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火往下坠》象馜

3、chapter 1-3

　　小电摩停在了栀栀家楼下，栀栀下车，把外套还给邱弋，有些青涩，发自内心地对他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邱弋将衣服穿上，被这种直率的诚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客气。”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笑着移开目光。

　　邱弋问：“要我送你上去吗？”

　　栀栀还没开口，远远就听到有人用熟悉的声音喊她：“栀栀！”

　　小区一侧，栀栀的父母急切地朝她跑来，她的妈妈更是情难自制，激动地将栀栀一把抱住，眼泪簌簌地就掉了下来。
　　她的继父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栀栀妈妈的背，又拍了拍栀栀的头，语气里夹杂着责怪与关心：“你跑哪里去了。”

　　栀栀嘴角一弯，瞬间酸了鼻头。

　　她的继父抬起视线，目光落在邱弋身上。
　　邱弋也看着他，两个人互相打量着。

　　和邱弋想象的不同，栀栀的继父长得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细边黑框眼镜，外表斯斯文文，不像是会施暴的人，甚至于他眼神里对栀栀流露出的担心，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邱弋微微眯了眯眼，将视线落向栀栀的妈妈。
　　她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用手掌心抹掉眼泪，长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好像这才看到始终站一旁的邱弋，脸上露出些许疑问。

　　“这位是……你同学吗？”栀栀的继父问。
　　栀栀看向邱弋，点头回答：“恩。”

　　栀栀父母有些不自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继父双手搭在栀栀妈妈的肩膀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邱弋说：“平时很少见栀栀和同学来往，我们还一直担心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

　　邱弋瞥了一眼他的动作，双手插进裤袋里，说：“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确实……”

　　邱弋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邱弋看了栀栀一眼，似笑非笑：“好在，还有我这一个朋友。”

　　栀栀小诧异地抬头，看到邱弋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朋友。
　　他用了这个词。

　　......

　　“对了。”邱弋看向栀栀父母，问：“我看到她身上好多伤，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伤？”栀栀继父看向栀栀的膝盖，蹲下身，抬头问栀栀：“出什么事了？”
　　栀栀缩回双脚，目光闪烁，没有应声。
　　栀栀继父站起身，看着她，问：“谁欺负你了吗？”

　　栀栀看了他一眼，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栀栀继父皱起眉，转头看邱弋：“同学……”
　　他顿了顿，邱弋接上：“我叫邱弋。”
　　继父点头：“邱同学，栀栀性格比较胆小怕事，你跟她是朋友，平时在一起的时间也比较多，有没有发现学校有人欺负栀栀？”

　　邱弋微皱了皱眉，视线在三个人脸上流转。

　　“……没有发现。”

　　继父的等待化作一声苦恼叹息。

　　“不过不要紧。”邱弋看着栀栀的父母，说：“今后我会多留意，如果发现真的有人在欺负栀栀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继父听完，脸上流露出放心的表情。
　　栀栀妈妈始终紧绷着脸，仿佛有些不安。

　　邱弋最后将目光定在栀栀脸上，她的表情则更加难以言说了，好像有些激动，又有些动容。

　　邱弋冲她弯了弯嘴角。
　　从今以后，无论是谁，他要那个人知道，她方栀栀的事，再不是没有人管了。

　　周一上学，邱弋从进校门起就开始成为焦点和话题。
　　每个学校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穿校服，发型违规，特爱标新立异的人，邱弋以前就是其中一个。
　　然而今天，他突然乖乖穿上白衬衣，把头发全部推掉，理了个规范到不能再规范的寸头来。

　　在门口执勤的老师半天没认出他来，尤其当邱弋跟他点头说“老师好”的时候，老师更是惊诧到，油然而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进了教室，邱弋直接往方栀栀的方向走，方栀栀埋着头正在解物理题。

　　邱弋站在她同桌边上，喊了句：“同学。”
　　方栀栀的同桌茫茫然抬头，看到是邱弋，反应有些僵硬：“什么事？”

　　适逢栀栀也抬起头，看到邱弋，眼中扑闪着好奇与一点点光，是有别于看其他人的眼神。

　　邱弋很是随性地靠在桌子边上，问栀栀的同桌：“我想跟你换个座位，可以吗？”
　　栀栀同桌微微一愣，想了想说：“我是可以，但我怕老师会说……”
　　邱弋当什么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师有问，我来解释。”

　　有了这句话，栀栀同桌便没了顾虑，反正坐哪里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于是乎，方栀栀就眼看着自己的同桌，从一个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与她发生对话，存在感同样很弱的男生变成了邱弋。

　　邱弋把包放下，回看栀栀，对她笑了起来。
　　栀栀张着嘴，好像想要说什么，老师在这个时候进了教室。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

　　果不其然，被栀栀的同桌说中。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只稍扫了一眼教室，立马发现不对，开口问：“陈乾，那是你的位子吗？”

　　栀栀的同桌支吾着，求助目光投向邱弋。
　　邱弋往后靠了靠，说：“老师，是我让陈乾跟我换的。”

　　班主任这才看到邱弋，说不出他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有些日子没看到他的脸在课堂出现。
　　班主任板着一张脸，问：“什么理由？”

　　邱弋：“方同学成绩好，我想向她学习。”

　　看似安静的同学们，底下眼神交流得可谓波涛汹涌。栀栀紧张地揪着笔帽，不知道老师会说什么。

　　离高考只剩三个月了，年段倒数的学生这时候才说什么学习。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路子，不与邱弋周旋，问：“栀栀，你可以吗？”
　　栀栀抬头看老师，指甲依旧嵌着笔帽，声音虚虚的：“嗯，可以。”

　　同学们八卦的神经再次被点燃。

　　班主任低着嗓又再清了清喉咙：“……好吧。不过邱弋，你学归学，可不要影响了栀栀的成绩。”
　　邱弋知道老师什么意思，没往心里去，笑得痞痞的：“怎么会。”

　　栀栀偷偷瞄了他一眼，暗暗地平复着心跳，收回视线。

　　之后，邱弋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堂课都完整地听了下来，偶尔还会跟老师交流两句解题方法，原本死气沉沉的高三复习氛围，一时之间变得新鲜起来。

　　课间，邱弋转着笔盯着一道数字题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于是推过练习册问他的新晋同桌方栀栀：“这里X为什么等于2？”
　　栀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凑过去看放在课桌中间的练习册。

　　邱弋单手支着头等。

　　等了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时间仿佛静止之后……

　　邱弋将视线从练习册移到栀栀脸上，看见她僵硬着，睫毛微颤。
　　好像一时之间捕捉到什么有趣讯息，使坏的笑容一点一点从邱弋嘴角推开。

　　他含笑，盯着她，问：“你在紧张什么？”

　　栀栀抬眼，视线正好与他相对，不够娴熟地狡辩：“没有啊。”
　　“没有？”邱弋故意凑近了，笑道：“那你能告诉我，X为什么等于2了吗？”

　　简直……犯规。

　　栀栀坐正了，才不想管X到底为什么等于2。
　　她开始假装镇定收拾桌面，想要扳回一局：“你今天不逃课去打球了吗？”
　　“打什么球？”邱弋也不纠结了，把练习册暂且收回来。
　　“你不是每天下午最后两节课都会跑出去打篮球吗？”

　　邱弋又笑，揶揄道：“你干嘛偷偷关注我？”

　　栀栀没好气地看了邱弋一眼，他嬉皮笑脸的。
　　栀栀故意绷着脸，嘴角边却藏着笑意，不想跟邱弋讲话了。

　　邱弋发现自己很喜欢逗她，也喜欢看她被噎到无话可说之后涨红的脸。
　　他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看，发现她脸上的伤淡了，似乎也没有新伤再出现了。

　　邱弋突然收起不正经，说：“我决定拼一拼。”
　　没来由地在说些什么，栀栀转头看他，两个人对视着。

　　“虽然比不上你，我依然不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
　　邱弋伸长腿，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脑后，一副全然放松的状态，好像把着酒在和老朋友聊人生。

　　“但我想我可以先收起浑浑噩噩的态度，把现在能做的事情做好，先考一个好的大学。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可能慢慢的，答案自然就会有了吧。”

　　栀栀有些发怔，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算是心里话吧。
　　邱弋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用笑掩饰：“怎么样，你会帮我的吧？”

　　一股暖流从心底漫出，栀栀点头：“恩。”
　　邱弋笑，坐好了，又放出不正经的模样：“所以你能告诉我，刚刚那个X到底为什么等于2了没？”
　　栀栀难得笑开了怀，翻开自己的练习册说：“好啦，我看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