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喜欢你呀》碎瓷妆

3、是你让我闭嘴的

　　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薛羡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黄色的头发洗过之后全部软塌塌耷拉着，像是被秋露染过的枯草，蔫蔫儿得没什么精神。

　　“剪多短？”理发师问。

　　薛羡渊听到这句话，立刻激动起来：“别剪别剪，我留了四个月呢！”

　　显然，理发师并不会征询他的意见，而是看着同他一起来的男人——头顶一圈篱笆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剃成平头。”

　　“老师，我们，商量商量呗，您看，不然，剪一半？”薛羡渊偏着身子，双手在空中成爪状，防止理发师突袭。

　　教导主任很坚决：“剃成平头。”

　　薛羡渊仍旧在垂死挣扎：“那那那，剪四分之三总行了吧，平头多难看啊。”

　　教导主任微笑：“剃成平头。”

　　这回，薛羡渊没话说了，苦了吧唧地坐好：“平头就平头吧，反正我无论什么发型都很帅。”

　　理发师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握着梳子，业务熟练地挥舞着。只见薛羡渊的头顶，十指翻飞，头发乱飞，他不一会儿就从披头士变成了圆葱头。因为头发留的短，也不用染色了，倒是又省了一笔钱。

　　教导主任带着薛羡渊出门，小风一吹薛羡渊就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还觉得冷啊？”

　　薛羡渊摸摸自己的头：“是有点，觉得凉嗖嗖的跟开光了一样。”

　　“不然，我带着你去寺院剃个光头再烫个戒疤？”

　　“别别别，这样挺好的，挺好的。”他的头发现在就像是刚刚割完麦子剩下的麦茬，刺刺的。

　　回到学校之后，薛羡渊正好赶上第一节课。因为不用交作业而心中窃喜的男孩子却在看到自己书包里没了本子之后瑟瑟发抖，完了，课代表把他的空作业本给收走了。

　　战战兢兢上了两节课，老师竟然没有点他的名字，他长舒了一口气，忘记了所有不愉快，蹦着跳着像个小仙女一般到操场站好位置准备做操。

　　“老大，你，你，你这发型帅，嘿嘿。”跟薛羡渊说话的是个小胖墩儿，他因为口齿不清有点结巴总是被人欺负，后来是薛羡渊罩着他的。

　　“不会说话别说啊。”薛羡渊踹他一脚，本来他就为这事儿难过呢。

　　“怎，怎么了，老，老大？”胖墩儿越是着急就越是结巴的厉害，薛羡渊听他这句话费了好大的劲儿。

　　“没事儿没事儿，你快转过去吧啊。”

　　“哦，哦，哦”就这一个字，他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然后才转身立正站好。

　　薛羡渊弯着膝盖吊儿郎当站着，听到了大广播中传来的男声。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伸展运动……”

　　薛羡渊伸一下胳膊又立刻摔下来，刚迈出脚，别人就已经做下一个动作了。总之，他这个样子就像是手软腿软的八爪章鱼，在八年级二班里面显得尤为突兀，拉低了整个班级的平均水平。

　　年级主任像京剧里面的老生一般踱着富态的步子在人群中慢走，两边的同学为了躲避他都变得束手束脚的，只有沉迷于激昂音乐中的薛羡渊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一个体转运动就捅了年级主任的肚子。

　　年级主任和薛羡渊面面相觑。

　　“那个，对不住啊老师，对不住了。”这年级主任可不像是教导主任那么好惹的，关键是这老头儿是个教体育的，那锻炼身体的手段，可是够狠毒的。

　　年级主任二话不说，直接提着薛羡渊的衣服领子往主席台上走。他看不顺眼这个男生很久了，每次做操都要被点一次名。

　　“上领导台，看着标准动作，跟着做！”他才不像教导主任那样好说话，他认为，学生就应该好好管教才能学得好。如果他小时候能够有人一直管着督促着，哪里还会在这里做什么老师啊，早就飞黄腾达了。

　　陆向雪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两个人，一紧张，做错了一个动作。

　　现在正好是最后一节整理运动，薛羡渊就随手做了几个动作，余光瞟着年级主任走了，小碎步移到了女孩子身边。

　　“哎，怎么是你呀，你不就是那个，今儿早上国旗下讲话的那个女的么？”薛羡渊撅着屁股在摸鱼，看旁边女孩子动作优雅标准跟练体操的一样，忍不住又开口问，“你累不累呀？你说你早上讲话课间领操的。”

　　陆向雪：“不累——”她原本还没认出他来，但听他说话痞里痞气的，就想起了是谁。

　　旁边的男孩子好能说啊，她都听不到广播的声音了。陆向雪皱着眉头，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这人实在是聒噪，说个话跟倒豆子一样。可她又不敢得罪他，早上回教室听后桌的人说，他叫薛羡渊，是学校老大。

　　原来学校老大长这个样子啊，看起来像个怂包。

　　或许是因为没得到回应，薛羡渊终于安静了。操场上的同学看着台上，觉得这画风清奇，左边的男同学在扭腰，右边的女同学在领操，但是，但是这动作好像不太对啊。

　　于是一部分人跟着陆向雪做，一部分人跟着正确的指令做，操场上乱成一锅粥。

　　直到“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指令响起的时候，陆向雪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带错了动作。

　　“哎，你刚刚做的不就是扩胸运动么？”薛羡渊问，“怎么又做一次？”

　　这人真讨厌，要不是他一直在这里干扰，自己能错么？

　　“啊，刚刚你做错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十分张狂。

　　陆向雪的脸涨得通红，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错了也没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啊，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呀是不是？”他活动一下柔软的身体，“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领操，你看我就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放轻松啦，‘人嘛，开心最重要的啦’。”

　　不要脸，还说自己是领操的，跟喝了雄黄酒的白素贞一样乱翻腾。陆向雪将自己今天的失误完全归结到了薛羡渊身上。

　　年级主任绕了一圈回来见薛羡渊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气得上去又把他给拽下来了：“站在台上还敢这么说话，你胆子真不小啊，走走走，下去。”

　　走就走，你别踹我呀。薛羡渊挨了一脚，停下来拍拍自己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年级主任见状又要踢他，薛羡渊赶紧往外蹦了半米。他还要不要面子了啊，以后要不要在学校里面混了呀，搁这么多兄弟面前，这老头子就不能给点面子？

　　“弹跳力不错。”年级主任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在夸奖，“去，去做五十个蛙跳，我数着。”

　　此时这操场都是沙地，练习体育很不错，摔倒了更幸福。

　　薛羡渊一动不动，别介啊，做完了他明早上还能下来床么。

　　“快点，我数着，要是上课之前做不完，我就告诉你们老师让你上课蹲着听。”

　　“你，你这叫摧残祖国的花骨朵。”

　　教导主任溜达过来，将手背在身后，听他这么说就嘲笑他：“你还能长出个花骨朵，不长个肉瘤子就是好的了。快点听你们年级主任的，赶紧做吧，锻炼锻炼身体。你们现在的孩子，身体素质都太差了，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跟营养不良的一样，让你妈回去给你多弄点好吃的。”

　　薛羡渊一听这个来精神了，争着抢着说：“哎，您说的太对了，我妈对我一点都不好，连饭都不给我做，你说我不好好吃饭怎么能长得好呢？”

　　“别贫了，快做。”年级主任催促。薛羡渊只好悲愤地蹲下来，跳。

　　年级主任就给他数着数，“一，二，三，跳远一点，六，七，八……”

　　大家做完广播体操，解散上个厕所就准备回去上课了。如此一来，薛羡渊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陆向雪路过的时候，看到他抹脸擦汗大喘气的样子笑了出来。再让你坏，活该！

　　“靠，你笑什么呢。”

　　糟了，被发现了。陆向雪赶紧跑走，差点撞到一个同学。

　　薛羡渊看着人女孩子的背影思忖，他长得有那么恐怖么？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帅气的新生代小哥啊。

　　跳出去老远，他也没有听到年级主任喊停，一回头，看到他正和教导主任聊天呢，吐血三升。薛羡渊想了想，迈出右脚，摆个弓字步站起来，左脚滑上去，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嘿，他这腿都软了。

　　走了没几步，郑泽友追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明知故问：“老大，老大，你这是怎么了？”郑泽友笑了一下，那嘴巴斜上去跟个大反派一样。

　　薛羡渊被他拍得一个腿软差点蹲地上去。

　　“你小子不想活了，轻点儿。”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上楼梯，迎面儿就是拿作业下楼的陆向雪。她看到对面的男生，举起作业本放在自己面前遮住脸，默念看不不到我看不到我。

　　仨个人于是擦肩而过。

　　陆向雪舒了一口气。

　　薛羡渊却突然叫了起来：“哎，那个，那个拿作业本儿的，你等等！”陆向雪提心吊胆地给自己催眠，我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郑泽友见老大腿脚不方便，代为出马拦住了陆向雪。

　　“我们老大叫你呢。”

　　陆向雪脱口而出：“我没听到！”

　　“屁，你没听到跑什么啊。”薛羡渊一瘸一拐走过来，“怎么又是你啊，你还管拿作业啊。你这人怎么活的这么累啊。”他抽出一份作业，发现都是八年级的，于是随便翻了翻。这人写字太难看，懒得抄。

　　“你们班什么时候上数学课？”薛羡渊问。

　　“下午最后一节。”

　　“那行，把你作业给我，快点。”

　　陆向雪迫于淫威，将自己的作业找过来交给他。

　　“中午去八年二班找我要。”薛羡渊流氓气一下子就出来了，根本就不是在借东西，而是明着抢。

　　陆向雪珍惜自己的小命，不敢惹恼他，所以说话声音都有点底气不足，“那个——”她刚刚开口，薛羡渊就恶狠狠打断她：“怎么，还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也不准说。闭嘴，知不知道？”

　　陆向雪：“可是——”

　　薛羡渊一挑眉，拿着鼻孔看她：“嗯，还有问题？”

　　陆向雪：“没有问题了。”摇头摇头，不敢惹不敢惹。

　　薛羡渊便和郑泽友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其实只是想说，你们班的作业和我们班不一样而已。”陆向雪在他们走远之后自言自语。虽然她也很想说，抄作业是不对的。

　　薛羡渊回教室之后，找到本子上写的日期，迅速将作业抄完交到办公室去，谎称课代表交错作业了。

　　数学老师翻阅之后一脸高深莫测：“嗯，做得很好，不错不错。”

　　那是当然，他抄的人可是学霸呢。

　　“不过，老师不知道，你还能做我没教过的知识点啊。”

　　薛羡渊一脸懵逼：“？？？”

　　“去问问别人我们班数学作业是什么，补上来交给我。”他教了这么多年学，谁抄作业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揭穿而已，谁不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呀。只是，抄也抄的专业一点么，连作假都做得这么不用心，这以后做小混混也是分分钟就被抓的货色。

　　薛羡渊没想到数学老师今天这么好说话，刚要走，就听到数学老师接着说：“下午上课的时候，你去给我们班同学讲讲题，好好准备。”

　　这，这，那我下午就不来上课了。薛羡渊拖着步子走出去才想起来给自己作业抄的那个人，眯了眯眼睛。

　　中午吃完饭，陆向雪就跑过来要自己的作业，那怯生生的样子倒不像是能做坏事的。

　　薛羡渊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甩着她的作业本：“你知道你们班作业跟我们班不一样？”

　　“额，嗯……”她们数学老师说他们班的进度比其他班级都快一点，所以，作业肯定不一样嘛。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诚实，薛羡渊觉得自己像是在没事找事，于是把作业本递给她。只是当陆向雪伸手的时候，他也没放手：“那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说？”

　　陆向雪表示自己也很委屈啊：“你让我闭嘴的不是么？”

　　薛羡渊：“……”好像，没什么毛病。

　　陆向雪拽一拽作业本，这人怎么还不松手啊。看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来来回回走动的同学那么多，她真害怕被人看到。

　　“下次——”

　　“嗯？”还有下次？陆向雪惊恐中，竖起耳朵认真听。

　　“下次这种关键信息你被打死也得说出来知不知道？读书读傻了吧你。”

　　你才是傻子呢。陆向雪点头点头，薛羡渊这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