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前夫娶妻了吗？》雨女有瓜

15、信物

　　兰娘见周提摇头，手都要哆嗦一下，急急发问：“怎么不行了。”

　　周提嘴唇开合几下，却没发出声。

　　周管离得近些，才听见他说了一句。

　　“不找了。”

　　周管瞟了婆娘一眼，兰娘明白过来。她一心急，偷偷往桌底拧了一把周管的大腿。

　　周管疼啊，却不敢吭声，他劝着周提：“虽说是难找些，叔父我也不怕累，更何况是你母亲临去的心愿，你把那玉佩给我，我即便挨家挨户去找，定帮你寻来。”

　　周提看着两人，心里却是渐渐平复。

　　那玉佩是母亲留下的，原本是想着叔父带着自己到江南找外祖父的时候，充当信物。但如今外祖父去了，他便感觉自己和那头的关系也断了，再无任何牵挂。

　　再说，听叔母的说法，那些舅舅和姑母恐怕也未必知道有他这个人。

　　何必打扰。

　　他虽不知叔父一家为何如此焦虑，但他已经打定主意

　　“我不寻了，而且，那玉佩早就没了。”他一顿，紧握的双拳下，指尖陷在手心里生疼。

　　“什么？没了……”

　　兰娘一时控制不住呼声出来，待周管在桌下用脚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脸色铁青：“你怎能把那东西弄丢，你不知道这玉佩多重要……要不，你再找找？”

　　说到最后，眼神希冀地看着他。

　　周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轻声问：“叔母为何这么紧张。”

　　兰娘自觉失察，又勉强牵起嘴角的笑，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

　　“看你说的，我只是为你着急，你在这里举目无亲，怪可怜的。”

　　“那玉佩早就卖断了，我谢过叔父叔母的好意。”周提淡淡地说。

　　周管看着侄儿这脸色，越发像去世的兄长，心里也不好受，瞧到媳妇儿脸色难看，便犹豫着起身，拉了一下兰娘，对周提说：“诶，消息带到了，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着就要携着兰娘出去。

　　这时的兰娘平缓过心态，知道这事急不得，一方面实在不甘心，偷偷瞪了一眼周管，止住了他的脚步。

　　“难得来了，我们还想多陪你几日，来得匆忙，才在那客栈住上一晚，别说，客栈的花费吓人……你看……”

　　周提早就注意到他们衣着光鲜，和普通农户都不同，那布料怕也昂贵。

　　现在这番话其实不太站得住脚。

　　但周提也没计较，这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他们住几日无妨。

　　“那叔父和叔母便先在这住下吧，”他说。

　　周提把隔壁无人的屋子稍微打扫一番，无视叔母嫌弃的目光，请两人自便，就背着竹篓上山去了。

　　开春后山上的须笼草开得茂盛，他琢磨着时间，还可以去摘上一笼，好晾晒了当草药。

　　周管夫妇看周提出了门，关上了房门，小声地交谈起来。

　　*

　　两日后，蛮蛮的风寒才彻底好了，胡家兄弟第一时间找上门。

　　蛮蛮正蹲着围栏边上喂着桃宝，见到小伙伴分外开心。

　　胡二郎看蛮蛮待在家多时，肯定无聊得很，在一旁说个不停，把近日来镇上发生的几件事都说了个遍。

　　哪家孩子去山上玩掉坑里，或者杨员外的长女下个月要出嫁，又要请哪家的杂技班子到场，都一一说来。

　　“对了，周提家来亲戚了。”他最后补充一句。

　　蛮蛮摸着小兔子的手一顿，眼里都是疑惑。她上一辈子没听过周提曾说过有什么亲戚。

　　“听说是他叔父叔母，”胡大郎逗弄着兔子胡须，“我听说，周提母亲去世后他们一家就没再来看过他了。阿母说，说他们准没好事。”

　　他憨憨地把阿母说的话都尽数倒出来。

　　“他们在赵构他们家的客栈住过一晚叻，赵构父亲说，小二多嘴问了句，才知道这两人是从朝都来的。”

　　“他们以为来自朝都，便能小看人了么……”胡二郎前日里见过周提的叔母，她路过街上，看着他俩蹲在地上玩得欢，眼神鄙夷，眼底都是嘲笑和嫌弃。

　　胡二郎不喜欢这些人。

　　他说完又想起谢家也是从朝都来的，懊悔起来，慌张地举起手说：“我，我不是说你和谢夫子，你们可好了，是我见过最好的朝都人。”

　　蛮蛮本还想装出一副板着脸的模样，她忍了忍，还是噗嗤一笑，眉眼弯弯，朝向胡二郎努嘴：“说得你见过很多朝都人似的。”

　　胡二郎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叉开话题：“对对，阿父说他从市集回来的时候，好几次见到他们去镇上的当铺。”

　　当铺？

　　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来到蓬莱镇，怎么净往当铺里去。

　　胡二郎似乎对周提叔父一家越来越好奇。好几次从大人的八卦闲聊中打听了一些边角消息回来，拉着蛮蛮做分享。

　　不久，胡二郎又打听到：原来那夫妇走遍镇上的当铺是为了寻周提阿母留下的一个玉佩。

　　“什么玉佩，这么宝贝？”胡大郎在一旁托着下巴。

　　“不知道，有人听到那妇人埋怨着周提把那玉佩给典卖了，如今找也找不回。”

　　蛮蛮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思绪飘远。

　　玉佩。

　　难道是那个玉佩？

　　她记得，成婚后，她曾有次撞见周提从怀里掏出个碧绿的玉佩，绑着的涤带是女人的式样，蛮蛮一看还以为是镇上哪个小姑娘送给周提的。

　　周提解释，这是阿母留下来的，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弃。

　　蛮蛮知道这个玉佩对周提而言很重要，又怎么会被卖了呢？

　　*

　　兰娘待了四天，实在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周提的嘴像那缺水的河蚌，两片壳合得紧紧的，丝毫探不出玉佩的去向。

　　两人又到镇上的当铺寻遍了，也没有头绪，难道就真的拿不回那个东西？

　　第四日早上，朝都来人带了个消息，兰娘知道那位大人又有了别的打算，才不甘心地和周提提出回程。

　　周提自然没有什么挽留。

　　这几日他如往常那般上山打猎，在家的时间极少，和他们根本见不着几面。

　　至于他们这几日做了什么，周提更是不在意。

　　听到他们要走的消息，他还莫名感到一丝轻松。

　　直至在镇口送走了他们，叔母也没有好脸色，周提默默回程，路过谢家的时候，余光中似乎瞧到了很久未见的小姑娘。

　　她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拿了小枝，吊了个小胡萝卜，逗弄脚下的小兔子。

　　小兔子被养惯了，也不晓得跑走，只会傻傻地往少女裙下钻。

　　不是说之前得了风寒么，这么又出来了。

　　周提自以为冷着脸，却未察觉自己嘴角微扬。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大半年了，明明两人住得不远，却甚少碰面。

　　他早出晚归，再也没往学堂那边去。手头那本小书还在，他在山上寻了个相熟的老猎户，算是识字，在他那学了好几个月，才能看懂了书里的文章。

　　里面的书页被他翻了不知多少次，但那上面的锦布依然崭新如初。

　　周提有时候觉得，若不是小姑娘总来招惹自己，他压根就没有机会见到她。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似乎长高了些，往日胖嘟嘟的小手都开始指节分明。

　　她手里握着小枝，一晃一晃，瞧见了周提，就愣住了。

　　她长大了些，慢吞吞的性子还是没点长进。

　　他放慢了脚步。

　　“周提……”蛮蛮小声喊了一句。

　　对方停了下来，刚好站在台阶几步远，转过身和蛮蛮相对，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远远看去，竟有些和谐。

　　少年的轮廓越发凌厉，眼角的疤痕淡淡的，衬托着漆黑的眼神，格外拒人千里。

　　蛮蛮却习以为常，她好奇地问：“听说你家在找被卖去当铺的玉佩？”

　　周提早知叔父他们近日的举动，镇上也有人讨论。

　　周提颌首。

　　“那，那玉佩真的被你当了呀？”

　　那兰娘说得周提没有良心，多嘴和当铺埋怨他连自家娘亲留下的遗物都给当了。

　　蛮蛮觉得，才不是呢，明明上一世里周提说那玉佩从未离身。

　　周提本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但蛮蛮秀眉紧蹙。

　　“没有。”

　　他含糊应了一声。

　　蛮蛮愣愣地看着他，她一直以为周提这个人冷淡到极点，连撒谎恐怕也懒得去编弄。

　　“还在我这。”他无奈地叹气，拿出了吊在胸前的玉佩，他用草绳穿着一直不离身。

　　碧绿的玉佩躺在他的手心，上头刻着一只杜鹃鸟。

　　眼前的小姑娘安静地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那你为何要骗他们。”她刚说完才后知后觉想起胡大郎模仿自家阿母的那句“他们准没安好心”。

　　周提看着浑身冒着傻气的小姑娘，竟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要按上她毛茸茸的发顶，看看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就这般好奇？

　　他自然也有他的心思，叔母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若不是让她亲自去找了一番，断了她的念想，恐怕她还要在这里磨着自己点头。

　　他清冷惯了，实在怕麻烦。

　　周提耐心地说：“他们想拿玉佩去帮我寻阿母那边的亲人，但我只想把它留着当个念想罢。叔母性子倔，我只好找了个由头。”

　　蛮蛮重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周提对她说出这么长的话，不由地愣住。

　　就连周提自己说完就都有些惊讶，他为何要对着这个小丫头说这么多。

　　他收起玉佩，敛了表情，轻声对蛮蛮说：“快回去吧，我要走了。”

　　他面色清冷，眉梢之间却难得有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