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你能的》夜雨霜茗

22、第 22 章

　　唯一的麻烦，却是船老大被吓破了胆。他跑了十几年船，前半辈子都还算顺遂，一直是在江南到湖广一带，这些地方治安尚好，纵然遇到过山贼草寇，也是舍些银两财物便能应付，那里就过这上来就冲着要人命的强横之徒？更别说自己差点就丢了性命，还眼睁睁看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尸首。

　　哪怕那人自有取死之道，但这场面这叫一个刺激，是个人都得做好几天噩梦。

　　船老大只是有些胆识的寻常人，叶小侯爷能想开了之后倒头便睡，他却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一闭眼就是船头那血淋淋的一幕。再想想汀州已是如此凶险，那传闻中的沱江上更是从不太平，简直堪比龙潭虎穴。

　　他辗转反侧越想越怕，接这单买卖原是指望着能搭上贵人，日后好开拓汀州这条线路，这会儿却觉得再诱人的钱程也比不上小命重要。于是第二天好容易熬到了镇上，便来寻叶景言诉苦，情愿不要这一趟的运费，甚至倒贴点银钱破财免灾，也不肯再按约定往沱江上走了。

　　叶景言先还有点为难，后来听船老大说情愿少要运费甚至倒贴，立即就好说话了。当然让人家倒贴这种事叶小侯爷终究是没干的，也不至于不给运费，不过人家主动少收一点，这个还是可以有的嘛。

　　云蒙和辉白两人出去采买补给，这会是李青山跟在他旁边，冷眼看着他这通骚操作，将运费价格维持在一个没让对方听懂亏又没有多少赚头的水平，一边省了钱还做了好人，船老大还觉得他和善好说话，感激不尽地离去。李青山叹为观止，忍不住出言道：“小侯爷倒是会过日子。”

　　李青山不是京城人，不过看他言谈举止，总不自觉的隐隐有股傲气，非得是自小地位高人一等，养尊处优多年才养得出来。叶景言心下明悟，这位可不见得是寻常的精英侍卫，不知是外放的哪家世勋子弟。

　　这人手上功夫是好的，但什么给自己多两个人手好办事，这几人全听自己吩咐什么的听听就好。其余两人还好，李青山虽没挑明身份，可言谈举止里就没拿自己当下属看。

　　听他这般说话，叶景言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在小本子上把运费的账给记上，一边道：“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要做的事情太多，钱却是有数的，不精打细算怎么行。你这一说我却想起件要紧事，之前都忘了问，皇上让我协助你在沱江经营一条眼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又带了多少经费银两？”

　　李青山一愣，然后讪讪道：“皇上只让我们听你的，没提别的。皇上说你有钱，最近那几桩买卖都给你干股抽成，让你从里面出。”

　　叶景言都快给气笑了，难怪皇上让桂公公巴巴地追着过来给他捎这么点东西，交代完了事情却又溜得飞快，感情京中那位也知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事做得不厚道，连同桂公公在内都心虚着呢。都怪自己那时看到从前熟悉的物种尽顾着开心了，也没想起来让他回去和皇上提一提钱的事。

　　叶景言一边琢磨着合适这地方一同发展的行业，茶叶药草，培植菌菇木耳之类的可以试试，不过前提是运输得通畅，一边叹道：“你要是没想好要从哪一行入手，我倒是想起都个营生，不花本钱而且一本万利，只赚不赔……”

　　“……不算行船货运这一块的话的话，光是做些四处贩卖的生意，运费太高，也都称不上一本万利。”李青山挺认真地考虑起来，皱着眉道，“陛下说你和一般人不一样，定然能有特别的想法……究竟是什么生意？”

　　叶景言笑道：“我就顺便一说，现在想想，还是不太妥当。就算了吧。”

　　李青山却觉得这位小侯爷和传闻之中大不相同，不过确实无论想法行事还是说话都挺特别的，再加上信任皇上的背书，皇上都说他有办法，他一定就有办法。于是一直追问不肯罢休。

　　他非要刨根问底，反正叶景言昨天已经在他面前出言不逊过一次了，索性直白道：“是这样，你干脆把地方上的流浪儿流浪汉收拢收拢，弄成个丐帮分舵好了。街头巷尾处处有人，打探消息又方便又不起眼，吃的是百家饭，讨到钱便是赚到……说笑而已，你要做什么？”

　　显然从前没人和李青山开这种玩笑，他顿时觉得自己遭了戏弄，一时哭笑不得，拉下脸来道：“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教训你？”

　　“不信。”叶景言笑道：“你身上都没钱，别说是捣鼓个新的营生，就算是这一路的吃饭花销，说不定都得指望着我付账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没钱还神气什么神气？”

　　李青山原本不过是气不过随口吓唬他，被他这么一怼回来，还真有点牙痒。

　　然而他还想好要怎么着呢，手刚要抬起来，手肘突地一麻，顿时没了力气，连动个手指都吃力无比。

　　身旁人影一晃，狄信鸿悄无声息地闪出来，挡在了叶景言前头，一脸戒备地盯着李青山。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他身后还跟着庞巡和另外随李青山同来的侍卫，他们几人今天一到地方就去忙碌和官府交接的事，正好这会儿回来。

　　俩侍卫相比李青山就很有做人下属的样子，并不多话。

　　庞巡有眼力见，心里稍一权衡，也就对李青山古怪的神色视而不见了，朝李青山笑道：“小侯爷在和你说笑，怎么还着急上火的。”

　　叶景言怔了一瞬，也道：“对呀，闹着玩的呢。”

　　他这方话却是对着狄信鸿说的。

　　那一阵酸麻很快过去，李青山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没有丝毫异样。但他脸色却不大好看，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全是叶小侯爷说话不正经，他可没有一点玩闹的心思。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让狄信鸿近身偷袭还无知无觉，这一点也让李青山很是没颜面。

　　狄信鸿显然才不在意他怎么想，这时见叶景言一脸坦然若无其事，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然而这却没完，他见李青山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十分认真地道：“本地要饭的乞丐，要么是孤老幼童，要么是残疾病弱之人，实在做不了事没活路，才走这条路，像你这样身强体壮四肢健全却想着好吃懒做不劳而获，没人会同情施舍，干不了这一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