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太后召见 ...
-
第二天一早，陈轻就离开齐同宫去上朝了，他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求唐漆万事小心，不要冲动，唐漆答应了。
陈轻知道对方一言九鼎，绝不反悔，这才安心离开。
“漆贵妃，麻烦和杂家走一趟。”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大公公。
大公公原本是孤儿，无名无姓，受尽欺凌，为了活下去就进宫做了太监，可进了宫也只比外面好一点，饿不死而已，宫中拉帮结派，捧高踩低，他一个无名小卒还是被其他太监欺负。
后来大公公又一次被欺负时，恰巧被刚刚入宫的太后看见了，便把他收在了身边，随着太后妃位的上升，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现在他已经是太后的亲信，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还要尊称一声大公公。
大公公能在宫里混到今天的位置，不单单是运气，他也懂得察言观色，这位唐贵妃只怕是个硬茬子，不好惹。
再怎么硬气的姑娘进了宫也会软上三分，不只是为了皇上的宠爱，还有对皇室的畏惧。
巨大华丽的宫殿，精美绝伦的园子，豪华奢侈的家具摆设，还有宫里人的言行举止，里面暗含的排斥鄙夷，那都不是一个乡下姑娘受得住的。
可漆贵妃偏偏受住了，不，她根本不在意。她既不羡慕，也不自卑，就按着自己的喜好过活。
后宫女子想过得好，要么靠着家族的势力，要么仰仗皇室的喜爱。可即使拥有这两样，她们也不一定能过那么自在。
漆贵妃平民出身，又被太后不喜，后宫排斥，只有着皇上的宠爱，她应该战战兢兢，死死想抓住皇上的心，生活得如履薄冰，绝不该是现在这样。
“哦，等我吃完早饭就走。”唐漆起得很早，甚至比陈轻上朝还早一些，只不过她习惯了先练武，所以才刚刚吃饭。
“漆贵妃，太后可等着呢。”大公公不明白为什么唐漆能这样有恃无恐，帝王的宠爱可不会长久。
“我知道啊。”唐漆不明白，大公公为什么要强调众所周知的事。
太后要大公公找她，她还没去，太后当然在等着，不然还能干什么，摆龙门阵吗？
“大胆！”大公公第一次遇见不知尊卑的女子，“你居然敢让太后等你。”
“不然呢？”唐漆咽下了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太后一想见我就马上出现吧，她下命令找我之后，不就得等我去吗？”
“你！！”大公公气得浑身发抖，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别你了，走吧。”唐漆放下了碗，要大公公带路，“太后还等着呢。”
大公公无可奈何，还不得不照她的话做，毕竟太后还真在等着。
“漆贵妃，你刚刚说的话，咱家会一字不漏地转告太后。”大公公也不是好惹的，他刻意逼迫着唐漆，指望对方能露出点什么。
这位漆贵妃太可疑了，他实在是不放心太后，只希望在太后见她前能试探出点东西，可千万不能让她伤了太后。
唐漆沉默了，倒不是她不想回击，她虽然答应了陈轻克制，但她认为是忍住不要动手，回嘴还是没问题的。
她之所以没有回应，是因为她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老话，告密的生孩子没□□。
这对太监来说好像太过分了，唐漆实在是不忍心说，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别的词儿，只好保持沉默了。
大公公见她不出声，便以为是怕了。乡野村姑，前些日子不过是硬撑着自己，大事临头了自然缩了回去，不敢出声。
原来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那咱家可没什么好怕的了。太后可吩咐过，要好好杀一杀这位漆贵妃的威风，让她知道宫里面的规矩。
大公公特意带着唐漆绕了一条远路，从花园经过冷宫。
“漆贵妃，你瞅瞅。这株粉桃开得好不好？”大公公指了指园中的桃树，花已开了大半，地上散落着许多粉色的花瓣，如同点点粉雪。
唐漆并不特别喜欢桃花，连桃子也不怎么喜欢，她打量着桃树，缓缓开口：“也就那样吧，不过我觉得结的果子一定不好吃。”
树梢上已经结了零星几个桃子，大部分青涩的很，就算最顶端最红的那个也比普通的桃子小了一圈，干瘪瘪地泛着青，一看就很酸。
大公公差点背过气去，他原本是想说女子的容貌如桃花易逝，哪怕一开始高高在树上，日后也会随风飘落，任人践踏。
可唐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大公公心里冷笑，村妇就是村妇，只知道分辨桃子好不好吃，看不到桃花零落后的凄凉。
他看着唐漆比桃花还要娇艳几分的脸蛋，心里暗自唾弃，皇上现在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加上和太后闹别扭，等他发现这是个草包美人，脑袋空空如也，只怕再也不会待见她了，还要当黑历史扔得远远的。
“漆贵妃，你这就不懂了吧。”大公公意有所指，“不管好吃不好吃，能结了桃儿的才能留在树上，结不了的再好看也没用，花瓣都掉下来了。”
“阿大啊，你没有种过果树吧？”唐漆好心地告诉他，“不管结不结果子，花瓣都会掉的，就柄不掉。”
唐漆发誓她真是出于好意，没有嘲讽的意思，她觉得宫里的人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就像她不知道宫里很多事一样。她觉得自己不像宫人那样背地里嘲笑讽刺，而是当面热心提醒，完全是一片好心。
“你，哼！”大公公气得拂袖，夏虫不可语冰，朽木不可雕也。
唐漆完全不理解大公公在生什么气，过去其他人得自己一句提点，就高兴得不行，恨不得多来几句。
莫不是我喊他阿大喊错了？唐漆心想，可是喊阿二好像有歧义啊，要不叫阿三？
走到冷宫边时，大公公又刻意慢了下来，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指着萧条破败的宫殿，略带深意地说：“漆贵妃，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冷宫虽说破败不堪，可也只是和宫里其他建筑相比，总的结构还是好的，只是无人打扫整理，屋檐上布满了杂草，瓦片也被鸟兽踩得有些凌乱，地面上长满了青苔，一直蔓延到墙壁上，遮掉了墙本来的颜色，里面没有人影，空落落的，仿佛随时会有幽魂出没。
“你带我来见太后，自然是太后的住所。”唐漆打量着，实在是说不出什么称赞的话，“太后住的可真清廉，不愧为太后啊。”
“你！你！”大公公气得语无伦次了，“太后怎么会住冷宫！”
“那你带我来干嘛？看风景吗？”唐漆发现了不对劲，她死死瞪着大公公，“你是故意的！”
“不错，咱家当然是故意的！”大公公有些松了口气，终于到了他熟悉的模式了，他好好教教这位不懂事的唐贵妃。
“我要告诉太后！”唐漆双手叉腰，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笑容，像微风拂牡丹，一闪就不见了。
“咱家可不怕你和皇上告状。”大公公按着熟悉的剧本走着，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太后？”
“不错，我要告诉太后你故意带我绕路！”唐漆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怕不怕？”
“咱家真是好怕呀。”大公公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太后会信你，还是信我这个身边的人。”
唐漆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根桃花枝，几块圆石，还有半片碎瓦，正是花园到冷宫路上能遇到的。
“不知道这些证据够不够？”唐漆拎起了花枝，在大公公脸上点了几下。
“这桃枝是园子里独有的粉桃，比普通的桃花多了一瓣，圆石是江南进贡的雨花石，数量不多，只那棵树下围了一圈好和其他桃树分开，这瓦嘛，只有冷宫曾走过水，宫里要找到带焦痕的瓦片也不容易。”
唐漆笑得越发灿烂，就像那株盛开大半的粉桃一般。
“哼，那就请漆贵妃快点走，别让太后多等了。”大公公不得不认输，他小看了这个女子，居然有如此心机。
“可我偏不，你求我啊。”唐漆依然笑着，可那份笑意只浮在脸表上，还隐隐带着威胁。
她本就不是喜欢隐忍的人，只不过顾虑着陈轻，才不轻易动手。现在人家当面找茬，她没直接一掌打去，而是口头威胁，就已经是在忍耐了。
大公公从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不懂得见好就收吗！宫里这样出头的桩子可好不了多久，迟早被人折了。
“那咱家就求您紧着点。”大公公的口气不像是在求人，而是在恐吓。
这位漆贵妃嚣张跋扈，做事不留余地，日后可没好果子吃。
“走着。”唐漆自然是懂得见好就收，她照旧跟在大公公后面，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此时的太后还在和李昭仪说着私房话，一点也不着急。
太后刻意提早叫人去请唐漆，就是要磨一磨她的锐气，民间女子没见过世面，吓一吓让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即使唐漆早到了，她也不会见的，就让人在外面等着，也算是个下马威。
“宁儿，来尝尝这道小菜，那是金丝搅瓜做的，是我用家里带来的籽儿种出来的，你试试味道一样不一样。”
李玉宁夹了一筷子，大半放进了太后碗里，自己只留了几根，尝了尝味道。
“一样又不一样。瓜还是那个瓜，料已经不是那个料了，可还是能依稀尝出相似之处。”李玉宁又夹了些其他的小菜，“姨母也多吃点别的，省得多想了反而难受。”
“还是宁儿会心疼我。”太后叹气着，“宫里待久了都会变的，瓜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李昭仪急忙盛了一碗太后最喜欢的甜酪，哄着太后：“姨母就算要生气也要先吃些垫着，不然宁儿可心疼了。”
“哼，那个该心疼的却一点儿也不心疼。”太后还在气自己的儿子。
自从陈轻登基后，母子俩的关系疏远了很多，没有了以往的亲近。
太后很害怕，她失去了深爱的丈夫，儿子又突然远离了，她用了最不应该的方法来吸引儿子的注意力。
她刻意冷落着陈轻，还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就想儿子服个软，就像小时候那样向她撒个娇求个饶。
可陈轻却偏偏和她对着干，她冷淡他就也冷淡，太后气得硬把侄女接进了宫，百般宠爱，想激一激儿子，可陈轻毫无反应。
倒是太后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李玉宁，强留她在宫中，误了她的姻缘，想给她指一门好人家。
李玉宁表示自己并不怨恨姨母，她喜欢的人就在宫里，她求太后留下自己，哪怕只是宫女也行，她只想时不时能见心上人一面。
太后自然是答应了，作为补偿，直接让她当了九嫔中的昭仪，甚至想扶她当皇后。
当今的皇后陶碧安是大将军的独女，娶她只是为了安抚大将军，而且那位陶皇后粗鲁不堪，还对男人不屑一顾，哪里配得上她的皇儿。
陈轻自然不会喜欢陶皇后，可他也不喜欢李昭仪，还从民间带回来一个女子，硬是封了贵妃，压了李玉宁一头。
就算是救命恩人也太过了，还给她弄了个什么齐同宫，差不多就是明目张胆地说唐漆是他的妻子了。
妻者，齐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后气得上火，原以为自己侄女上位是迟早的事，偏偏半路杀出这么一个家伙。
“对不起，姨母，我刚刚托大了。”李玉宁放下酪碗，低头认错，“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心疼您。”
李玉宁很了解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太后拿了气自己儿子的工具罢了，就算现在太后因为亲情和内疚善待自己，可最终还是比不过自己亲儿子的。
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是想离自己的心上人近一些，再近一些，太后也只是她接近心上人的工具罢了。她对太后和太后对她其实差不多，真心和利用掺杂在一起，谁也没好过谁。
“宁儿不必妄自菲薄，姨母当你是自家人。”太后有些心疼自家侄女，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往坏处想。
李玉宁这些年都陪在自己身边，一直小心翼翼，循规蹈矩，唯一一次坏了规矩就是求自己留她在宫中，想陪着心上人。
还不求份位，连当宫女也不在乎，这是何等的痴情，太后忍不住多疼爱她一份。
当年的太后和先皇两情相悦，从未有人插入过，她自然是见不得有情人吃苦的，可惜自己的儿子不懂珍惜，偏偏不待见李玉宁。
“宁儿知道的。”李玉宁抬起头来，眼角却隐隐有泪光，“可宁儿老是忍不住多想，这个性子真不好，让姨母操心了。”
“怎么这就留眼泪了呢？”太后抱住自家侄女，心肝宝贝安慰着，“宁儿的性子可不讨人厌，那是让人疼得紧。”
“禀告太后，大公公带漆贵妃来了。”宫女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太后还没放开自家侄女，她可没空去见阿猫阿狗的，自家孩子更重要。
“先带她去见见皇后，哀家忙着呢。”太后挥手呵退了宫女。
“漆贵妃有毒害皇后的嫌疑，不该让她直接去见皇后啊。”李昭仪抓着太后的手，急忙开口阻止。
“怕什么，皇后粗鲁野蛮，又一身怪力，那娇滴滴的漆贵妃可不是她的对手，让她们先斗一会儿。”
“可万一出事？”李玉宁还是不放心。
“放心，皇后虽然粗鲁不堪，但还知道分寸，不会轻易杀人的。”太后握着李玉宁的手，要她安心。
“可漆贵妃……”李玉宁还想说些什么，太后一下子打断了她。
“她来之前宫里好好的，一来就出事，不是她下的毒还有谁。”太后忿忿不已，“被皇后打了也是活该，最好把她那张脸打肿了，看她拿什么勾引我的皇儿。”
“万一真不是她呢？”
“那就赐点伤药补品养着呗，宫里别的没有，养人的东西多的是。”太后不以为然，“还正好把皇后拉下马来。”
“皇后可以不当皇后？”李玉宁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皇后是要当到死的。
“当朝皇后可不能有毒打无辜宫妃的失德之举。”
“那皇后会怎么样？”李玉宁仔细询问着，她心中生出无限希望又有些隐隐害怕。
“打入冷宫。”太后的语气很是冷淡。
“不会死啊。”李玉宁舒了一口气，不会害人性命就好。
“入了冷宫和死也差不多了，被人遗忘可不好受。”太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恐吓，就像大人拿狼外婆吓小孩子睡觉一样，“宁儿怕不怕？”
李玉宁好像真被吓到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整个人木木呆呆的。
“不怕不怕，姨母可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太后如慈母般拍着侄女的手，轻声安慰对方。
“嗯。”李玉宁的心好像还没回到身上，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唐漆在太后宫外等了半天，没见着太后，只等到先去见皇后的命令。
她已经有些火气了，不过还是忍着，跟着大公公往皇后宫中走去。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大公公是为了赶快点，好早些回太后身边，唐漆是忍着不开口，好压住火。
“好了，漆贵妃，就是这儿，您自个儿进去吧，咱家还赶着向太后复命呢。”大公公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谁都知道，陶皇后一身蛮力，现在又在气头上，忍不住乱打乱砸，虽说不对人动手，可不小心被碰到也要疼得紧，要青上好几天呢。
唐漆并不知道这些，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瓷枕向她脑袋飞来，要是被砸中了，不死也残。
唐漆不为所动，闪都没闪，直接拉过木门，关上。
“哐啷！”瓷枕结结实实砸在门上，把雕花大门砸裂了，小片的碎块还随着坏掉的雕刻落到了门外。
“皇后娘娘，不好了，怕是伤到人了！”房间里传出了女子尖细的声音。
“荡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呐！”略带英气的女声，看来就是皇后。
“等等，我先把门口的碎片扫了，不然会伤着娘娘的。”另一个听起来比较成熟的女子开口了。
“这时候还在乎这个干嘛，救人要紧。”
门里传来差拉一声，看来是皇后把碎瓷片踢到了一边，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你没事吧。”
“你新来的吧，以后靠近前先大喊一声，我好收住手。”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发个脾气。被人下毒了火大得很，不是针对你。”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一开口劈里啪啦就是一通话，连气都不换的。
眼前的皇后才十五六岁，一身短打，不戴珠钗，不像是宫廷女子，倒像是习武之人。
“哎呦，没事你早点说嘛。”皇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
“娘娘，小心伤到脚。”荡翠这才反应过来，追着自家主子出了门，“你！”
她看见门外站着的唐漆，一下子认出对方了，那不就是毒害自家主子的凶手吗！
“不许害娘娘！”荡翠急忙挡在皇后身前，恶狠狠地瞪着唐漆不放。
飘红也拿着伤药和银两出了房门，她考虑得仔细，所以动作就慢了许多。
“怎么了，荡翠？”飘红不理解荡翠的焦急，为什么挡在门口不动。
“那就是漆贵妃，毒害娘娘的凶手。”荡翠在唐漆进宫时偷偷看过，当时还觉得对方美艳动人，现在想想果然是蛇蝎美人，越好看越毒。
“漆贵妃？她……”皇后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的人也抖了起来，“给我下砒霜？”
“不错。”荡翠得意地说，“我一眼就认出了。”
“娘娘小心。”飘红轻声凑到皇后耳边，“虽然还未定罪，可这位漆贵妃嫌疑最大。而且她一个乡野女子，一入宫就是贵妃之位，想必有些手段。”
皇后现在只想觉得腿软，若不是飘红扶住了她，她只怕是要跪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