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久远劫来》槐序九九

19、往尘梦

　　巫曲吟回来时隔着长廊，见到自己住处前的长高柱，隐过一片衣角，看像是池渊的。当进到房中，便看到满地的狼藉，水墨颜料沾染的到处都是。

　　渐渐延伸进书房内，走进去掀了帘子便看到，两个人影在地上重重扭打起来。巫池渊被压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颜料，脸上则更多花的跟猫似的。而他身上的小泠也好不到哪去，颜料被弄进那双清明眼中，双眼红彤彤得流着泪。但下手是一点也不含糊，看的巫曲吟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却是哭笑不得，上去弯腰将两人从地上拉起分开。

　　巫池渊见自家兄长回来了，便开口道：“兄长她真是好嚣张，你看到了吗，她将我摁在地上打！”

　　小泠站在一旁也不开口，巫曲吟从黄花梨柜子中，将治疗的伤药拿出，又出门吩咐人打了盆清水进来。巫曲吟细细将小泠眼中的颜料冲洗尽，其实大多数都没眼泪流带下来，没剩多少在眼里了。而一旁的巫池渊则忿忿不平地，自行用毛巾清洗颜料后在擦伤处上药。

　　突然巫曲吟的背后传来哇哇啼哭声，巫池渊脸上泪如雨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兄长一点也不关心我，我是为了你才会跟她打起来的，你不仅不替我上药，还跑去安慰她！”

　　巫池渊此时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埋怨，自己与巫曲吟虽是亲兄弟但却是同父异母，可尽管如此自己长到这么大，只要是自己想要做的，巫池渊无不顺从自己。更何况他的兄长，从小在他心里都是堪比偶像榜样的存在。可现如今巫池渊卯时练剑带着那个跟屁虫，上早课时也带着她，还手把手的，将自己巫家弟子才能传授学习的飞鸠弓，教给那个女孩。自己也从来不曾想过，兄长会无聊到对一个陌生人这般用心相待。甚至都有弟子在传巫曲吟从此要荒废学业，连巫家前途都不顾了。

　　巫曲吟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给巫池渊做了一系列，刚刚他才做完的事。巫曲吟道：“今天的先生留的功课你写完了吗？”

　　巫池渊，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对我要求这么高干什么，那个课业我实在写不出。反正兄长你德艺双馨，文武兼济以后定是巫烟庭的顶梁柱。这还要求我那么多干嘛？”

　　巫曲吟沉着脸开口：“不行，回去写”巫曲吟在巫烟庭说的话，自然是说一不二。

　　巫池渊挠挠头这才罢休，行过礼转身出去了。

　　门渐渐合严，小泠出声道：“他让我离开，可我不知道去哪，我想不起来家在哪。”

　　巫曲吟缓缓蹲下，顺了顺她的长发，开口道:“先不要着急，慢慢想就好了”

　　傍晚月光投入到室内床榻的木梁上，巫曲吟从黑暗中静静坐起。下了床走向窗边，回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事。他猜得到巫池渊为什么这么做，可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身上的伤口被灰土所沾染凝固。他就腿脚不听使唤走过去，在她转身看清楚那张脏兮兮的脸庞时，自己竟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但好在她并未注意。他将她带到树下清理伤口，上药时手腕微微在抖，生怕弄疼她的手臂。其实手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害羞。谁能想到巫家小爷长到十五岁，才第一次和女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还是个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女孩。他今日才发觉，其实自己在将她带回来时，就没有想过她终有一天会想起来，然后再离开这里。他不想让她走，这是真的。

　　刚过小暑，巫山湿热的很。巫曲吟找到她时，走进就看到她甩掉了鞋脱掉了白袜，坐在荷花池前的玉石石板上，晃悠着的脚丫激起池中层层水花，水花溅起又落下，将游鱼吓得群群聚集在河池的另一边。

　　巫曲吟低头看着她的黑发，开口道：“怎么没按我说的吃药？”

　　小泠抬头，看着头顶低头看自己的巫曲吟，道：“哥哥，那药太苦了”

　　巫曲吟叹了口气，开口：“你不吃，淤血散不下去”

　　小泠：“我跑出来，就是为了躲避吃药的，而且我现在想起一些了。哥哥我想吃奶冰”

　　巫曲吟疑惑道：“奶冰是什么”

　　小泠跟他描述了下，他才反应过来，这种东西他从未吃过。之前只是听说过，幼童和少女更爱吃这种东西。巫曲吟牵起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开口道：“你穿上鞋，回房间等我，我下山去给你买”

　　小泠一笑点头。巫曲吟走了没几步就想起，可以用灵力制冰，可这奶冰他不曾吃过，也不知道里面要放什么东西。想了下，也罢还是下山去吧。晚暮时分巫曲吟回来，进门便看到她趴在案台前。

　　小泠听见门响抬头看着他，开口道：“哥哥，长尾四喜鸟怎么画？我想不起来了。”说完便拿笔杆挠了挠前额的碎发。

　　巫曲吟将红枣奶冰推到她面前，道：“先吃吧，刚刚李老头叫我过去找他，等我回来就教你。”

　　小泠:“好”

　　说罢巫曲吟便出了屋，撑起纸伞走到李巧息的庭院内，进到长廊里，将伞合住后推门进去。抬眼便看到李巧息背对着他，站在一尊神像前。

　　李巧息：“后日我有要事，要出趟远门。如今你父亲还在闭关，这段时间由你执掌巫烟庭。”

　　巫曲吟微微躬身，答道:“是”

　　李巧息转过身来，缓缓道:“那个小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巫曲吟低着头，片刻后开口：“等她想起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李巧息当然了解他这个徒弟的脾气，巫曲吟看似随和温润，实则骨子里倔的很。从小便是修道弟子中的天之骄子，巫家的众望所归，长大了更不会轻易的让别人，对自己的事随意指手画脚。李巧息听后点头，继续道:“过些时日便是你十六岁生辰，具体的事项就交由池渊去办吧。他如今有些太闲了。”

　　巫曲吟思量片刻回道：“池渊不小了，是该学着去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