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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蛾眉螓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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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的冰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我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侍女的声音,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我做了一场梦。
我回到了山上,师傅和平日里一样在后堂教另几位师兄习武,而师兄则坐在旁边的席上誊抄着经文。阳光洒下,透过树影的斑斑驳驳印在他的身上。我以为岁月静好就是这般模样。我跑过去,他停下手中的笔,打趣地看着我,问:“饿了?”他总知道我心中所想,起身领着我去了后厨房。
我们偷吃食材的事儿师傅都知道,只是他从不说。那日,师兄给我吃的是新鲜的玉米棒,是别的师兄刚下山带回来的,还有些余温。那玉米有些甜,是我爱吃的味儿,小小一根还能饱腹。主要是,是师兄带我去的,我便吃的心安理得。
吃完,他又带我去下棋。其实我对下棋是一窍不通的,怎么精密怎么周旋我都不懂,我只知哪儿有空就把子儿往哪放,我们杀了三轮,他只输了一把,还是故意让我的。
我还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在这山上,我等他回来,他看我长大。
紧接着我被一声尖锐的叫声吵醒了,头部的灼热又重新回了来,身体却冰凉凉的,还有些饿。定是犯了病,小时候也有一次这样严重的风寒,将他们一圈人急得团团转,最后是请了女侍婢来给我泡了好几次热水澡才消下去的热度。
我感知到有人将我打横抱起,手上不知什么饰物搁得我生疼,想叫叫不出,只能左哼右哼。他察觉到了姿势的不妥,将我在他手上挪了一个位置。他抱着我走过了一片亮堂堂的地方,紧接着,我又躺在了床上,是另一张床,那床垫的触感与我睡的是天差地别。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仍是冰冰凉没有力气地哆嗦着。紧接着,我的背后涌来一阵暖意,他的两只手将我翻过身,紧紧地捂在怀里。我的周身哪儿都是热的,连头顶感受到地鼻息都是灼热的。自小到大,我哪儿被人这么对过,身体的抵触反应剧烈地很,每次的反抗都被这双手压了回去,替我重新整理被子。来来回回几次,我也妥协了。
这几天的反反复复,几乎都是在这个人怀里过的。来了这个房间后,病情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了,我将这归功于床垫的柔软。我脑中满都是仇恨,却不知该恨谁。恨自己没有能力,恨那刽子手的决绝,又或者,恨这人没有用他的权势帮我?是了,他只答应了帮我找人,没答应我那人是死是活。师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刀柄配不上他生得标志的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想要加害他这样单纯的人。
我不懂,我着实不懂。混沌间想了这么多,我也醒地差不多了。我感觉到他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便褪开身下了床。等他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我撑着自己爬了起来。生病几日不活动,骨头都软了,我叫了程纹陪我出房间走走。我问她:“你也觉得我师兄是凶手吗?”她探了探周围的环境,悄悄与我说:“我看他的手,不像是拿刀的。武功再强的人,也定要从拿刀开始的。”她看出了我的怀疑,接着说,“你身子现在弱,等好了,我们一块替你查。王爷既然不发声,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不敢轻易动身。”这后半句,我完全听不进去。我只是确认了邱壑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不说,我定要想办法让他告诉我。只是在几日相处过后,我对见到他这件事感到有些尴尬,也不好说给程纹听。
做了葛路遥十几年的师妹,却连替他安排后事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可笑之极。以那样的方式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打是我身子骨还算硬朗也扛不住了,更别说等师傅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会发生什么。我只是幸亏师傅和各位师兄离这尘世有些距离,而终于也懂了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是什么样的道理。如今,不知道的人倒比我快乐上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