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不苏以无穆

2、忘川河中忘川水

　　第二章：忘川河中忘川水
　　——混沌之界，虚无之境，有河曰忘川：
　　三千忘川河水，一滴神女之泪，铸为忘情。
　　一盏忘情，化喜化悲，自此，便不再忆起。

　　“今日我同古渡去西方梵境，拜见了母上，回时途经往生河畔见到一尊你的神像，双儿，我竟不知，你的眼泪还有忘情之效…”长安轻笑着抱住无双，又道：“看来往后我不可随意欺负你了，万一落了泪忘了情，可是大罪过。”
　　“三千忘川河水，一滴神女之泪，方为忘情。以三千水引，只可忘却一世恩怨情仇，那神像，想来不过是母上闲暇时的无心之作，当不得真的。”
　　“那若是哪一日你恰好落着泪掉入那河中，又呛了水，可会忘情？若你本又没有那个打算，岂非太不得当？”
　　……
　　水镜中的人影渐散，韶华看着榻上沉睡的女子，轻叹：“嫂嫂啊，你可莫要怪我。”

　　微风轻拂，杯盏中泛起涟漪。
　　普华隐在暗处，拱手道：“二殿下。”
　　“他人如何了？”
　　“…妖界有至宝护心莲，应是无碍…”普华叹息了一声道：“二殿下既已筹谋许久，为何临了又欲放手？莫不是…”
　　“我知晓你要说什么，可如今妖皇已从阴阳卷上抹去了他的名字。他又饮过忘川水，彼时两界大战，场面岂不会更精彩？”
　　“那二殿下接下来想要如何做？”
　　“…”韶华许久没有言语，约莫过了半柱香后才又道：“上神不觉得有何不适吗？”
　　“二殿下何…意？”普华忽感胸口一窒，而后便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
　　韶华转过身，倚坐在檀木桌旁，然后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抓，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小球便被她抓在了手中，她垂眸看着迅速老去且失去开口能力的普华道：“你助我做了不少事，几百年光阴过去，看来这往生丹当真好功效。”
　　普华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韶华冷笑：“普华上神为神之身，却心向魔道，与魔界中人相往来，此事置于如今是何下场，普华上神执掌九重天多年，比我清楚。”顿了顿又道：“我会派人将你送往九重天，届时你被收押在穹苍之境时，你说，我又会如何呢？……这忘川水是个好东西，就赏给普华上神吧。”韶华捏住普华的下颚，将杯中水灌了进去，然后又嫌恶一般擦了擦手。
　　普华绝望而又不甘的渐渐闭上了眼。
　　昭七推了门进来，没看见普华一般把手中药碗置于桌上开口道：“二殿下该喝药了。”
　　韶华侧头望着窗外夕阳道：“劳烦昭七上神代我将普华送往九重天。”
　　昭七斟了一碗茶径自饮了，又道：“普华何罪？”
　　韶华望向他，“你方才在门外站了许久，竟一丝也未听见吗？”
　　“…你方才的话，无半句虚假？”
　　“…你…这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韶华忽然瞥见屋外一点衣角，慌忙站起了身，“何人在外面？！”紧接着又猛的回过头看向榻上。
　　衣角一闪而过，不一会儿，一道金色的诏令浮现在昭七眼前，昭七双手接过，道：“神女娘娘有令，撤去上神普华尊神之号，将其收押于穹苍之境。九重天二殿下…无诏令，不得擅出乐忧山。”
　　韶华闻言静默了许久，然后兀得发出一声冷笑，看向昭七道:“原来…又是假的……你同他们一起骗我！”
　　昭七猛的抬头，“韶华！”

　　妖界——
　　一妖灵探着路浮到妖皇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妖皇面色一惊道：“加强防守护好这里，三娘，你跟我出去。”

　　古渡正寻思着怎么确认长安混沌之力的方位，忽闻薄冰分裂之声，一小妖在门外道：“上神，紫月有变，恐生乱行，还望上神不要肆意走动。”
　　古渡手微曲，凝聚起一个小光球弹过去，果然，门上已设了结界。

　　妖皇立于紫月下见幻境中万山凝聚，终成一符，符上寥寥几字：“何时能战？”
　　三清立于一旁见了，嗤笑道：“这魔界君主莫不是得了失心病，终日只知打打杀杀，如何能做大事？”
　　“此人父君唤云与上神古渡乃是一母所生，却到死都只能呆在魔界，自然有所执念。这魔界君主不过是了却他父君执念罢了。”
　　三清还欲说些什么，却见血峰处红光大盛，忙赶了过去。
　　妖皇静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上神古渡在何处？”
　　“在这儿呢！”
　　妖皇闻声望去，见古渡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心中一惊，道:“上神怎么会在这里？”
　　“妖皇殿下可让本上神好找啊。”
　　“……上神有何事吗？”
　　“今日本上神想找妖皇一叙，看看自司乐神之子，啊不，是你们的先祖创下妖界后妖界的变化，不过嘛，这妖界变化没怎么瞧见，倒让本上神见着了一个别的变化。”
　　“……”
　　“本上神记得，蛮荒纪以来，天地被划分为六界，神，仙，人是为赤三界，神，仙以赤月集灵力，妖，冥，魔是为玄三界，以紫月集灵力。都说月变生事，可本上神瞧着没生什么事，这紫月的颜色，怎的就变了呢？”
　　妖皇咬了咬牙，手中灵力渐渐成形。
　　“别动。”古渡轻轻笑着，手中归墟剑抵在妖皇颈间，又道:“妖皇可认得这是什么剑？”
　　妖皇身体一僵，往一旁瞥了一眼，道:“不论是什么剑，都有双刃，上神说是吗？”
　　“……我倒忘了，妖皇殿下与魔界来往向来密切。可是……”古渡凑上前轻声道:“本上神既然敢靠你这么近，又怎么会没有防备呢？”话音未落古渡猛的执剑后挑，然后跃出了法阵。
　　妖皇欲追却被一人拦住。
　　“天雷杖……”古渡立于不远处，道:“你们魔界君主又去了？居然把天雷杖交给你这么个小娃娃。”
　　魔君清冥闻言道:“是不是小娃娃，得试过才知道。”

　　上古纪第七百二十年载，紫月异样，千万魔兵妖灵立于赤玄交界处，轩辕剑发出剑鸣，两界之战一触即发。

　　九重天，玄华殿
　　“报——魔兵妖灵正列阵界前！”
　　“报——结界已难以支撑，请上神速派天兵支援！”
　　……
　　“神女娘娘到！”
　　清言忙出了殿门，“拜见神女娘娘。”
　　无双扶住清言道:“伯父不必多礼。”
　　“普华已被收押至穹苍之境，来前母神给予我一枚赤琥珀，可作加固结界用。”
　　“古渡上神……”
　　“古渡此刻在妖界，想来那妖皇不敢轻易动作，我二人还得速去赤玄交界了解战局。”
　　“是！”

　　妖界——
　　“锵——”古渡执剑抵住天雷杖，笑道:“怎么……就这么点力气？”说罢剑锋一转，然后直面劈下，硬是将那魔界君主震开了几步。
　　妖皇执剑上前被古渡轻松挡住，“肃霓剑，看来你这几百年，还是干了点事嘛。”
　　古渡正欲击下，忽感怀中异样，一时间卸了劲，被肃霓剑割伤了臂膀。
　　妖皇见古渡出剑招式颇有些怪异，便道:“上神怎么了？可是拿了我妖族的东西藏在了怀中？”说罢又执剑挥来，剑剑指其腹。
　　古渡忙着躲闪，一个不留神又被天雷杖刺伤了左肩。
　　古渡忍着疼痛架住肃霓剑。
　　“天地合一，万物归墟。”
　　肃霓剑顷刻断成了两节。
　　古渡一剑挥开天雷杖，“是我过于轻敌，不过……你们也的确让我重视不起来。”古渡执剑紧追下落的妖皇，正要一击。
　　“锵——！”
　　“！”

　　无双与清言赶到赤玄交界，然后用赤琥珀加固了结界。
　　“现下战况如何？”
　　“魔妖两界攻势弱了许多，但……但奇怪的是，从交战到现在并未见到两界主上。”
　　“你是说……魔君和妖皇都不在阵内？！”
　　“就眼下而言，是如此。”
　　“清言，你用赤琥珀加固轩辕剑阵，古渡那边或许有变，我得去看看。”
　　“妖界凶险，娘娘……”
　　“两界交战，不能没有主上的指挥，我本意是让古渡留于妖界好制住妖皇作为，可就眼下看来，古渡面临的，或许比我们面临的还要凶险数倍，若古渡遇险，定不能丢下他不管。”
　　清言不好再阻拦，便道:“那娘娘……可要万般小心啊……”
　　无双点了点头就越过了结界然后隐去身形前往妖界。

　　妖界——
　　古渡看着面前人冰蓝色的双眸，颤声道:“……长安”
　　“归墟剑……”那人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跃开了几步，然后道:“只可惜……今日要被你葬送在此地了。”
　　“长安！你看清楚，我是古渡！”
　　“锵——”古渡架住一剑，不可置信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嚓——”后面天雷杖趁古渡不备袭来。
　　“咳……”
　　天雷杖穿过了古渡右边胸膛，血液喷溅在无邵脸上。无邵微微偏了头，然后用剑挑开古渡腹部衣物。
　　“别碰那里！”古渡挥剑抵挡，但还是被面前人的剑勾住了衣料，腹部处那物顷刻被提了出来。
　　“小渡渡！”池越惊呼。
　　无邵看着倒在一边正艰难爬起的小娃娃，冷声道:“原来是个娃娃。”然后眸中寒芒一现，提剑刺了下去。
　　“不要！！”

　　赤玄交界处
　　“上神！”
　　“何事惊慌？”
　　“二殿下来了。”
　　“……快请！”
　　韶华进入殿内，“清言上神，许久未见了。”
　　清言忙拘礼，“小神拜见二殿下。”
　　“本殿下在乐忧山清修许久，方才知晓两界交战，现下战况如何了？可有本殿下帮得上忙之处？”
　　“神女娘娘已去了妖界许久，不知如何了……魔兵妖灵还立于界前，但攻势渐缓，不知其还会有何作为……”
　　“嫂嫂有幻音铃，上神古渡有神魔之力，不会有事的，上神年纪大了，又在这里守了许久，先去歇一歇吧，这里先交给我。”
　　“有二殿下助力，小神自是感激不尽。我确是老骨头一把了，还得烦请二殿下，有异变时告诉老头子我一声。”
　　“那是自然，上神安心。”
　　待清言走后，空灵中传来昭七的声音:
　　——“韶华，莫要再做傻事！”
　　韶华心中轻笑，回声道:
　　——“……不做，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傻事？我的好阿七，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几个时辰前，乐忧山
　　“韶华！”见韶华滑倒，昭七慌忙接住了她。
　　“……昭七。”
　　“我在呢……”
　　“难道你忘了以前他们骗我，我是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们。”
　　昭七心头一震，却发现自己已动不了了。
　　“你想要做什么……？”
　　韶华冷笑，“我说过我会回九重天，就一定会回去。我向来是个守信之人。”
　　“神女娘娘有令……”
　　“她回不来了！以后的九重天……你应该明白是谁做主。”

　　妖界——
　　“嚓——”
　　“娘亲！！”
　　“无双！”
　　无邵看着挡在那孩子身前被自己刺了一剑又倒在一旁渐渐闭上了眼的女子，忽觉心中有些疼痛。
　　“娘亲……！呜……”池越小心的晃着无双的手，“娘亲你快点醒醒……娘亲……”
　　无邵微微蹙眉，想要拉开那孩子，却被古渡握住了臂膀，“你若是……动……那个孩子……必……会后悔……”
　　古渡每说一字，胸口插入的那天雷杖便转上一分。
　　无邵看了他一眼，道:“天雷杖上有剧毒。你自己都撑不了多久了，还管他人做甚？”
　　妖皇隔远看了一眼清冥。
　　清冥会意，打晕了古渡道:“告诉神界二殿下，我要星溶鼎。”顿了顿又看向池越道，“就拿这个小娃娃去换吧。神界中人还不知晓这孩子的存在，交给二殿下就罢。”
　　“那这两位？”
　　“我听闻这是九重天的神女无双，净化之源……若她自己脏了，又如何净化他人呢？上神古渡我带走，烦请妖皇拿那孩子换了星溶鼎后能迅速将星溶鼎交给魔界。”
　　“……好。”

　　赤玄交界
　　“星溶鼎……”
　　清言出殿恰听见了这么一句，“二殿下，现下可还好吗？”
　　“妖界声明，只要我们能够拿出星溶鼎……魔妖两界便退兵。”
　　“……那古渡上神和神女娘娘呢？”
　　“尚无消息。”
　　“只要星溶鼎便退兵……”清言沉吟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这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

　　妖界——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三清无奈道:“我这……不是拦不住嘛……”
　　“王儿恢复的怎么样？”
　　“有混沌之力在体内，自然差不了，这醒来的时候倒是还比我想的早了些。”
　　“禀妖皇殿下，神界派人送来星溶鼎。”
　　“……搁下吧。告诉云起，他可以回来了，那阵也可以撤了。”
　　“……两界休战，那那个神女怎么办？”
　　“暂且留着……毕竟是个神女。”妖皇察觉到三清的不满，又道:“他喝了忘川水，早已将那神女忘了，待王儿行礼加灵，我自会将你许配给他，如此，你还在忧心什么？”
　　“你既知道那是神女，自然也知道他二人以前是夫妻。当初六界中人皆传他二人如何般配……”三清小声嘟囔着，又道:“再者眼下上神古渡已经见到了咱这小妖王，这又该怎么办？”
　　“唤云对神界执念有多深，清冥对神界的怨恨就有多深，纵然上神古渡与他是血缘至亲，那又如何？只怕是清冥每每想到这一点还要更怨恨些。既如此，见到了又如何，有不有命带的回去是另一回事。”
　　“听闻九重天二殿下对上神古渡芳心暗许，魔君那里，能办成事吗？”
　　“……怎么，你觉得那二殿下还敢跑去魔界讨人吗？”
　　“她自然不敢。可神界万一敢呢？”
　　“……神界百年前就已经渐渐的不成气候，失去上神古渡和神女无双，现在九重天上坐阵的又是与我们有‘约定’的二殿下，就算有胆子去争，也没实力去争。”
　　三清叹了一声。
　　“你不是心悦他吗？这会儿人醒了，你一直待在我这里做甚？”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见他嘛……”
　　妖皇汗颜，道:“先前你赶回血峰你二人没见着？”
　　三清扭捏的点了点头。
　　“……你们女子做事为何这么别扭，去去去在人身边呆着去，别呆我这儿。”
　　“那我去了啊……”
　　“去去去。”
　　“你什么时候把我许给他啊？”
　　“……”妖皇一甩袖摆，进了内室。
　　“哼。什么妖嘛。都不听人把话说完。”三清也一甩袖摆然后低着头慢慢的踱着步往前走。
　　“三清姑娘。”
　　三清一惊，“怎，怎么了？”
　　“小妖王想见您。”
　　“唔……你跟他说，稍等片刻。”然后又一甩袖摆，跑去找了一堆小妖:
　　“你说我涂这个好不好看啊……”
　　“这个衣裳花色太多了，你什么眼神啊……”
　　“头发不能这么盘啦……”
　　……

　　殿外，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无邵静默的看着小跑过来的小妖，然后听着那小妖小心的道:“三清姑娘……请小妖王再等上一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