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
-
“让他出去！”
奚若水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抓笼罩在灼目光辉里的长鞭，都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机缘！
小七被尖锐的声音唤醒，分出了一分心神去看奚若水，却被他脸上的刻毒阴狠骇了一跳，他不由瑟缩地往后飘了一下，下一秒又戾气十足地飘了回来。
小七恶狠狠地一脚踩在奚若水头顶，“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冒充我们一族的血脉的？”
他居然被踩了头顶！怎么有人敢这么对我！
奚若水最在乎的就是身份地位，就算只是一团没有实体的光，他也觉得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被碾磨粉碎，化作了尘埃。
愤怒如燎原的烈火，奔涌的狂沙，奚若水的眼眶都憋红了，不行，不行，他得忍，奚若水暗暗告诉自己。
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无辜的眼里满是恐慌和不知所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你们说的吗？”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七凶狠地呲牙狞笑，一把把奚若水从金精池里拎了出来，揪着他的脖领往院里走。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前辈们的下场。”
金精池里恢复了安宁，不知何时，苏溱不知不觉地化为了人形。
他双眸轻阖，浓黑的眼睫如鸦羽般垂下，眉头舒展开，显得舒适又惬意。
金色神血汩汩流动，包绕着他长及膝盖的柔软发丝，仿佛母亲的手，在撒满星子的宁静夏夜，伴着甜蜜的摇篮曲哄孩童入睡。
小金龙迅疾如风，他嗖的飞过来，趴在金精池边上，仔细地看了一眼苏溱，见他状态平稳眉目安闲，又抬起头盯着一群哭的傻兮兮不能自制的光团，等着他们解释。
“别担心，他的灵魂曾经残缺过，虽修补好了却还有些微的不稳定，神血在凝练他的本源，我们慢慢地等他醒来就好了。”
微光老大怜爱地看着用力吸收神血的小后辈，慢吞吞讲起了古，“七万年前，老夫曾经亲历了器祖无绝仙尊威加海内君临天下的时代。那时候，魔道被打压得如同过街老鼠，仙道也只是勉强维持体面，唯有器修一家独大。”
“无绝仙尊坐拥世间至珍至奇，麾下簇拥无数，行有九凤开路，卧有云床玉枕，日常饮者为月华流浆，食者乃奇珍异兽，享人间奢华，前人闻所未闻，后人也叹为观止。”
小金龙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这些，他也有，就算现在可能还差点儿，以后也会给阿溱补上的。
他保证，他的阿溱才是这世上最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人。
微光老大见状微微一笑，“别急，我还没说完。”
“名利、钱财、地位都有了，整个世界尽在掌下，予取予夺，无绝仙尊却觉得越来越无趣。世界上一半人是他的敌人，一半人是他未来的敌人，他任性地玩闹，把天下当做棋盘，他富有四海，却无一人可亲近可信赖，王者高居王座，却要时时警惕王座被推翻。”
“后来，我常常说，无绝仙尊飞升，纯粹是被逼的，谁能忍受得了数千年如一日的寂寞和永远比无数更多一次的背叛呢？那个家伙，嗐，估计也只有广袤无垠的仙界才能容得下他翻江倒海的折腾吧。”
小金龙掰着前爪一个一个地数，无绝仙尊有钱有权有地位，我的阿溱也有，偌大一个妖皇宫随便他造，无绝仙尊用天下来下棋，呃，阿溱才没有这么无聊，不过他也把灵剑宗玩了个遍，至于可以信赖的人，阿溱有我，哈哈，绝对胜过那个倒霉的家伙千倍万倍。
小金龙骄傲地昂起头，我和阿溱果真是天生一对呢。
“你们两个很幸运呢。七星醉玲珑是被诅咒的一族，无穷的贪欲和恶念总会跟随着我们，器修同样如此，生来注定孤独。”
微光老大笑得慈祥又温暖，慨叹，“身据双重的不幸，双倍的命途多舛，苏溱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滚滚红尘中他有幸遇到了你，你战胜恶念成就了他，而他信赖你胜过信赖自己的手足，你们两个人一起创造了奇迹！”
小金龙眨眨眼，看向苏溱的目光柔情似水。
从来不是幸运，也不是奇迹，跨越位面的阻隔，不辞千里只为了寻觅一个人，他的爱，永不消弭。
苏溱是被奚若水刺耳的尖叫声吵醒的。
他用力地扑闪着眼睫毛，犹如新生的蝴蝶破茧欲飞，他的睫毛上犹挂着细微的生理性水珠，睫毛一扑闪，水珠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哇，好可爱，我又可了……
小金龙两只前爪抱胸，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起，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好不容易，苏溱才睁开了困倦的眼睛。眼帘打开的一刹那仿佛惊艳了时光，那一双绿宝石般的眸子流光溢彩，恍惚蕴藏了整个世界的精华。
“好，很好，”光团们忖掌大笑，“神血都被吸收了，果然是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
苏溱微微偏过头，他从没被长辈夸赞过，脸上有些害羞和不自然。
“啊——我不要看了，放过我吧！”奚若水的叫声再一次惊醒了众人。
光团们气哼哼地抱怨。
“叫什么叫，年轻人也太没有定力了，一点小事，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嘛，叫的人魂都飞了！”
“哎，这个小七也是，真是不靠谱，叫就把他嘴堵上嘛，这都不会吗？还是得我们老年人出手啊。”
奚若水就在院子里，隔得并不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这是一片天然钟乳石的密集区，被人工地雕琢成了恐怖的刑具，每一副刑具前都有一个对应的战利品。
奚若水正瘫坐在第六个刑具面前，他不想看，他只想缩着身子抱头痛哭，但他的身体却僵直地仿佛一具傀儡，一动也不能动，他的眼皮被两根小木棍强硬地支开，眼角都要撑破了。
“这副刑具很简单，几乎是最简单的一个了。”小七指点着钟乳石，笑吟吟地说道，“你看啊，只有一把小刀和一个瓶子。”
奚若水的眼里却更惊恐了，都是假的，骗子，这个魔鬼，他笑得越开心，接下来的就越恐怖。
“首先呢，用小刀在人的头皮上切个十字，然后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小七打开瓶口微微倾斜，银白色的球形液体一个个排着队滚了出来。
“这是重水，它的密度很大，”小七撩开了奚若水的头发用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头顶上划了个十字。
“这些小可爱们从伤口里进去，会迅速地下沉，他们渴望黑暗，就像鱼儿渴望水底。他们会沿着你的皮肤，一寸一寸把你的皮肉分开，而你被疼痛折磨得不停地跳脚，越跳他们下沉得越快，一直蔓延到你的脚底，你的皮肤被他们占据了，□□只能从头顶的伤口挤出来，就像被鸠占鹊巢的鹊，血淋淋的一个大肉球还能呼吸，还有心跳，还在痛苦地活着，却只能对着自己的皮望洋兴叹。”
奚若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感觉他的皮肤膨胀起来了，灼热难耐，里面挤满了那些恐怖的液体，如附骨之疽。
小七轻轻打开了一旁的战利品，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保存完好的人皮画像，眼神着迷，仿佛一个沉醉于最心爱之物的变态，他操着咏叹调一般的声音感叹，“啊～看这细腻光滑的手感～看这俊美无俦的长相～只有最上等的材料才做的出这么完美的人皮画像。”
“我的小天使，”小七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贪婪地盯着奚若水，滑腻的声线吐出凉薄的判词，“你长得如此美丽迷人，让我心动不已。我保证，我会用最用心的态度制作专属于你的人皮画像，让你美丽永驻，世人艳羡。小天使，你心里欢不欢喜？”
“啊啊啊——”奚若水控制不住地大叫，涕泗横流，“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都答应！”
天空仿佛罩了一个黑色的布口袋，黑压压得一片暗沉，耀眼的闪电铺满了半边天空，炸雷滚滚轰鸣。
蝼蚁安敢破坏命运的轨迹，天道震怒！
小金龙似有所感，他仰起头，犀利的双眼仿佛透过秘境的重重阻隔看到天道的咆哮。
“把七星醉玲珑还回来！”小七揪住奚若水的衣领，厉声道。
不，奚若水无意识地抵抗。
小七的手渐渐上移抚摸上他的脸，“我们来比一比，谁的人皮画像更妩媚动人好不好？”
奚若水陡然吓得冷汗直流，“不要，我还，我还给你！”
雷声蓦地大作，仿佛是消失关头的最后一场放纵，黑云渐渐收敛，走远了。
奚若水无力地瘫倒在地，他的心头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奚若水不知道，那是天道的宠幸，天道终于对这个屡屡令他失望的气运之子彻底放弃了。
小七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可怜兮兮地朝着苏溱卖惨，“小娃娃，老夫我为了你可是遭了老罪了。我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可把我这一生的演技都奉献出来了，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苏溱笑着点头，心里头暖乎乎的。
“嘿嘿，嘿嘿。”小七乐得合不拢嘴，他一挥手，眼前的场景如同乾坤大挪移，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钟乳石，哪里还有适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
竟然是假的？奚若水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硬生生把带血的唾沫吞了回去，扯着嗓子喊，“我反悔了，刚才的不算，我不要还了，七星醉玲珑是我的，是我的！”
众人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失去了天道的宠爱，奚若水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充满劣根性的凡人，他还当能呼风唤雨么？
微光老大笑眯眯地甩一下衣袖，就像甩走一只恶心的苍蝇似的，“既是不该来的人，还是速速离去吧。”
啊，结束了。
苏溱摇了摇头，那个困扰了他前半生的人彻底地走出了他的人生。
他伸手摸向胸口，小金龙就在他的胸口安分地窝着，明明是冷血动物，却觉得胸口温温热热，熨帖极了。
他又回头看向七团性格各异的微光，他们都眉目和善地看着他，慈祥地微笑。
“一定要幸福啊！”
苏溱用力地点头，他强忍着鼻腔的酸涩，哑声道，“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不用啦，老头子们要去睡觉喽！”
微光们大笑着化作光点，在地宫的水廊畔安歇，在他们的身侧，一株小小的幼苗露出了尖尖的脑袋，它的芽是清新的蔚蓝，仿佛一场夏雨过后涤尽尘埃，那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明丽。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 7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