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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王太医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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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被狮子狗的大舌头舔醒,一脸口水的蒲茶心情有点复杂。
昨夜千椎把它送给了她。她想退回,却见他低头对那条狗说了什么,然后它就万分委屈地看着蒲茶,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蒲茶:……
这谁顶得住?
年少不懂事时,因为千椎喜欢狗,蒲茶也曾缠着父亲要养一只。然而蒲夫人体弱多病,蒲明臣担心影响夫人病体,难得地拒绝了爱女的要求。蒲茶再不懂事,也懂得兹事体大,从此不再提起。
狗没养成,但她为了跟千椎攀上话,仍旧请教过许多人如何养狗,倒是对狗并非一无所知。
但是没想到,它能如此热情。
被它骚扰得睡不下去,蒲茶眯着眼看了一眼外面才微微亮的天,也只能叹一口气,起床穿衣梳洗。
她抓着球跟在它后面,在院子里溜达。狮子犬——唔,得给它起个名字,这么白,又圆滚滚的,就叫它元宵好了。元宵满院子飞奔,追着蒲茶掷得远远的球,追到了又叼回来给蒲茶。
蒲茶打着盹,心想从没人告诉她它们起得这么早。她一边打盹一边跟着元宵转悠,等听到元宵爪子划拉木板的声音时,猛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千椎寝房前。
元宵兴奋地一直用爪子刨门,还汪汪叫。守在门前的侍卫弯腰想要制止它,可是谁碰它它就咬谁,都知道这狗是王爷养的,谁也不敢对它怎么样,他们只能巴巴地望着蒲茶。
蒲茶也不想呆在这里,抱起元宵就要溜,那门却开了,千椎披着外衣站在门里,一看就是刚被吵起来的。素常他衣冠齐整一丝不苟,此时只随意地披了外裳,头发也不过松松束起,额前垂下几缕碎发,平日那股逼人的气势减了泰半,像是一个寻常的翩翩佳公子。
蒲茶赶紧把元宵举起来——是它要来找你,不关我事。
千椎慢吞吞地伸手,却不是要接过元宵,而是在它脑袋上一顿猛揉。
“它饿了。”他说。
蒲茶看清他的口型,忍不住瞪了元宵一眼——饿了不往厨房跑,跑这里来干嘛?
宠物饿了就得喂,蒲茶缩回手,抱着元宵便往厨房走。哪料千椎竟也跟了出来,看似要一起去厨房似的。
蒲茶只当没看见他,低着头只顾走着。
小厨房里早忙碌起来了——即便元宵不闹,千椎也起得很早,他的早膳需得尽快备好。千椎腿长,比蒲茶走得快,先她一步进了厨房。
君子远庖厨,他从不曾光临过此处,小厨房里的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顿时一个个都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起。
蒲茶一进门便见着这般景象,悬在门槛上的脚也不知是放下好,还是退回门外比较好。
“都起来罢。”千椎说道:“准备些肉食,烫熟切碎,装上一盆。”
把脚缩回了门外的蒲茶伸着脑袋往里面看,只见大伙战战兢兢地起了身,又各自忙碌去了。千椎不喜厨房里的味道,吩咐完毕,便从里面出来了。
蒲茶不知他刚才做了什么,但他突然转身来逗元宵,令她也不好进厨房里去要吃的。
这人坏得很,逗就逗吧,自己抱着不行吗,偏要她抱着。他一低头,那些碎发便垂下来,仿佛要拂到她面上似的,令蒲茶有些烦躁。
她不爱离他这么近。他要逗元宵,就自己抱着吧!
蒲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元宵往他怀里塞。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元宵先回过头来了,又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蒲茶:……合伙欺负人呢?
怕了怕了,她只能继续当个抱狗侍女。
将元宵收回怀里,元宵又伸长脑袋去讨千椎欢心了,蒲茶脸上简直五彩纷呈。
她怨愤地瞪了千椎一眼,却见千椎慢吞吞地将头扭到一边,似是看到了什么动静似的,唇角却可疑地翘了起来。
蒲茶:……你怎么不干脆把脑袋扭到背后去呢?这样我就看不到你在嘲笑我了吗?——能不逗元宵了吗?
及至厨子端了满满的一盆肉出来,只见王爷正一脸淡然地逗那只雪白的狮子犬握手,而抱着狗子的绝世美人不知为何满面寒霜,周身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蒲茶看到那盆肉,总算明白千椎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狗食到手了,就不必再留在这里,她抱着元宵正要回房,却见管事不知何故一脸严肃地疾步而来。
这管事素常挂着满脸笑,从未如此严肃过,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
千椎正了脸色,同他一道离了这里。
蒲茶则松了一口气,让侍从将那盆肉送回自己住的厢房。
那天晚些时候,蒲茶知道了管事脸色为何那般严肃。
千椎亲自来告诉她,王太医今早离开家中之时,在巷中遭到贼人暗袭,受了重伤,眼下正昏迷着躺在家里,怕是好一阵子都不能来王府,也不能为任何人治疗了。
“谁让你去动王太医?”柏怒道,随手抓起一本奏折,往跪在地上的时诀身上砸去。时诀低头不语,任那本奏折从他脸颊划过,重重落在地上。
尖锐的角划破了他的脸,血立即从伤口溢出来,但他仍未动。
柏瞪着他,胸腔的起伏逐渐平缓,继而,他又成了平日那个喜怒不行于色的年轻君主。
“你是傻子么?”柏嗤笑:“十七叔便是当真重病,他也有的是法子去查是谁下的手,把你揪出来。护送王太医的是十七叔的亲卫,当初你们找了那么多人在无人之处围攻他,他都能全身而退;你们竟还敢试图在京城从十七叔手里抢人,实在勇气可嘉。只不过,所有的一切,你们全都瞒着朕,一次是如此,两次依旧如此,是否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时诀终于开口:“臣不敢。摄政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叔父,这些肮脏的事总得有人做,却不必污了陛下的手。王太医所知甚多,若能撬开他的嘴,对陛下必然助益良多。是臣低估了摄政王,请陛下治罪。”
他原本买通了王太医府上的下人,想趁王太医在家中时暗中绑了他;但王太医昨夜所在的宅子位处繁华之地,周围都是达官贵人,其中不少是摄政王这一派的,摄政王又派了人去他家中盯着,若是当真在王氏宅邸闹起来,并不容易得手。所以他才在小巷里设了大量人马埋伏,以为可以成事。
哪里想到还是失败了。
柏支着下巴,手指一下下敲着面前的桌案:“治罪?怕不是又要朕替你们擦屁股。”
时诀不敢抬头。他失败了,必然惊动摄政王,摄政王绝不会这样轻易算了。上一回围攻失败,摄政王回到京城便抓捕了不少人,从揪出主导此事的李氏至清算所有参与者,前前后后也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虽然摄政王称病不出,此事由别的人负责,但谁都知道背后是他的指令。原先他们要斩除李氏九族,幸得柏阻拦,只斩了李氏父子并其他主使,并未牵累其族人。
这一回伤的是王太医,后果当然也不会比李氏父子更严重,但时诀若想保命,自然还得柏出手。
“臣不敢累及陛下。”时诀压低身子,跪伏在地。
“你说得倒是轻松。”柏冷哼:“朕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你们几个,还能任由十七叔治你的罪么?滚吧,自个儿在家面壁思过,这几日不要进宫来烦朕。”
赶走了时诀,柏在大兴宫坐了一会儿,只觉无比烦闷,便出了大兴宫,往后宫去。
破败不堪的蒲月宫无论何时都那么扎眼。
文近侍见他又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蒲月宫,遂提议道:“蒲月宫年久失修,不若叫人拆了重建罢?”
“拆了重建做什么,朕国库里的银子多到扑出来,可以拿来做这种无聊事了么?”柏没好气地说道。
文近侍便不再言语。
柏也没再继续训斥他,抬脚便走。他没去重华宫,也没去甘泉宫,近来他又有了新宠,是厌次进献的美人清如。厌次美人模样与西域人近似,又兼有中原美人的清秀之气,只一露面便艳压后宫。柏当即赐予她昭仪位份,居翠微宫主位。正得宠的柳心与沈静贞银牙咬碎,却也只能笑言贺之。
文近侍早叫人传了消息,柏走到翠微宫门口,清如早已等着了。柏将文近侍与随行宫人都留在门口,独自进去。他一贯如此,文近侍也未觉有异,只如往常般在外面候着。
与宫中其他人淡雅的妆容不同,清如妆容明艳,叫看惯了淡妆的人微有不适,却又难挪开眼。
柏进了殿内,把里面的宫人也赶了出去,一时间只剩他与清如两个。
“陛下今日又有烦心事?清如跳一段舞给陛下看吧。”清如依偎在他身边,柔声说道。
“不想看。”柏伸手揽住她的肩,淡淡地说:“这样就好,朕想安静会儿。”
清如便乖巧地靠在他胸前。
片刻后,听他道:“听说,厌次人能通鬼神?”
清如答道:“不尽然。有一些厌次人认为世无轮回,人故去后神魂仍存留于世,敬此道者便能通灵,有机缘与逝者交谈;不敬此道便不能够通灵。但绝非如外间传言那般能通鬼神。”
“那你呢,敬此道,或是不敬此道?”
清如有些迟疑。嬷嬷说这些东西在宫里叫做巫蛊,是会送命的,叫她绝不可承认自己信奉此道。嬷嬷还说,先前蒲月宫的蒲妃就因为巫蛊之祸,在天牢里送了命。
于是清如低声道:“清如不敬此道。”
然而话题并未就此打住。
柏又问:“按厌次的说法,若人故去后神魂不灭,那,这神魂会在何处?”
清如立即想到这位皇帝的父亲——那位冤死的太子。听闻年轻的皇帝十分孝顺,登基后执意为父亲守孝,宫中一度禁了庆典及宫宴,三年而止。
“自然是在其生前常居之所。厌次还有传说,若要留住一个人的神魂,其生前常居之所需得是它原先的模样,若改了,那人便认不出了,要去寻其他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