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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窦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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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歇便歇到了傍晚。楚熙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容傾可怜兮兮地探头进来:“楚熙楚熙,我要饿死了!”
楚熙从打坐中睁开眼,道:“那我也没有办法呀,先进来?”
容傾开心极了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进来,躺倒在楚熙腿上。
楚熙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饿的话便去吃饭。”
容傾摇摇头道:“不饿了不饿了。这样躺着挺好的。”
楚熙道:“呐,饿了就吃饭。这点大家都知道的。”
容傾撇撇嘴:“楚熙呀,我从来没见你主动吃饭过哎。你是神仙吗?”
楚熙俯下身子,看着容傾的面容道:“你觉得我是神仙吗?”
容傾撩撩他垂落下来的发丝,笑道:“你反正不是凡人啦,比凡人高一个档次?”
楚熙无奈笑了,“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容傾连忙点头,跟着楚熙走出了桓堂。
身后的桓堂,丝毫不知今晚将发生的变故。
“哇哇楚熙!江南的东西你吃过吗?我们去吃特产?”容傾兴奋得很,拉着楚熙在市集中走。
说是市集,不妨说是河流两岸由一座座桥连起来的许多商家。现在已经是傍晚,市集上的几乎每个店家里都飘来了饭食的香味,很是温暖。容傾发丝有几缕搭在了胸前,楚熙见到了,用未被他拉住的另一只手将发丝撩到他耳后。
江南人不多,街上不是很喧闹,再加上那充满水乡气息的氛围。因为这种种天时地利人和当二人相互对视的那一秒时,似乎时间都停滞下来。
容傾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涩,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熙看。
楚熙也有些滞住了。他只觉得眼前人好看得过分,好看到让他竟有些乱了心神。
上一次有人扰了他的心神,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两人这样呆滞了数秒,才尴尬地移开目光,容傾更是红着脸干咳了一声。
楚熙倒是看上去不甚在意,径自向着河对面的一家面馆走去。容傾见状,立刻跟了上来,顺带小心地牵起楚熙的手。
两人的静默无语到了热烘烘的面馆后才解除。容傾立刻挑了个好位子坐下来,期待地看着楚熙。
楚熙刚一落座,便有店小二冲上来堆着满面的笑容让他们点菜。楚熙看着容傾,开口道:“你点。”
容傾也不对楚熙客气,立马对着小二问这问那,很快便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来。
“嘿嘿,二位客官真有眼光,这面是本店的两大招牌啊!那,我便不再叨扰了,二位慢用啊!”店小二说罢立刻就去伺候别的来客了。
楚熙对着容傾笑笑,吃了起来。面汤很清,油不多——想必是容傾方才嘱托店小二的。在容傾家中时自己便不喜欢油腻的食物,到了此地,他也还上心呐。
楚熙虽然这么想,但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倒是容傾,面前的一碗面漂着一片片鲜红的辣油,看着便不敢动筷。容傾铁青着脸:自己不过想加上一点点辣油,怎料一个手滑,好半瓶辣油全倒进了面。这下倒好,连账都结了,难不成再花楚熙的钱叫一碗?
楚熙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换一下吧。”
容傾立马摇头:“你连油都不吃还吃辣?别换别换,我又不是很饿。”说罢,他一动筷子便将面塞进了嘴里。这下倒好,辣得眼泪立马流了出来,容傾大叫着要水喝,楚熙也立马将自己那碗面端到他面前,无奈:“喝汤吧,哪个人会给你水。”
容傾抱住碗便一通喝汤,可就连汤也是热的。这可真有些火上浇油了……
好容易才缓过来,却看到对面的楚熙笑了。
不是纵容的,温柔的或是无心的笑。这一次,容傾看着楚熙的笑容,第一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因为,太好看了。
一个平常一直笑的人,不可能没一个笑容都发自内心。所以,当楚熙真正笑出来的时候,容傾真真切切感受到心脏的猛烈跳动,和内心突然荡起的一波波涟漪。
这涟漪,名为依恋。
情这东西,不能沾。一旦沾上,一生都要深陷其中了。
等到楚熙与容傾打算回桓堂时,夜已经深了。容傾满足地跟在楚熙身后,满脸笑容。
楚熙却越发觉得奇怪,仿佛胸口憋闷着什么东西,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感觉。
等他站在桓堂门口,脸色已经愈发不好看:是血腥味。
楚熙立刻拉起容傾跑起来。整个桓堂一片昏暗,寂静得有些不正常,唯有大殿灯火通明。满园的紫莲迎着晚风怒放。
容傾也意识到不对,被楚熙拉着进了大殿。殿中无人,鸦雀无声——大殿中央,横陈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心口处被掏了个巨大的空洞,干涸凝固的血迹几乎已经成为骇人的黑色。
大殿的门轰然合上。
容傾立刻转过头去吐了出来。楚熙迈步走到尸体身旁,蹲下身,轻轻撩开尸体上覆盖住面庞的乱发,望着眼前狰狞痛苦又混杂着不可置信的面容:赫然是今日带他们二人入客房的云樱。
大殿门外传出喧闹的人声,楚熙直起身,皱起眉,暗道不好。
外头传出撞击大门的声音,伴随着人声,门又被生生撞开。
楚熙甚至懒得回头:这是谁的圈套,做得太潦草了些。
这时,楚熙身后忽然飞来一支利箭。楚熙顷刻间转身,徒手握住箭头,周身突然寒气大放,整个大殿灯火全灭,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黑沉压抑的空气笼罩了所有人。
黑暗里传出一个女子嘶哑的哭叫:“是你们!你们两个贱货,你们杀了云樱!”
楚熙刚刚要开口,那女子突然声音全消。楚熙意识到不对,燃起一张火符,向黑暗中探去,才发现女子脖子上赫然架着把已经割破她皮肤的长剑。
“顾盼!你跑来干什么!”楚熙惊呼出声。面前俨然是他的从小到大相处的同门——顾盼。她分明在笑,看向女子的目光却冷冽无比:“谁敢妨碍你一步,我帮你铲除啊。”
说罢,她将目光移向了脖子上架着她剑的小姑娘:“桓堂的弟子是吧?你知道你骂的是谁吗?你们桓堂在黑羽蛇妖手上折了不少人吧?他一个人就把黑羽蛇妖杀掉了哦~你要不要猜猜,他真要杀你们要花多久?”
楚熙刚要开口,人群中便传来一个女声。
“这位上仙,您请息怒。”原来是洛韵:“桓堂刚刚生事,楚熙真人想必也不要再生一事。”
顾盼眯眼,道:“你拿阿熙来要挟我?”
洛韵低头,似乎惶恐无比:“不敢。”
容傾好容易缓过来,发生发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着顾盼的目光带了戒备与敌意。尽管,她是比自己要熟悉楚熙得多的人。
“阿韵,不得无礼。”说话的是一个仙气凛然的女子,紫衣灿烂夺目,眉目清秀如画,姣若秋月不可侵犯,浑身上下是春风般化人的暖意,身段更是苗条可人,令人目不转睛。
标致的美人。
洛韵道:“好。”
楚熙微微笑了:“想不到,洛清濯掌门出关了啊。”
洛清濯也笑:“洛某也想不到,楚真人下凡了啊。”
顾盼放下了剑,对着洛清濯行了一礼:“这门生无故出语污蔑师兄,险伤到师兄。顾盼一时急怒攻心,才做出如此举动,掌门您莫要见怪,小女子给掌门急这姑娘赔罪了。”
洛清濯笑了:“这怎么会怪。这门生叫什么?”她将目光投向洛韵。
洛韵抬头道:“回师傅,这门生与云樱是姐妹,名叫云倩,是个好苗子。”
“哦?云倩,你可知错了?”洛清濯声音依旧清清淡淡,楚熙却察觉到其中蕴藏的丝丝寒意,也许丝丝寒意下还隐藏着万丈冰渊。
叫云倩的女孩已经吓到说不出话了,只知道连连点头,眼泪如图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脸颊。
洛清濯又问:“这好看的小郎君是谁啊?生得一副好皮相。”
容倾笑道:“小郎君叫容倾。”
洛清濯看了容倾一眼,又转向楚熙开口:“楚熙真人为何历劫还带着个凡人?真是奇也怪哉。”
楚熙淡淡一笑,灭了手中的火符。在一片黑暗中道:“我见他可爱得很,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哦?那好吧。楚熙真人不想透露,我这等鼠辈岂能强逼。”洛清濯慢条斯理地答道。云樱三天之后下葬,这三天,让各大门派的人想来便前来吊唁吧。云樱这丫头究竟怎么死的……”
她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众人,开口:“此乃我派之大耻,我会自己处理,最后只会告诉大家凶手的名字……”
容倾与她同时道:“只是告诉大家时,凶手已经死了。”
一个对众人广而告之,一个在心中默默沉思。
说罢,她率先拂袖离开了大殿。
人们见状,也都渐渐散了。最后偌大的殿中只留下楚熙,容傾与洛韵三人。
容傾深锁着眉头,一边想着云樱死亡的种种不自然,一边感叹着楚熙隐藏在清雅外表下的强大气势。
这气势,让他觉得楚熙高不可攀。
楚熙率先开口:“容傾,你先回房。”
容傾依言离开了大殿,临走前深深看了楚熙一眼。
终于大殿中只剩下洛韵与楚熙二人。楚熙冷淡地瞥了一眼洛韵,道:“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洛韵低头笑道:“我不明白。为何你们刚到桓堂,师傅便出现了,云樱便死了。”
洛韵又抬眸道:“师傅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她已经成为掌门,此后会一直掌管桓堂了。我,我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云樱的死又是怎么回事,身为桓堂的大弟子,我不能随随便便在众人面前失态,只能装得冷静沉稳,只是,只是为什么师云樱突然……”她低声道,语气中充满真诚的惋惜,“我不认为是你和容公子对云樱动了手脚,但我……我也……不晓得……”
楚熙叹了口气,道:“够了。我相信你。不管怎么样,多多提防你师傅。”
洛韵抬头讶异地看了楚熙一眼,但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诺大的大殿之中,只留下洛韵一人。她在黑暗之中红了眼眶,眼中尽数是茫然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