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流水混账》丛林与期许

71、番外：林帆：Nothing ever happened

　　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吧，有一天放学，我回到了家打算求姥姥给我买任天堂。结果刚进门，姥姥就说要送我一个礼物，打开，一个崭新的任天堂游戏机。

　　我还没回过神来了，一个劲儿沉浸在意外之喜中，结果姥姥递过来一瓶打开的可乐，用特别温和的声音问我：“帆帆，你妈妈再给你找个爸爸好不好？”

　　自那天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有一个爸爸有多好。

　　我看着他们的脸，我想，既然有一个爸爸是一件那么好的事，那么为什么你们现在需要讨好我？

　　但是我似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还不知道怎么了，我就和妈妈搬进了一个叔叔家。

　　那个叔叔对我很好，我说什么他都乐呵呵地说好。我叫他耿叔叔。

　　就像他们说的一样，这个新爸爸确实对我很好。可是再好，我也只是叫他耿叔叔。没人要我叫他爸爸。

　　叔叔家有个姐姐，名字特别好玩，叫耿耿。听说是因为她妈妈也姓耿。

　　这个姐姐和叔叔对我都好，但是姐姐和叔叔不一样，姐姐会烦我会闹我，她不会对我客气。所以我从来不叫她耿耿姐。加了姓在前面，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像姐姐会叫我妈齐阿姨，但是我从来不叫我妈齐妈妈一样。

　　她会帮我做作业，然后一直念叨我。她会一直好奇我跟小学同桌小花的事，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的。
　　后来，突然有一天，姐姐开始不理我们了。

　　她还是和我们一起吃饭开玩笑，但是她不陪我玩赛车也不陪我玩红白机了。偶尔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扫雷，点到雷了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点。像个灵魂脱窍的木偶。

　　我没问过她怎么了，为什么高考完变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小孩，我什么都不懂。即使我并非不懂。我知道肯定和那个物理书有关。有一回，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姐姐一个人蹲在床边抱着她高一的物理课本哭得一直抽气，还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怕被别人发现。我想推开门告诉姐姐上了大学就好了，可是我始终不敢推开那个门，因为我是个小孩，我什么都不懂。

　　后来姐姐在北京工作了又回来了，耿叔叔帮她开了一个工作室，听妈妈说，姐姐挺能干的。

　　可是物理书还是被姐姐好好地收着，我知道的，姐姐肯定也还是不开心，只是她藏得更好了罢了。我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男的姐姐都不喜欢，非物理书不可。

　　后来我考上了实验附中，我的同桌是一个跟姐姐一样傻乎乎但眼神特别认真的女孩。

　　好像渐渐地，我就开始有点明白姐姐了。

　　她叫宋诗婷，澳门长大的孩子。因为排不上户口，她得回哈尔滨来读高中参加高考。

　　班里的同学都觉得这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外面来的孩子和他们不一样，名字都不一样。

　　无论她穿什么鞋子背什么书包，总有一俩个女孩问她，诗婷，书包暑假回澳门买的吧，感觉就是不一样。诗婷认真地说，嗯，我妈买的。

　　起初，还是有女孩愿意跟她玩的，后来课间她去倒水或上厕所的时候，那几个女孩总斜着眼睛看着她空着的座位，说，“澳门长大的了不起啊，得瑟个什么劲儿……”

　　女孩的世界我真的不理解，明明一开始问她书包鞋子是不是在澳门买的的人，是她们啊。

　　再后来，连她说普通话带点广东腔都是她不对了。她们说她是故意的，是得瑟。她也开始不怎么说话了，整天戴着耳机听歌做题。可惜，智商貌似不太够用。

　　她告诉我，她得考上Z大，她才能回广东。

　　我开始认真听课，特别认真，我只想着可以帮到她就好了。

　　这是物理书告诉我的。

　　我真的没想到，我一住院，把姐姐的物理书给住回来了。

　　高考前的寒假，我一个人闷得慌，跑到离学校四五条街远的网咖上网，打了几局英雄联盟，还是不得劲。天气很冷，我站在网吧门口的玻璃门前，正想着要去哪里。就看见他了，那个姐姐等了好久好久的物理书。

　　他叫住了我，我们俩在楼下的饭馆吃炖菜。

　　那是我第三次看见他，但是这一次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难过，我从小养成了好习惯，并没有过问。

　　只是鬼使神差的，我问他：“姐夫，你说我为了喜欢的人做些牺牲，也许这个牺牲有点大，值得吗？”

　　他看着我，说，值得。

　　我看着他傻笑，就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他也笑，他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让我姐姐等这么久。

　　那还有什么话需要多说呢。

　　高考了，一门又一门。

　　只是没有人知道，我理综三门考试，最后一道大题都是留白的。

　　再给我们一年。什么都没关系。

　　就像她每天都听着的陈奕迅的那首歌。

　　Nothing ever happen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