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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信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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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可能将会置自己于死地的那个人。
怎么说呢……这大概确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江时缈才刚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就看见对方眼睫微微颤动,那双漂亮的眼睛和自己对上了。
见少女没有动作,谢见错反而笑了,他像是在逗小猫似的,伸出指尖绕着她垂下的发丝玩,等待她先开口。
江时缈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了,她完全不敢动弹,只好眨眨眼睛细声细气道:“夫君,早。”
“嗯,”男人松开她的发尾,甚至还带着些慵懒意味的鼻音,“早,缈缈。”
江时缈于是赶紧从被窝里挣扎出来,下了床榻之后急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谢见错确实很像个正人君子,一整个晚上同睡在一张床上,却压根没有对她做什么的想法。
不过江时缈心知肚明,这人也只有表面像君子而已,切开就能发现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白切黑。
她垂着脑袋,不敢去和对方那无比炙热的视线撞上,只道:“那我就先退下了。”
这话说出来她都想自己抽自己,什么叫退下,感觉自己就好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贴身侍女似的。
她明明应该更硬气一点的,然而却偏偏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意外的……犯怂了?
江时缈这头话音刚落,谢见错那头就接过了话茬:“为什么这么生分,难不成缈缈没有和我亲近的打算?”
他这话把江时缈吓了一跳,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一城之主的人,洞悉人心的本领可谓是一绝。
江时缈心头骤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但她又不敢如此发泄出来,只好僵硬地摇了摇头。
谢见错将衣物披好,一边收拾前襟一边站了起来,还抬眼来睨她:“既然如此,要不要随我来学习一下怎么处理城中公务?”
不是吧,处理公务,这人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放心了?
她试探性地点了点头:“如果夫君不嫌弃我学习方面比较愚钝的话……”
谢见错此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用食指轻轻抬起少女的下巴,语气温柔得仿佛真的是在面对至爱的心上人。
他笑了:“缈缈谦虚了,我可是对江家小姐‘天生聪慧过人’这件事早有耳闻。”
不知为何,江时缈却总觉得对方在某些字词上特别下了重音,虽然这也完全有可能是自己心虚造成的幻听,但褒奖意味确实不那么明显就是了。
她稳了稳心神,道:“您话是这么说,但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可千万别取笑我。”
少女抬起脸来,墨色眼瞳里隐隐流露出不同于常人的倔强,正是这种眼神让谢见错起了玩味之心。
有点意思,估计可以打发不少时间了。他想。
他们二人还在这里僵持不下时,从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
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开口了:“小……小姐,有你的信!”
江时缈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正是卷碧,在她手中还拿着一张信笺。
卷碧没有想到谢见错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先是有些愣住了,然后急忙福身作礼:“城主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这儿……”
谢见错面对她的无礼,似乎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只是对那封信笺起了兴趣,眯了眯眼睛。
他松开捏着江时缈下巴的手,将脸转向卷碧那一侧,开口道:“什么信?”
这明显是带着质问的语气,不给卷碧留下任何说谎的可能性。
卷碧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时缈,表情十分复杂,欲言又止。
江时缈此刻反而也是满头疑问。
她可不记得有什么人会给自己寄信,哪怕是江老爷和江夫人,也是可以直接托人给自己带话的,既然如此方便,又怎么会收到某人寄来的信件呢?
在男人那道审视般的视线下,卷碧自然也撑不了几下,只能老老实实将信笺双手奉上。
谢见错接过信笺的时候,江时缈没忍住好奇心瞟了一眼,就这一下把她震惊得不轻。
不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是秦遇寄来的?
男人显然也是看到了寄信人的署名,眸色沉了沉,瞥向江时缈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
但是江时缈和秦遇明明就没有什么,她当然自认再清白不过,索性也毫不畏惧地挺了胸膛和他对视。
“缈缈先前不是和我说,”谢见错上下打量着手中的这封信,缓缓道,“自己和秦公子没有什么吗?”
冤枉啊,是真的没有什么啊!
江时缈道:“既然夫君这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现在将信拆开看看?”
反正她也和秦遇什么也没有,当然毫不理亏,自然巴不得看到对方快些被打脸呢。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将信封拆开,拿出里面那张信纸展开。
他从头到尾简单扫了一遍,随后将它递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颇为玩味。
见他这副模样,看起来秦遇确实没写什么东西,江时缈稍微有些放心了。
但当江时缈接过信的刹那,脸色就完全变了。
她不过是匆匆略过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无比醒目的人名。
且歌。
少女面色阴晴不定,她再仔细读一遍,才发觉原来这封给自己的信,其实不过是昨日白且歌寄信后秦遇捎过来的回复。
而自己的这一封,也只是顺便附带的而已,内容全是官方说辞。
但是信里唯独写了一件事情,就让她感觉现状颇为不妙。
秦遇用客套话写了满满一面的祝贺她成婚这件事,然后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
请缈缈务必要多多关照且歌。
就是在这句话上出了大问题,足以让谢见错挑出刺来。
……不是,这些人怎么净会给自己添麻烦啊?
江时缈捏着信笺的手都有些发颤,她只得立刻在脑内疯狂搜索着解决眼下状况的最佳方案。
谢见错和秦遇原本就是世交关系,两人的童年都是一起度过的,直到长大后发生那件事才让他们分道扬镳。
可以这么说吧,不管秦遇是怎么想的,最起码谢见错对秦遇这个人再了解不过。
从小到大,秦遇就没亲近过什么姑娘,哪怕他未来的夫人是惊云城出了名的江家小姐,也始终没有见到他有那种高人一等的自豪感——
而他与江时缈也保持着有些生分的疏远关系,就连江时缈嫁给他人也毫不动容。
如今他大费周折给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写这么一封洋洋洒洒的信,还尤其特殊地提到了一个女性名字。
像谢见错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一下就能转过脑筋来了:秦遇一定很在意这个女性。
江时缈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将那封信件放下,对上那双一直观察她动作的眼睛,轻咳一声道:“夫君也瞧清楚了,我同秦遇哥哥真的没有什么,就不必再为此担心了。”
谢见错挑眉,道:“我自然相信缈缈,不过……”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提起那个名字:“不过没有想到缈缈同秦公子的情谊如此之深。”
江时缈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得不提起十万分警惕,颔首低眉解释道:“毕竟我同秦遇哥哥是表亲关系。”
男人似乎这时才想起来他们二人的血缘关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猛地将话题一拐,问:“秦公子在信中如此担心的那位且歌姑娘,又是什么人?”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江时缈还是从容不迫地作出了回答:“也许是一位随我而来的侍女吧?”
她记得自己从未在谢见错面前喊过白且歌的全名,哪怕仅仅是身在谢府,也务必谨慎地留了个心眼,为的就是哪天白且歌这个人被发现时,也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这么蹩脚的谎言自然是一眼就能戳穿,然而谢见错却非常意外的没有深究下去。
他只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记得缈缈身边还有一位相貌不错的侍女,她叫什么名字?”
这下江时缈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早就已经盯上了白且歌。
但是她必须保持毫不慌乱的镇定模样,回答道:“不过是一个半路捡来的侍婢罢了,为什么夫君要问这种事情?”
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反问才能占据对话的上风。
卷碧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快瞪住来了,她完全没想到怎么又牵扯上了白且歌,而且她家小姐似乎对白且歌的身世姓名有着格外的警惕。
她不敢出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搅进剑拔弩张的这两人对话之中。
卷碧看见谢见错又一次笑了,他走向江时缈,还抬起手握住了少女的肩膀,目光真诚而坚定。
她们都听见他说:“不过是好奇而已,缈缈不想说就算了。”
但是在江时缈看不见的地方,他把炽热目光落在了呆滞的卷碧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乎想对卷碧说些什么,那种神态已经完全近似于蛊惑和引诱了。
天啊。此刻卷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祸国殃民这个词也能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谢见错向前一步,有些突兀地拥住了江时缈,这时卷碧看见他玫瑰色的唇瓣上下动了动,似乎朝自己吐出了什么字句。
像是被男人的脸迷惑了心智,卷碧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此刻,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对方利用的这个事实。
而江时缈明显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没能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之处。
她背后没有眼睛,自然也无法得知此刻正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一心想着一会儿要好好提醒身边的所有侍婢。
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绝对不要把白且歌的全名说出去。
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