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不速之客走了。
苏溱依然停留在冷风里,危机远没有解除,他需要清醒的头脑。
院子里的人没有看见,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那条小金蛇是从一根笛子里窜出去的,就是他手里的这根从水里抢救出来的笛子。
这根竹笛是奚若水送的,作为所谓的兄长关爱弟弟的礼物。苏臻不接受,他就红着眼圈,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自有见不得心目中皎如明月的男神受委屈的护花者跳出来,噼头盖脸对苏溱就是一顿谴责,逼得苏溱不得不憋屈的接受。
类似的情形还有很多,奚若水人美心善,苏溱阴狠丑陋,奚若水温柔善良,苏溱不识好歹嫉妒成性,总之,最后受罪的那个人总不会是奚若水罢了。
很早以前,苏溱就感觉到了他那个人人喜爱的白莲花表兄对他隐晦的恶意,但没有一次让他这样的寒冷彻骨,恍如掉进了冰雪窟窿里一般。
他是真的想要我死吧。
苏溱苦笑,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了,侯府七年抚养之恩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回报了。
只有这条命是我自己的,接下来,我会不遗余力地反抗的。
苏溱最后凝视了一眼那根普通的甚至有些丑陋的竹笛,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苏溱平淡地换了一身衣服,短短一段时间,没用灵药,他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即便在修真界,这个速度也快得惊人了。苏溱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拿起那根竹笛就起身去了执法堂。
执法堂坐落在灵剑宗的主峰上,堂内弟子行色匆匆,忙碌地脚不沾地,气氛较之往日更显得沉凝冷肃。
苏溱刚一靠近,便有一个穿黑袍的执剑弟子跳了出来,斜扫他一眼,冷漠地说,“执法堂重地,闲人免进。”
“弟子有要事向堂主禀告。”
“要事,你能有什么要事?”黑袍弟子又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修为刚刚练气八层,简直丢尽了所有单灵根的脸。
低着头,垂着鬓发,倒是看不太清眉眼,但素来相由心生,想来应该和传闻中一样尖酸刻薄。
“是和宗门内正在找的妖修有关的。”苏溱只当听不见耳边的嘲讽,一脸平静地说。
黑袍弟子神情骤变,犀利的眼神锐利如尖刀,半晌他方让开了身子,“希望你这次没有说谎,否则,犯到了执法堂上可不是你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可比的。”
执法堂作为灵剑宗鼎鼎有名的实权部门,其长老赵长老是宗里唯三的化神期之一,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一看就是忠义正直之人的长相。
“你说,你有关于进犯妖修的事情汇报?”
“是,”苏溱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自弟子得到这把笛子之后,一直未曾使用过,实在不知那只蛇妖什么时候偷偷藏在了笛子里,还请长老明查。”
“呵~”赵长老身后的屏风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
“玲珑,不许胡闹。”赵长老眉头一皱,轻声呵斥。
屏风后的娇俏少女显然一点也不怕他,她三两步跳了出来,讨好地胡乱揉捏赵长老的肩膀,笑嘻嘻地道,“爹爹,我才没有胡闹呢,我是忍不住才笑出来的嘛。”
待转向苏溱的时候,赵玲珑就彻底变了个样子,纤细的食指笔直地指向苏溱的鼻尖,柳眉倒竖,眸中烈焰熊熊。
“喂,你这么说就是自己最清白无辜喽,那个妖精藏哪里不好,弟子院里人来人往,它为何非要藏在你那里?”
“再者说,你这笛子得了也有三月余了,一次没动过这谁能信?”
赵玲珑灵活地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道,“什么话都被你说了,只一根笛子就把麻烦推在了我爹爹身上,把自己择的一干二净,你可真精明呀。”
“赵师姐又怎么知道,不会是有人早就笃定这根笛子只会留在角落里落灰呢?”
“什么?”赵玲珑有些困惑。
“没什么,”苏溱微嘲地挑了挑嘴角,然后他抬起头,清晰有力地说,“我有证据。”
留影石,也即修真版的便携监控器,苏溱拿出了足足十枚有余,而一枚留影石就足够保存一旬的内容且富富有余了。
赵玲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简直,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吗,还是他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然而,渐渐地,赵玲珑的脸色变了,赵长老也脸色铁青。
竟然每个月都会有不同不样的人找苏溱的麻烦,有人的借口很愚蠢,有人干脆没有借口,而最多的借口就是为奚若水出气。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打着奚师弟的名头做坏事。”赵玲珑气得眼圈都要红了,“跟奚师弟有什么关系,奚师弟人那么好!”
看吧,苏溱,在所有人眼里,奚若水都是纯洁无暇纤尘不染的白莲花,你所受过的苦难,甚至及不上他名声的一粒尘土。
录影走到了最后,正是奚若水送笛子的一幕。
奚若水一身月白色的广袖流云长袍,长发如绸,脸色瓷白如美玉,一颦一笑恍若谪仙。
“表弟,卢师兄也不是故意的,你的修为久不上涨,我也是实在放心不下才拜托他和你对练的,谁知……都是我的错,都怨我。”
奚若水螓着头,只露出一截形状漂亮的下巴,可怜巴巴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我已经说过他了,表弟,你就大气一点原谅他吧,这是我亲手做的竹笛,送给你,便当做赔罪礼物好不好?”
苏溱啪的一下关掉了留影石,面无表情的脸上古井无波。
“好了,算你和那蛇妖没关系了,”赵玲珑扁扁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人品这么不好,和那么多人结了仇,这要从哪里查起?”
“你就不能和奚师弟多学学吗,做人就要善良大度一点,别整天嫉妒这个嫉妒那个的,有时间还不如放在多多用心修炼上。”
“好了,”赵长老无情地打断了赵玲珑的长篇大论,转向苏溱,淡淡问道,“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苏溱沉默不语,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门突然一下子被推开了,纪浮游冷着脸走了进来。
“师兄!”赵玲珑惊喜万分,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上几乎看不见的褶皱,挺直脊背,优雅又淑女气十足地微笑着行了一个礼。
纪浮游随意点了一下头,几乎是按耐不住地向着赵长老说道,“长老何必要问他,他心里想的什么晦暗心思,又有谁不知道?不就是又暗地里算计着阴谋诬陷小师弟吗?”
“苏溱!”纪浮游满面寒霜,疾声厉色地斥责道,“想当年刚入门的时候你就掐尖使坏抢小师弟的东西,前两年又差点害得小师弟落入寒潭,犯了旧疾,若不是小师弟心软顾念着那份血缘之情,只怕你早就被逐出宗去了。”
“今日你又屡教不改明知故犯,是念着小师弟脾气软好欺负吗?可惜我灵剑宗万万容不得你这样的阴险之辈。”
赵长老不赞同地蹙了下眉头,语重心长地教导,“浮游,你是掌门的得意弟子,年轻一辈里最敬重的大师兄,你得记着,做事当讲究一个公正,岂能因私度人?”
纪浮游眼神微凝,这才想起来这是最公正古板的执法堂,他强压着心头的恼火,恭顺地点了点头。
“爹爹,你别说师兄了嘛,师兄他也不是故意的。”赵玲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纤细的手指轻轻扯着赵长老的衣袖娇嗔道。
“咳,真是女生外向。”赵长老假模假样地咳了一下,眉眼舒展,显然并不是真的生气,这一对小儿女,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女儿的一颗心早早就长在了纪浮游的身上,不过,纪浮游天资过人,惊才绝艳,又是掌门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在赵长老心里,也是把他当未来女婿看的,这才不辞辛劳地教导他。
苏溱眼皮微垂,遮住眼里的波澜涌动,面前的三个人同处一室却表情各异,仿佛在无声地表演一场荒诞的情景剧。
纪浮游沉着脸,如一汪深潭,望不见底,赵长老正襟危坐,不怒自威,而唯一的姑娘,赵玲珑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纪浮游,眼里再入不得旁的事物了。
众生百态,不过如此。
不过一个打岔的功夫,纪浮游已收敛好了情绪,他欠了欠身,“弟子知错了。不过浮游此来却是有件更重要的事。”
纪浮游冷笑一声,左手伸进衣袖里,掷出来一条被牢牢束缚的小金蛇。小蛇老实地趴在桌上,闭着小豆眼,纹丝不动,直恍如死了一般。
“想来赵长老也认出这条蛇妖了,也是巧了,它慌不择路正巧逃到了弟子和小师弟练功的后山,苏师弟既然自认清白无暇,不妨就在赵长老面前,和这只蛇妖当面对质,也免得弟子误会了苏师弟。”
赵长老满意地抚须微笑,画了个诀给小金蛇解开了束缚。小金蛇从僵硬里复苏,意识朦胧中突然看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的苏溱,下意识地拱起身子,尖叫,“救我,救我,他们要杀我!”
“啊!”赵玲珑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果然与妖有染!”纪浮游厉声喝道。
再清楚不过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设计精妙专门引他上钩的局。往前一步是惊雷霹雳,火海刀山,后退一步是悬崖万丈,如临深渊。
苏溱的手脚泛凉,怎么办?他们知道多少了,我的身份是不是也暴露了?
“好你个苏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爹都敢骗!枉我刚才还同情你呢,谁知道你暗里都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亏心事,还有脸诬陷奚师弟。”赵玲珑冷哼一声,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娇声斥骂。
“你不是说你是清白的吗?现在你当做何解释!”纪浮游挟带雷霆万钧之势,咄咄逼人地喝问!
赵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正色厉问,“还不老实交代!”
苏溱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心里充斥着茫然与晦暗,或许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活着就是一种原罪吧,亲人不是亲人,师长不是师长,朋友更是彻底没有,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逼迫他,逼迫他走上绝路。
但凭什么呢?他活得这样艰难,从荆棘里一路走来,他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只有一条性命。没有人能轻易地取走它,他绝不认输!
苏溱猛地抬起头,眼神燃烧着熊熊的意志与不屈的火焰。
“长老素来公正,弟子不明白,只是这只蛇妖的一面之词罢了,弟子就罪无可恕了吗?”
“弟子是没有证据,但弟子可以对天道起誓,弟子绝没有与妖修有染,绝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宗门的事,如有谎言,弟子甘愿心魔加身,五雷劈顶,不得好死,死后永堕魔劫深渊,万劫不复!”
赵玲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人好可怕,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么狠戾的诅咒。
修真界的誓言是有法力有记忆的,从没有人骗得过天道。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誓言,仅仅在旁边听着就不禁让人全身发抖。
赵长老面色肃然,看不出情绪,他唤来堂下的弟子,吩咐道,“先把人带下去,关押在守心堂里,待我秉明掌门请得问心阵后再审。”
守心堂,而不是更严厉的刑堂,赵长老不明内情,还是被这个妖孽蛊惑了。纪浮游欲言又止,不行,他不能说,若是说了,只怕小师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