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乃由

4、Chapter 04

　　蒋文君。

　　那晚方小璐挽着的男人。

　　乔粥扫过他桌前的名牌，坐到最边上的椅子。

　　“请做自我介绍，每人三分钟。”

　　其中一位面试官说完，立即有个女生站起来开始。

　　“面试官好，我叫赵怡洁，毕业于……”

　　普通话标准流利，学历高，专业对口，自信满满，刚才在休息室乔粥看见她一直在补妆，看得出她对这场面试很重视。

　　乔粥最后一个说：“我叫乔粥，加州学院水彩画系。”

　　面试官看着她，等她组织语言继续，乔粥却合上嘴，一字不再吐，蒋文君轻咳一声，问：“你学水彩，为什么面试记者？”

　　“感兴趣。”

　　“……”

　　面试官对他们做了技能上的考核后，问：“沙漠里有两杯水，一杯骆驼尿，一杯人尿，你喝哪一杯？”

　　一瞬间，几人神色各异。

　　“骆驼尿吧……”赵怡洁艰难的开口。

　　轮到乔粥，她答：“喝水。”

　　原本没对乔粥抱希望的面试官们突然抬头看向她，神情喜悦又复杂。

　　乔粥没看懂，总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不会空手进沙漠。

　　“面试结果将在三日内回复，请耐心等待。”

　　几人起身，他们很清楚的看见面试官在一张单薄的简历上画了一杠，瞬间缓一口气那不是自己的简历，除了乔粥，他们的简历都是成小册。

　　穿过走廊，后面传来嗤笑：“画画也想当记者，这年头当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行嘛！”听声音是赵怡洁。

　　乔粥想起她面试时自信满满的模样，多半是势在必得。

　　“嘘，别在这里说。”

　　细微的拉扯声，然后停了话头。

　　乔粥勾勾唇，状似没听见，继续往外走，她在街边打了辆车，手机震动。

　　【银行卡到账，570000元】

　　看着短信，乔粥难得地真心实意笑了一下，界面切换到微信。

　　乔粥：杜妍，谢谢你。

　　两秒，消息回过来，快得就像一直抱着手机似的。

　　杜妍：面试过了？

　　乔粥：不知道。

　　杜妍：那你谢我什么？

　　乔粥笑，刚揣好手机，电话又响起，乔贾的号码，一年一次的电话在最近变得格外频繁。

　　接听，乔贾的话直接传过来：“你把车卖了？”

　　“嗯。”

　　“有出息。”

　　“这是你的投资，有投资才有回报。”

　　“好，我等你的回报。”

　　“不准备再投资点？”难得把乔贾怼一次，乔粥显得有点高兴。

　　“你不是还有座房子吗？”

　　乔粥勾起的嘴角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沉下去，“你出多少，我卖给你。”

　　“不愧是我乔贾的女儿。”

　　乔贾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十八年来，第一次是乔贾先挂电话。

　　乔粥觉得有点儿解气，又有点酸涩，嘴里又苦又咸，舌尖抵在上颌，窗外景物飞速闪过。

　　**

　　房子，是母亲的遗产，是乔贾离开母亲时留下来的死物，是乔粥又美又惨的一段人生。

　　乔粥在这座房子里睡了两天，第三天卓越打电话通知她去报道，意料之外，她记得她那张单薄的简历是被划掉了，而且她已经准备明天叫老钟去处理。

　　放下手机几秒又响起，恍惚间，乔粥意识到一件事——自从认识杜妍，手机就没有清净过。

　　杜妍：粥粥！出来玩！

　　杜妍：要钱不！姐带你去挣钱！

　　杜妍：回复！回复！回复！

　　……

　　乔粥回复一个问号。

　　杜妍：来直播吧，你就坐着，一天万起步。

　　乔粥：面试通过，明天上班，今天休息。

　　杜妍：啊！那更要出来玩了！快出来庆祝一下！吃鸡大吉大利！

　　杜妍：吃龙虾？螃蟹？扇贝？快！我马上订位。

　　乔粥哀叹一声，爬起来洗漱。

　　她又意识到一点——认识杜妍，出门次数变多。

　　前车之鉴，乔粥老实的穿上长裤，她受不了杜妍去冷气十足的地方，上次从会所回家，小腿连抽两天。

　　走到客厅，管家拿来一把车钥匙，并在乔粥接过的一瞬间，很严肃的说：“小姐，这是您最后一辆车，请妥善保管。”

　　乔粥楞一秒，点头。

　　院里，藻绿色尖头甲壳虫，满身透着一股子复古味，确实该珍惜，她仔细算过账，每天打车上下班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甲壳虫非一般的拉风，和杜妍那辆跑车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全球顶尖设计师Awake亲自设计监制的，全球仅限一辆，耗时长达三年之久，在母亲去世前一月送到她手里，是母亲提前为她准备的成年礼。

　　绿色，蓬勃的生命力，就像母亲为她取的“粥”字，母亲一直希望她像“粥”一样温和。

　　甲壳虫在街上呼啸而过，周围不时传来“嘀嘀嘀”的喇叭声，就像小孩看见稀罕物的惊叫，这是别人对甲壳虫的欢呼惊叫。

　　上班时间的街道并不拥堵，乔粥很快到达餐厅，杜妍冲她挥手，窗边还坐着那天包间里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尤为显眼。

　　乔粥走过去坐到杜妍旁边，对面正是陆朝，他垂头看手机，手指滑动，不知在翻什么。

　　龙虾端上来，乔粥戴上手套慢慢折，壳硬，折得她手指疼。

　　乔粥属于看起来尖锐，实际没什么劲的人，从小就是母亲捧着外婆哄着娇生惯养，走过的路要铺最柔软的绒毯，盖最轻薄的天鹅绒和专.制的蚕丝，她的每件东西都是用金钱堆出来的，包括她散发牛奶香的发丝，是母亲的私人助理用一年时间精心研制出的发剂，能让发丝保留牛奶的香甜。

　　好不容易折断一截脚，辣椒溅到对面盘子边缘，油渍飞到陆朝的手背上，他拿起纸巾擦拭，动作缓慢得像0.5的电影片，乔粥想为什么好好的牛排不吃要答应杜妍吃龙虾。

　　她继续手里的动作，吃掉一个，侧头看杜妍和其他几个人正嚼着龙虾腿咬得欢乐，她又拿起一个，奋力拧下头，大腿断了半边，一扯就断。

　　一扯……就断，扯……

　　“不好意思。”乔粥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看陆朝白衬衫上乱溅的油珠子，突然想起年夜火锅，她放山芋太猛溅起许多红辣油飞进了他的眼里，他坐在那里不说话，就红着眼睛盯着她看，然后骗她去吹，嘴里都是辣子油的腻味，腻得发甜……

　　“没事，你继续。”陆朝垂眼看胸前几处油，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勾了一小下又瞬间压下去，往下沉，眼眸也是深沉。

　　他站起身往洗手间去。

　　乔粥舔了舔嘴角，腻的，不甜。

　　她使劲折断虾腿，辣油钻进眼里，她迅速扔下龙虾抬手去捂，摸上眼皮是一片湿润才反应过来手上全是红油的手套。

　　眼睛火烧一样辣，她一甩手扔下手套往洗手间跑，身后杜妍高声问她怎么了，她被辣得急不出声，一头冲进洗手间压出洗手液洗手，油辣水和着眼泪肆意横流。

　　她捧水泼进眼里，辣得牙根疼，直接埋头扎进水里，清凉的感觉稍微缓解了眼睛的火辣，直到憋不住气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右眼肿红，头发湿湿的粘在脸上，活像个冤死的女鬼。

　　她又埋进去，头发突然被人揪住往上提，她仰头，朦朦胧胧看见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那嘴一张吐出让她想打人的话：“因果报应？”

　　乔粥长腿一拐，转身扑上去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泪流满面，“陆朝，我眼睛疼。”

　　手臂上的手湿润润的凉，像水一样软，整个人挂在上面没点力。

　　陆朝皱眉看她通红的眼睛，然后拖着她往外走，杜妍看见连忙扔下手套拿起乔粥的包追上来，“这是怎么了？”

　　“你咋弄成这样？”

　　眼睛又辣又痒，乔粥咬着舌尖没出声。

　　到医院洗眼包扎折腾一会后总算松口气，乔粥摸着眼睛上的纱布，里面药水散发出像泉水一样的清凉。

　　杜妍也跟着摸了一下，皱眉说：“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吃龙虾了。”

　　“没事，出门没看黄历。”乔粥难得一次开玩笑，很显然，有点冷。

　　拿药出院，进医院就是这些流程，药是必备，不管什么病，都是先来点再说。

　　乔粥将装着药的塑料袋系在皮包上，准备回去开自己的甲壳虫。

　　“还看得见？”陆朝站在身后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乔粥瞪眼看他，还是那张八百年不变的冷脸，她突然摸出手机点出二维码放到他面前，笑着说：“请支付我明天一百的车费，多退少补。”

　　陆朝无动于衷，只盯着她那只看不见的眼睛，“我想你今晚可能会支付大于一百的住院费和赔偿费，或许是安葬费。”

　　“……”

　　贱！

　　乔粥咬牙揣上手机，转身继续打车。

　　杜妍尴尬地呵呵一笑：“粥粥别气，他一直是这样。”又对陆朝说，“你不要说粥粥。”

　　谁也没开口接话，一时沉默，杜妍闭上嘴一起等车，终于来了辆空车，乔粥拦住想一起的杜妍，“改天再约。”然后坐上车扬长而去。

　　杜妍只好转身看陆朝：“咱们也回去吧。”

　　陆朝接个电话后对杜妍说：“和朋友有约，你先行。”然后替杜妍拦下一辆车。

　　杜妍咬咬嘴，只好坐上车走人。

　　出租车行远，一辆黑色轿车停靠过来，陆朝上车，轿车驶入车流。

　　出租车停在清水湾别墅大门，乔粥给司机一百，抬头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缓行上来从出租车旁边行过。

　　乔粥瞬间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司机看得呆愣，多找了一张钱。

　　走进大门的乔粥发现司机找了她一百六十三块钱。

　　她笑。

　　所以，她今天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