆也没有拒绝,她可没兴趣和太后唱大戏,再说了她一个武旦也干不了花旦的活儿啊,戏完全接不上啊。还是小厨房凉快,她还是跟着李昭仪学泡茶吧。
其他宫人早在皇上来时自发离开了,连小厨房里也空空的,只有一个胖厨娘靠窗打着瞌睡,还打着小鼾,看样子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漆贵妃对宫人太宽松了,这可不行。”李玉宁可见不得别人偷懒,“将来是要被他们骑到头上的。”
唐漆微微皱眉,她不明白李玉宁的话,厨娘负责一日三餐即可,完成了为什么不能休息,这很正常啊。
李玉宁摇头叹气,这位漆贵妃还带着市井小民的思想,缺少身为一宫之主的气势。
“一开始是悄悄偷懒,然后就是逐渐怠慢,接着推三阻四。”李玉宁一字一顿地说着,她好好教教漆贵妃,“到最后啊,你还要拿钱请他们干活哩。”
唐漆不以为然,只要能完成她的要求,稍微偷些懒也是无妨的,不过如果完不成,她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李玉宁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被对方听进去,她也无可奈何,清咳了几声,打算弄醒厨娘。
“呼噜~”厨娘的鼾声如雷,完全盖过了李玉宁的咳嗽声,她本人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漆倒是被逗得扑哧一笑,她打开了厨房的柜子,里面摆着好几种不同的茶叶,示意李玉宁随意挑选,她自己则是来到灶台前,准备烧开水。
李玉宁拿出茶叶看了看又闻了闻,挑出了太后中意的六安瓜片,转头看向唐漆,惊讶地发问:“漆贵妃,你在干什么?”
“生火烧水啊。”唐漆熟练地拿着火石敲打着,已经隐约看到了火星,“不是要泡茶吗?”
“快停手吧,茶可不是这么泡的。”李玉宁可不想糟蹋了这上好的茶叶。
唐漆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可行事偏偏摧花斫柳,煮鹤焚琴,真是白白糟蹋了那副好相貌。
那六安瓜片可是十大名茶,每年上贡也有定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
唐漆并不是不懂茶,相反她还很会品茶,她只是不觉得这茶珍贵罢了。
六安瓜片应该只有瓜子大小,而眼前的那些明显偏大了些,香味也淡了很多,不像是当年的新茶。这样的茶普通的开水泡泡就够了,犯不着好水好碳好炉伺候着。
再说了,她喝过武夷山壁上的大红袍,井台子下的龙井,实在是看不上这种摘完了的旧茶叶。
“还是我来吧。”李玉宁索性自己动起了手,省的浪费好东西。
“皇后的毒是你下的吗?”唐漆闲了下来,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当事人。
李玉宁吓了一跳,差点打翻茶具,她从没想到唐漆竟然会如此直接,不是应该先旁敲侧击,慢慢套话的吗?
“看来不是啊。”唐漆叹了口气,要找到凶手还真是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李玉宁的确没有下毒,但她知道自己的嫌疑极大,而且被冤枉的唐漆不是应该怀疑自己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肯定不是她做的?
“下毒又能冤枉到别人身上,一定是个心思慎密的人,不可能被我一句话吓到。”唐漆一点点分析着,“如果真的是你,你一定早就想好了相应对策,不会那么失态。”
“看来也不是漆贵妃你了。”李玉宁点起了小炭炉,准备煮水,“不然你也不会在意毒是不是我下的,而是只会想着怎么脱身。”
“不错,可我真不知道是谁干的,最有嫌疑就是你我了,可偏偏都不是。”唐漆看着火苗舔过陶炉,满心都是哀愁,嫌疑人都被否定了。
“能下毒还有一个人,最容易也最没有人会怀疑她。”李玉宁一脸高深莫测。
“谁?”唐漆实在好奇,她真想不出别人了。
“皇后,漆贵妃没听过贼喊捉贼吗?”李玉宁打算把嫌疑引到陶碧安身上,失德的女子是做不了皇后的。
“不可能!”唐漆直接否定了,翠娃子哪有那个脑子哟。
李玉宁并不知道唐漆和陶碧安的关系,她一心只想给皇后泼脏水。
“可皇后才是得益最多的人,没有真的中毒,还打击了其他妃子,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李玉宁的表情变得狂热,好像真相就是她说的那样。
唐漆沉默不语,她觉得很奇怪,李玉宁一谈到皇后就特别疯狂,语气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失去了那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这真的很奇怪,如果是嫉妒的话,她也应该是更憎恨正被皇帝宠爱的自己,而不是不那么受宠的皇后。
没有把罪名推给嫌疑最大的自己,反而暗示没有嫌疑的皇后,如果不是自己认识皇后,没准儿还真会以为是皇后自导自演的。
可这对李昭仪并没有什么好处,皇后下台之后最可能接替后宫之主位子的,反而不是李昭仪,而是漆贵妃,份位和帝宠都在唐漆那里,而且作为被冤枉的直接受害者,皇上自然会给补偿。
李玉宁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呢?可唐漆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有什么别的好处。
“可皇后没必要给自己下毒啊?”唐漆思考不出,决定慢慢套话,搞清李玉宁对皇后的看法,“她已经是皇后了啊?不必在意其他妃子吧。”
“如果我告诉你,皇后还是处子之身呢?”李玉宁凑到唐漆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一个大秘密,“皇后初潮未至,至今还是童女。”
废话,我看得出来,唐漆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装成第一次知道的样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大婚到现在,皇上都没碰过她。”李玉宁压低了声音,“她这个皇后有名无实,随时都可能被换掉。”
“哇哦。”唐漆发出惊叹声,又有眼神示意李昭仪讲下去。
“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当然会打压出头的妃子,特别是像漆贵妃你那样受宠的,她自然会用毒计拉你下马。”
“李昭仪知道这么多,难道是吃过亏?”
“我虽是太后侄女,可不得皇上宠爱,妃位又低,自然是入不了皇后的眼的。”李玉宁垂下了头,陶碧安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看不出来啊。”
“那样的女子根本不应该当皇后的。”李玉宁抓住了唐漆的手,眼中满是怒火,“漆贵妃,你是不是这样想?”
“对头。”关于这点,唐漆也是同意的,翠娃儿应该随她练武,当什么皇后,都把人当傻了。
李玉宁好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眼睛都发光了。
“我只想让心上人幸福,即使那幸福里面没有我。所以漆贵妃,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扳倒皇后?”李玉宁的手很热,眼睛也很亮,她期待着什么。
“李昭仪,你应该知道扳倒皇后对你本身没有多大的好处。”唐漆抽回了自己的手,严肃地看着李玉宁,好像在怀疑对方真正的目的。
“我不在乎,只要我喜欢的人能过得逍遥快活。”李玉宁的手抖得厉害,眼睛却还是亮的,好像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唐漆终于问出了致命的问题,“可不要骗我说是皇上。”
唐漆发现了,李玉宁喜欢的人并不是陈轻,哪有人会和情敌安安静静泡茶,却把心上人丢在一边的呢?而且她对皇后的狂热与其是恨,倒不如说是爱,求而不得的爱。
李玉宁爱的是陶碧安,那就可以解释了。她留在宫中,是为了每天都看见陶碧安,和陶碧安争宠,是不想自己的心上人被皇上碰,而想要谋取皇后之位,只怕也为了陶碧安。
唐漆猜测没准儿是打算让皇后认为失德,再被打入冷宫,没人关注后再假死出宫吧。她虽然是一个不得圣心的妃子,但还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女,到时候装死心求一求姨母,也能找机会离开。
唐漆倒是有些心疼陈轻了,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告诉对方呢?你小老婆根本不爱你,只是为了大老婆才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