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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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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当年的种种,即使醉着,师傅也只是以一个走火入魔的傻子,加一群为了傻子不惜一切的呆子,倒霉的被一群居心叵测的疯子灭了的简单而乏味的故事来一笔带过。可是世上的惊心动魄、爱恨纠葛、血泪交织又有几件不是只缘于一个简单的理由呢。
只是师傅不愿说,我也不会再问。正如我不会傻到去问我妈爸爸猝死的原因,或是去问我娘我身体的生父到底是谁一样。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很多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幸福一些。
第二天师傅捂着脑袋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心情极好的在花楼里的梅儿姐姐屋里喝下午茶。
师傅扭曲着一张脸坐到我的面前说,『即使积愤已久,你小子也不能趁我睡着的时候搞偷袭。』害我差点没被嘴里的一口茶当场呛死。
『我什么时候积愤?又什么时候偷袭你了?』我问。
『没偷袭我的头怎么会这么疼?』师傅瞪眼。
『那是你宿醉好不?』我叹气。
『啊?宿醉哦。』师傅眨了眨眼,仿佛无辜之极的托着头,摇晃着回屋补眠去了。
梅儿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小公子,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笑着摆了摆手,『大概是他太久没醉过,压根忘了还有宿醉这回事吧。』
见到师傅现在的样子,大约是很难想象六年前师傅刚到清风浮云楼那会儿,那副不是一脸世界末日般,失神的抱着酒瓶;就是扭曲着脸捂着头的模样。那时的我也才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对很多东西还在认知阶段,还曾一度以为他常捂头的动作是因为得了脑疾之类的对他同情颇深,后来和我娘谈起,才知道他只是宿醉引起头痛而已,因而被嘲笑了好久。
至于之后为什么他突然就振作起来,又怎样成了我的师傅,当中的很多细节都已模糊的厉害,只记得知道他其实嗜酒,且千杯不醉的酒量时着实的震惊了下,我还以为他是借酒浇愁、一喝就醉的典型,又被我娘狠狠嘲笑。然后娘说,『你不知道一醉解千愁,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吗?』
酒不醉人人自醉,如今再次用在反常的师傅身上,也还是如此的恰如其分。师傅却皱了眉,一个暴栗敲在我头上,『小小年纪的,别学你娘似的不饶人。』让我只能捂着头哀叹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虽然师傅嘴硬的紧,但我知道若不是因为娘玲珑又犀利的处事风格合他心意,他也不会在楼里一待就是六年,还养成了到哪儿都把青楼当旅店的习性。
坐在徐州最有名的莺语轩,我看着第三批找来想邀师傅入庄做客的人马笑,『师傅干嘛非青楼不可?让徒儿连见识豪门恩怨的机会都没有,着实无趣。』
师傅半真半假的怒到,『住青楼怎么了?人美酒香,又有家的感觉,我就喜欢住这儿。』一帮武林人士瞬时绝倒。
能理直气壮拿青楼和家比的,全江湖怕也只得师傅一人。我无奈的叹着气,已然预见千仞剑甫清雪无美不欢的传闻,会在江湖上以怎样如火如荼、锐不可挡的形式传开。
师傅却靠上前来,笑出一副色迷迷的狐狸模样,『事实如此啊,这世间最美,不就在我身边?』害我的手十分不小心的一抖,把袖中十几种暗器全数奉送了个底儿朝天。
其实在清风浮云楼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外表如何的出众。即使这张脸融合着我娘这个第一美人的优良基因,但在百花争艳、竞相妖娆的清风浮云楼里,毕竟太过稚气生嫩。况且这身体似乎先天不足,虽然健康,身形却比同龄孩子来的单薄瘦小,就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可骄傲的,在我自己看充其量是个眉眼精致、招人喜爱的娃儿罢了。
是在跟着师傅偷溜出来闯荡江湖之后,我才察觉到我对自己容貌的影响力认识不足。首先的反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艳的、痴迷的、嫉妒的视线攻击;其次是不论和任何人说话,都不必期待在五秒内得到正常的回答,因为他们不是呈呆愣状就是过于激动以致语无伦次;再来是即使被我打成猪头,仍然前仆后继的登徒子的搭讪调戏;甚或某日露宿山野,遇到一帮绿林强盗意图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由师傅一脸怪笑的下药恶整等等。然后,在诸如此类事件时有发生的某个深夜,我的脾气终于在抓住偷偷往我房里下药,意图不轨的第N个淫贼时正式暴走。
师傅一边给手里的人皮面具做最后的整修,一边笑,『徒儿真是艳福不浅,这七八天光景,搭讪、抢婚、夜袭已不下三十桩了。』
我嘿嘿的冷笑,『师傅若愿意,不如将我俩的脸做个交换,也好体会体会各中乐趣。』
师傅状若思考后,认真苦恼道,『怎么办?师傅还是觉得温柔娇羞的女子更惹人怜爱。』害我为追杀他,差点儿毁掉了当时住宿的青楼内一半的陈设。
比起师傅英气阳刚的侠客姿态,我的身材五官都偏于阴柔,所以在所处的任何环境之中,比起师傅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我的身边永远都是男性追求者众。
师傅拎着做好的面具,宽慰似的摸摸我的头说,『这也没法,哪个女子喜欢比自己还美的情郎。』
我从鼻中哼气,却只能无奈地接过面具带上,遮去我这招祸的容貌。然后看着镜中呈现的那张脸深深、深深的叹息。
其实面具上的这张脸,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记得将模样画在纸上请师父打造时,他还很奇怪了一阵来处。英朗中揉和内敛的感觉,据说承袭自我那早殁的无缘爸爸,我那不得不舍弃的身体的模样,我其实并没有想到还有再看到、用上的一天。
易容之后行走江湖的效果,果然比以前好上许多。再不必像以前为了夜里不被打扰而躲树上睡觉,抑或在晚上跟师傅在青楼留宿时,被人强烈质疑女扮男装。女人缘的增加当然也在预料之中,甚至偶尔会有人羞涩的上前来表示好感。
师傅笑着在我旁边耳语,『行啊,小子,这张脸选得不错。』
我对他送上凌厉的眼刀的同时,就不禁再叹,果然啊,还是以前的自己的脸更有英雄气概,真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唯一的后遗症,大概只是偶尔望向镜中时,我会突然有种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是幻是真的迷茫,不过也只是片刻便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