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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迎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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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提的叔父叔母走后,胡二郎一度消停,加上学舍还没开学,胡二郎日日和哥哥逗着家里小白兔,久了也觉得无聊。
好在四月初,镇上杨老员外嫁长女,喜事办得风光,还放出消息会邀请有名的杂技班子来表演,让他一下子又激灵起来。
那杂技班子走南闯北,招揽了多少有拿手绝活的人,听说能梁上走飞燕,人兽相斗,吞刀吐火等等,保证让人大开眼界。
胡二郎天天跟在哥哥后头,掰着手指细数着节目,仿佛要上场的人是他。
胡大郎打击他的热情:“你觉得老员外能请你么。”
胡二郎狡黠一笑:“那就看蛮蛮了。”
被提到的蛮蛮打了个喷嚏。
胡大郎面露困惑。
“杨老员外不就是杨书雅的亲爹嘛,蛮蛮和杨家丫头玩得好,指不定能让杨书雅把咱仨都带进园子里。”
胡二郎的算盘打得响响的。
正巧,杨书雅长姊出嫁,办喜事的嬷嬷说到时候需要些小孩子和百岁福气老人在场,算是过过喜气,杨书雅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的小伙伴们。
她邀请了学舍里的几个同学,自然就有蛮蛮他们三个。
胡二郎高兴坏了,嫁娶当天一早拉着哥哥和蛮蛮去镇上主街观礼。
那长长的迎亲队伍走过,围观的人群集满来人街道。杨老员外为人和善,在镇上很受人敬护,不少人都过来凑热闹,看新郎官长得如何英俊。
杨员外的女儿也是长相俏美,两人喜结连理,羡煞旁人。
“这新郎官是哪家的?”蛮蛮久病在家,只从胡二郎这里听说了婚事,却不知其他。
胡大郎小心在人群里护着蛮蛮,还得分心拉着兴奋往前挤的弟弟,操碎了心。
“听说是今次朝考的探花郎。”
原来如此。
探花郎出生于蓬莱镇连家,是杨老爷世交的儿子,自小便与杨家女儿认识,也算是佳偶天成了。
人群随着迎亲队伍往前移动,蛮蛮一时不察与胡家兄弟错开了几人。
正要呼喊,就有人一把抓在自己肩膀。
她吓了一跳,回头就见柳家兄妹。
柳小青也是一大早便和兄长出来看热闹,远远看见蛮蛮,她本不打算过来的,奈何兄长拉着她就往前挤,二话不说就搭上蛮蛮的肩膀。
“富表哥,青表姐。”蛮蛮皱眉,心急着想找胡家兄弟。
“蛮蛮,你也来凑热闹呀,随我们往那头走吧,听说杂技班子会从那边进府,说不定还能瞧上几眼新奇。”柳富怂恿道。
但是她下午就可以入园子看了呀。
蛮蛮没说出口,只提及:“你们去吧,我要找胡大郎他们。”
柳小青心底里不太喜欢这个表妹,除了上次学堂排座位的事情外,她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她拉着兄长说:“蛮蛮不愿意就罢了,想她在朝都看惯了这些稀奇玩意儿,压根没兴趣呢。”
蛮蛮听着柳小青的阴阳怪气,心里堵,转头一想,自己何必和他们计较,河水不犯井水就好。
柳富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附近的人群起了小小的骚动。
隐约之中,看见周提的身影。
随着几人声音惊讶地呼叫,几只麻雀扑腾着冲到人群中,挣扎着掠过娶亲的队伍,不消一下,就飞没了身影。
周提被挤在人群里,眉头紧锁,去够一个被撞落在地的小竹笼。
竹笼里还有两三只胆小的麻雀。
柳富一脸幸灾乐祸。
蛮蛮随着柳富的视线也看见了周提。
少年身材高大,被人群推得不易前行。蛮蛮看着离自己几步之外,几乎要被路人践踏的竹笼,咬咬牙,借着自己身量娇小,眼疾手快地从他们脚下夺回了笼子,护在怀里。
笼子顶上的盖子不知去向,笼里只剩下两三只正缩成一团的麻雀。
蛮蛮被人群推搡着,小手勉强盖住笼子上头,生怕它们扑腾着出来。
柳家兄妹也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开了几步。
蛮蛮急急抬头,才感觉背后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虚虚拢着手,把蛮蛮护在怀里。
沉重的呼吸就在头顶。
“靠过来这边。”他说。
是周提的声音。
蛮蛮听话地贴在他身前,任由他带着自己退到人少些的地方。
她被挤得出了汗,加上紧张,小脸通红,小手都快要盖不住笼子里不安分的鸟儿。
周提找了人群中尚算稀松的地方站好,怀里的蛮蛮窘迫地示意他盖子不见了。
“没事。”
他低头在蛮蛮耳边说。
然后,他换个方向,一手护着蛮蛮身后,一手拿过笼子。
没了遮盖的笼子里,鸟儿仿佛得了信号,拥着往笼口外飞去,一下子就飞到了对面的屋檐顶。
“啊,都走了。”蛮蛮慢了一拍。
周提无所谓,剩下这些卖相不佳的,他本就打算提回去。
刚好在人群中不小心被挤掉了笼子,倒不如放生了它们。
他拉着蛮蛮继续往后退,低声说:“没事,不要了。”
他们一步一步慢慢退出了拥挤的人群,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
蛮蛮赶紧从周提的怀里钻出来。
周提从她手里拿过竹笼,问她:“就你一个人?”
她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多危险。
“我,我和胡大郎他们走散了。”蛮蛮磕巴着说。
周提皱眉,瞧了瞧外头随着队伍不断前行的人群,提议:“我先把你送到街尾的大榕树下,等他们回来找吧。”
那里是回镇东的必经之地。
蛮蛮只得点头。
还在胡二郎还没有玩脱头了,他俩被人群挤了几步就发现过来蛮蛮不见了。
他们逆着人群往回一直走,焦虑地喊着蛮蛮的名字。
远远看见站在树下的小姑娘,才放下心。
“蛮蛮,对不起,都怪我贪玩,”胡二郎急得脸红耳赤。
一旁周提脸无表情,看得他更加愧疚和虚心。
蛮蛮摇了摇头没有怪他。
“还好有周提带我出来。”她说。
胡二郎虽早对周提改观,心底里还是隐约对他亲近不起来,但他毕竟帮了蛮蛮。
他呐呐地道谢。
周提没有多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眼下就快到正午,园子里的杂技表演估计要开始了……”胡大郎提醒一句。
胡二郎又打起精神来,拉过蛮蛮,说:“走,我们赶快过去杨府吧。”
他瞧了一眼周提,又飞快补充:“这次我们避开主街人流,从后院过去,保证不会弄丢你的。”
他说到最后看向蛮蛮。
周提听了他们的话,默了一下,说:“那我回去了。”
他说完就要转身。
他走得突然,蛮蛮“诶”了一声,又想不出词,讪讪一笑,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提淡淡点头,提着笼子慢慢往镇东方向走去。
*
中午的杂技表演很是精彩,胡家兄弟在一旁吃着盘里的花生一边喝彩,蛮蛮也是连连拍掌。
这头,周提回了家,糊弄过午饭,看了天上的火辣日头,转身回屋里。
今日在人群中护着人,一时不察腰部被撞了几下,他找来铁打酒,熟练地用掌心搓揉着伤口。
屋内阴凉,药酒抹在皮肤上,散去了不少体内热气,周提昏昏欲睡。
这一睡,竟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时而清晰时而混乱,却真实得可怕。
他一时梦见自己缠着阿父非要上山去打猎,一时又倚在阿母床前,捧着黑漆漆的汤药心急如焚。
他梦见他在林里行走,猛兽的叫声仿佛近在耳边,场景一转,他又回到巷子的转角处,看那群孩子一哄而散。
梦中得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却死活想不起来。
最后,场景定格在院子里,他拿着小刀仔细地削着手里的竹条,大门被人推开,模糊间进来了一妇人。
他微低着头,耳边的声音却很清晰。
“周提,妥了,我把你的话转告了镇北柳家婆娘,她得了你这屋子,答应得爽快,这婚事成了,过几天你只管去柳家把你那小娘子领回来便是……”
“嗯。”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诶,你孤寡惯了,小娘子来后,你若还是这般冷淡模样,倒真要吓着别人……”
那妇人的声音喋喋不休,生生把周提从梦里轰了出来。
他一睁眼,面露迷惘。
柳家的姑娘,据他所知,柳富只有一个妹妹柳小青罢了。
屋外的日光已经顺着打开的门窗,悄无声息地爬进来。
周提静静地坐在床榻边,迷茫的神色渐渐回笼,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青天白日,竟做了回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