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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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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
“我的手,我的手融化了……”
奚若水骤然扭头,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容颜枯槁身材瘦削的师兄,他掐着手腕,脸色苍白,眼神里盛满了恐慌。
他的手上粘着一抹红,就像冬日里最炙热的一抹火焰,火焰过处,热浪燎原。
先是一根手指,然后是手背,再然后是小臂、大臂和肩膀,就像是冰雪做成的雕塑,阳光一照就化成了滑腻的液体。
眨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具崭新光洁的骷髅。
纪浮游眸色冷冽,五十年里日复一日的孤寂,唯有手中一把长剑为伴,剑就像是他手的延伸。
众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纪浮游的剑已挥出,大快朵颐的红皮蜘蛛毫无闪躲之力地被一刀两断。
众人正要欢呼,却见那蜘蛛的残骸里,一队更小的蜘蛛爬了起来,贪婪地把大蜘蛛的尸体吞噬地一干二净,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慌乱的灵剑宗弟子们。
灵剑宗的弟子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就好像是一群被老虎吓破了胆的小鸡崽似的,方寸大乱,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逃!
奚若水也想逃,但他却手脚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惊恐地看着那一抹红色越来越近。
“走!”纪浮游单手把他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反手一挥划出了一道三米多长的冰墙,阻隔来势汹汹的红皮蜘蛛。
“往哪走?”
“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
最前面的灵剑宗弟子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他拿着刀拼命地砍,却像是砍在空气里,徒劳无功砍了个寂寞。
“完了……”
“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恐慌与绝望的氛围在灵剑宗弟子之间弥漫渲染,突然,第一个弟子站了出来,他抬起头,双目赤红,愤恨地瞪着奚若水,“都怪你!若不是你做贼心虚,也不会沉迷幻境把那些见鬼的蜘蛛砍出来,祸是你一个人惹出来的,为什么后果要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承担?”
奚若水又怒又怕,他嘴唇气得发抖,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日里跟在他身后跪舔的备胎和狗腿,他们怎么敢这么指责他!
他能看得出来,虽然其他人暂时还没有说什么,但他们不满的情绪也越来越浓重了,就像烧开锅的滚烫热水,一不小心就会炸出来。
奚若水心思急转,他委屈地低下头,不安地捏着纪浮游的手指。
“够了!”纪浮游厉声道,“大难当头,不思团结协作,反而动摇军心,排除异己,平日里宗门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么!”
纪浮游虽仍是一副外门弟子的装束,但众弟子已经见了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和不俗的修为,早已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即便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把满腔的愤懑压在心底。
“此为荧惑困仙阵,主缠绕囚困,众弟子听令,水灵根弟子占坎位,金灵根占震位,木灵根占乾位,土灵根占坤位,火灵根弟子居中策应,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攻击阵眼。”
有了纪浮游的统筹调度,灵剑宗这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们终于有了名门大派弟子应有的气势。
轰然一声如雷霆炸响,狂风卷起奚若水的额发,他狼狈地偏过头,躲避肆虐的风声。
隐形的结界不稳定地频频闪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期冀着它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重量顷刻崩塌。
终于,不负众望,结界裂开了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口子。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响了起来,纪浮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个一个的,不要急,年纪小的先走。”纪浮游吩咐道。
年纪最小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稚□□孩,不过她小小年纪却天姿不俗,一年前就已踏入了筑基期,一向是师门长辈的开心果和心头宝。
女孩擒着泪往前跑,快要踏出门的时候又突然转身,殷切地看着纪浮游,眼里含着一丝羞意。
“师兄,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玲珑真人的弟子,你救了我的命,我师父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这么厉害,待在外门太委屈你了,等我回去就秉明师尊,让她收你为徒好不好?”
“多谢你,快出去吧。”纪浮游温和道。
突然,纪浮游手臂上机灵地痛了一下,他低下头,就看见奚若水的手指埋在他的袖子里,隐秘地拧啊拧。
“师兄的魅力果然还是一如往昔。”奚若水别扭地侧过脸,身上一股子酸醋味隔得八百里远都能闻得着。
纪浮游无奈低笑,“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呢。”
哼,奚若水不乐意了,小孩子,哪里是小孩子,都知道觊觎别人的伴侣了。
两人气氛正浓时,一个弟子突然慌张地叫住纪浮游,他指着门,“快看,门变小了……”
纪浮游骤然抬头,结界的裂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它在自动修复。
原来两人宽的出口只剩下一人半宽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过不了十息结界就能完全恢复。而灵剑宗的弟子又出去了一部分,刚才合众人之力才打开的结界对剩下的人来说怕是难如登天。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看得清晰,一时间,人心浮动,谁也不想是被凄惨地剩下被蜘蛛瓮中捉鳖死无全尸的那个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沙沙沙,沙沙沙,第一只红皮蜘蛛成功地越过了宛若高山的冰墙,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前有拦路的隔离墙,后有追踪的凶猛蜘蛛,终于有人受不了发作了。
“老子不奉陪了,你一个外门弟子,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卢森已不客气地说道。
卢森已早就看纪浮游不顺眼了,他才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人,可为什么所有人甚至是奚师弟都只把目光凝聚在纪浮游的身上?
“奚师弟,我们走!”
卢森已强行拉过奚若水的手,运起真气霸道地挤开排在前面敢怒不敢言的师兄弟们。
他要出去,他要活着,就让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守在最后自己去死吧,奚师弟也是我的了,他一个要死的人怎么配和我争?
奚若水挣扎着回头看纪浮游,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嘴唇无声地翕动。
纪浮游能看懂他的口型,他在叫师兄!
纪浮游想知道他还会说什么,但他只是用柔软地能溢出水的眼神望着他,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
师兄,师兄,师兄……
纪浮游仿佛能听到他的声音,欢喜的,撒娇的,哀伤的,凄凉的,祈求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汇聚成简单的两个字,叫得纪浮游心头怅然萧索,他的心里仿佛长出了一片空洞,洞里很深很黑,飘浮着捉摸不定的风,恍如一片羽毛无处凭依。
纪浮游沉默地看着卢森已把状似抗拒的奚若水半强迫地推出了门外,然后在卢森已抬起一只脚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一剑西来,天降霜寒。
冷白的光滑过天际,掺了冰晶颗粒的雪糁子伴着凛冽的风打在人的脸上,打得生疼。
卢森已艰难地转身,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你……”
血从他捂住的脖颈里渗了出来,如同滚滚溪流,在漫天冰凉的冷白色里,滚烫地灼烧人的双眼。
纪浮游冷然收剑,正色道,“不听命令者,当如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