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59、第 59 章

　　何易秋朝于栩走去，他看不见这小孩的表情，只能凭感觉猜测他肯定很想杀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墨镜湖那句话飘进了脑海里。

　　他沉默了一会，坐在于栩身边，缓缓开口道：“你师傅……阮青海，是我舅舅，亲舅舅。他是……第一世时，学会了天界的魔法，变成了天族。”

　　“……”于栩抬起头，何易秋看到他眼角挂着眼泪。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何易秋忘了所有不愉快的烦心事，情不自禁的抬手擦掉于栩的眼泪，放柔了语气，轻声道：“我出生以前，大家的生活都是很愉快的。第一世时人们思想都迂腐，中元节那天绝不外出，结果偏偏那天我出生了，接生婆把我交给父母后，回家的路上死了，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我克死了她。我不会说话的时候，一天里有大半天都在哭，父母以为我有什么病，叫来医生后又叫来道士，道士说我是阴阳眼，天生就能看见脏东西。阮青海去天族那天，我说一小孩儿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因为这句话我被父亲关进小黑屋，他想见我一面也没见成就走了。后来的事你也都看见了，我没见到楚莫寒，那段时间楚莫寒根本就不在鬼族，没人救得了我。我吃过人肉，也吃过尸肉，都不好吃。我一照镜子就能看见寄居在我身上的鬼，我怕它们。我也怕这一切被你知道，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么不堪入目的鬼样子。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墨镜湖知道人类可以改命的事，我答应了阮青海，我不能让那么多的人类把时间全都浪费在几乎不可能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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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一个森林，就放两个人伏击，这是幸淮太自信了还是有别的埋伏？这一路上蓝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确实有点诡异，除了那个装神弄鬼和被自己烧死的人外，他们没有遇到其他的人，这确实不太像埋伏要做的准备啊。

　　“小蓝。”小白不知道闻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有腐烂的味道。”

　　“啊？会不会是尸变？”余怀心确实是怕这些东西，一下就走到蓝严身后，又拉上了蓝严的衣袖。

　　蓝严倒是不太在意被人拉衣袖，听小白提醒后也闻了闻，只闻到了很淡的一股腐烂味儿。他对法术有不少兴趣，也有意缓解余怀心的害怕，说：“我师傅给我传了黄泉魔法的一招，叫控尸术。听说人界也有一招法术叫赶尸，这次遇见的会不会是赶尸？”

　　不仅没有缓解余怀心内心的恐惧，反到让她更怕了。

　　也只有小白把他的话当成了正经的疑问，一本正经回答道：“不是，人类的赶尸最少也得5个，这气味儿闻着最多3个，是冥界的控尸术。”

　　“嗯……”蓝严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借尸还魂，不是说有些鬼急于复仇，不会对躯体有什么挑选么，万一是厉鬼借尸还魂呢？”

　　“到也有可能。”小白点了点头，又否定了蓝严的话，“但是三个厉鬼结伴出行一起选腐尸还魂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还是控尸术。”

　　余怀心在后面听的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了，她是真真正正的害怕，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蓝严公子和小白居然越说越起劲，而且好像还有要一探究竟而后打赌的架势！

　　冥界控尸术讲究对黄泉魔法的精准掌控，因为黄泉魔法虽然挂了魔法两个字，但它实际上确实是法术。冥界作为一个与世无争、掌握着所有人命脉灵魂的种族，它们并不像其他各族那样有属于自己的魔法。不过值得一提的便是，冥族自成为冥族那一刻起，就具有无穷尽的法术，只要不离开冥界，黄泉水便会为他们提供无穷尽的法术。

　　在百墓山遇见冥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蓝严很好奇这个幸淮的来历，原先没听说过冥族有幸淮这么一号人，如果有的话月空羽也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啊。蓝严猜测他可能和自己一样是外族学习冥族的法术。

　　结果偏偏那么巧还都学了控尸术？

　　和小白猜的不错，确实是3具腐尸。看见他们的时候余怀心没忍住扯住蓝严衣袖把自己完完全全藏在蓝严身后，压根就不敢露出头来直视他们的眼睛。

　　看来之前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没说谎，蓝严心想，不轻不重踏了一下地，水晶绿一般的琉璃火从他脚下蔓延而起，飞速吞噬了三具腐尸。他们的目的就只是吓住余怀心而已，完全没考虑到会有人和余怀心随行。

　　“行了，没事了。”蓝严安慰着把余怀心从自己身后拉出来给她看还在灼灼燃烧着的琉璃火，“一群没灵魂的东西你怕它做什么？”

　　“……”余怀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们人族都比较怕这种东西，难不成真的要说一句“你们神族见多识广”？这就有点像是在开玩笑了。想了半天余怀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蓝严的话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还是轻敌了。”小白说，这次直接站在了蓝严肩上，说，“估计幸淮也没想到你居然会随行，他本意应该只是吓走余怀心，并没有杀意，我有个好主意。”

　　真少见小白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帮忙，蓝严捏了捏小白的前爪，看着她把小孩儿扔在自己背上后跳到余怀心肩上，说：“小蓝，化形于你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事，不如你假扮成余怀心，我跟着她去救他们家人。”

　　假扮成另一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困难事，但蓝严就很好奇小白居然会主动去帮人类。

　　在他的印象里，尤其是小白他们这种孤傲的神兽是最对人类不屑一顾的，一路上小白也不怎么主动和余怀心说话，怎么这时突然主动要和余怀心同路？

　　虽说小白是自己的契约魔兽，但他还是有点怕小白对余怀心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上前一步把小白从余怀心肩上抱下来，说：“不好意思怀心姑娘，我有话想和小白说两句。”

　　余怀心是个懂事的姑娘，点头道：“好，那我在此处等二位。”

　　蓝严也不敢离开太远，始终不敢让余怀心离开自己视线。到了个差不多的位置，侧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余怀心，也确定她听不到才问：“怎么了？”

　　“没怎么。”小白舔了舔爪子，说，“在前面感应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对你不利。那姑娘你放心好了，有我呢，不会让她出事。”

　　既然小白都这么说了，蓝严也不打算再说什么，点点头道：“好，那你务必小心。”

　　“嗯。”小白点头道，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我有名字，叫白落。”

　　小白白落还未修炼成神兽，但凭借着蓝严给的海兽血和与蓝严的灵魂契约，再加上青丘雪狐与生俱来的优势，白落已经很逼近神兽的大门，只需要一样东西，只要有了那东西，再加上蓝严的帮助，她就可以化为人形，成为神兽。

　　这个问题蓝严也问过白落很多次，他也去过青丘，也见过不少不是神兽却是人形的雪狐，为何只有白落偏偏要达到神兽的资格才可以幻化为人形。

　　这个问题白落一直都避之不答，今天，蓝严隐隐约约感觉到，可能就是小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小蓝。”兵分两路之际，白落突然叫住蓝严，“幸淮，能不能……不杀？”

　　一路上，余怀心都能感应到肩上雪狐的低情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最后干巴巴的冒出来一句：“那个……蓝严公子应该不是滥……随便杀人的人……”

　　“我知道。”

　　尴尬，太尴尬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蓝严公子的契约魔兽，怎么可能不知道蓝严公子是何种人也？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人类挺有意思的，白落蹭了蹭余怀心的脸，笑道：“谢谢你怀心姑娘。”

　　第一次被神兽亲近的余怀心姑娘就像被暗恋了很久的公子牵手的女孩，害羞之余还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模样看上去十分讨人欢喜。

　　白落的确想支开蓝严，不光是因为有些不想面对的人和事，主要还是因为森林尽头的余家里有很不好的东西，让白落有点担心蓝严看到后的反应。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把凤族双翼放在门口的人类大家族还是白落第一次见。

　　“你知道这是真的凤凰双翼么？”白落问余怀心。

　　“啊？”余怀心明显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在她家门口挂着的一对双翼居然是真的，“我不知道……”

　　行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不知道了，白落心想，细细感应了一下双翼上残留的灵魂。已经死了很久，应该是很早以前杀死的。这余家有点个性啊，白落舔了舔爪子，居然敢杀四圣地族人，杀的居然还是少主故乡之人，倘若被少主知道，不搞死他们都算少主心善了吧？

　　应该是秋夜影大人失踪之时被杀死的，那个时候是四圣地最薄弱的阶段。

　　让小蓝来估计会让他很难受吧，母亲就是凤族，他自己也有一部分凤族的血统，虽然是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前辈，看见了还是会难受的吧。

　　“那个……白姑娘。”进了屋的余怀心见肩上雪狐一点声音都没有，小声叫了她一下，问，“我们要等蓝严公子么？”

　　“不用。”白落回过神来，从余怀心肩上跳下走到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在他身上闻了闻，说，“小蓝不一定会解御魂之术，我来。”

　　御魂之术的灵魂分离之法有点像四圣地的休眠之术，每个修炼成神兽或凶兽的人都会这种法术。当然御魂之术无法与休眠之术想媲美，所以小白也能有如此自信和蓝严兵分两路，这点小把戏，与她而言还算不上什么困难。

　　“那需要我做什么？”余怀心问。

　　“很简单。”白落用爪子指了指脚下的人，说，“把所有人都拖到这来，我施法时用入魂风就行。”

　　说着，白落扭了下头，说：“先把你弟弟放在地上吧。”

　　把所有人都拖到这地方来是个大工程，余怀心看了看自己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家，心里一阵无奈，轻轻念了什么，叫风代替了自己。

　　白落看着被安排成一排躺好的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人类真是渺小的生物，即便是到了百墓山这种能停止生命运转的地方还依然被其他种族的人玩弄于掌心。人类在太多太多的因素上都不占上风，自第一世出了个何易秋和醉清风上一世出了个林逸和醉青烟之后，再也没有人类能在一群不老不死的生物说上话的时刻了。

　　本来醉山庄掌门人醉山庄二徒弟苏沉央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只可惜死在秋寒之战上。醉山庄五位师兄妹仅留下了醉青烟一位人类。

　　人类，又脆弱又短命，这样一个最普通的种族，却有着他们这些生物理解不了的行为。

　　余怀心看着白落的模样，心里清楚白落姑娘是回想到了什么，她不忍心打扰白落姑娘，但不远处轰然燃起的无名业火实在是叫她无法忽视。

　　再三思索之时，白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喃喃念着她们青丘雪狐特有的咒语。在一片雪花纷飞的恍惚之中，余怀心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发白裙的姑娘，一个美貌动人的姑娘。

　　再等她反应过来，那位美貌到仿佛能把人魂魄都勾走的姑娘已然不见，仍是那个通体雪白的雪狐。

　　白落舔了舔前爪，看向无名业火爆发的方向，心里有点担心蓝严。虽说幸淮目前的修炼程度还达不到御人之魂的功力，但蓝严毕竟有着一半的凤族血统，倘若真承受不住幸淮的法术反倒害了蓝严。

　　“怀心姑娘，我想去那边看一看。”白落说，“可否……陪我一下？”

　　余怀心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亲人们，又扭回头来看了看无数火凤和白落，点了点头，俯身抱起白落，说：“好。”

　　这幸淮确实是个人物，蓝严一脚踹开扑来的腐尸，一边急急侧过身子躲过上古神兽的攻击，一边又御起无名业火与菩提水扑向以灵魂形象重新存在于世的上古神兽。

　　控制灵魂的话黄泉魔法才是最好的手段，可月夜师傅只教了自己控尸术，左寻萧师傅教的阴阳术的封魔术他也实在学不会，辛墨染师傅教的禁忌魔法用多了自己会养成坏习惯，苍瞳师傅教的控血魔法还差一点。思来想去，好像还是鬼术最好用。

　　其实不用鬼术蓝严也能对付幸淮，只是还得花费时间先去搞了被他唤出来的上古神兽，有点麻烦。

　　阴风忽然刮过，蓝严瞳孔里闪过一抹血红，风在他周围吹起，幸淮皱起眉头，急忙后退几步，准备迎击蓝严这招魂飞魄散。

　　阴风冷咧的朝四散吹去，吹过腐尸将它们吹成无法行动的干尸，吹过神兽将它吹回了早就该沉睡的土地。

　　幸淮冷笑一声，伸手做了一个拉的动作，又一只凶兽被召唤出来。这次召唤出来的是只饕餮，蓝严一看就知道不妙，这种上古凶兽天地万物皆可吞，法术若不强硬就连魂飞魄散也吹不散这尊大神。

　　而且这凶兽还能把曾经吃下肚的魔法法术都当成自己的攻击手段，天知道这尊大神曾经吃过些什么，蓝严看着一扑在自己绝对结界上就把结界打出一道道裂纹的无比凶残的魔法，心道上古凶兽果真不愧是上古凶兽。

　　关键是这尊大神吐出来的难以分辨是魔还是法，让控血魔法学的并不是很扎实的蓝严公子不敢轻易化魔或化法。

　　没办法啊，那就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唤出九龙珠，蓝严抬手一指，“螭吻”珠朝着空中的幸淮打去。幸淮皱了下眉头，饕餮伸出爪子张开嘴要把“螭吻”珠吞下肚去。蓝严哪敢叫这大神把自己的宝贝吃了，急忙向上转了下手指，“螭吻”珠在饕餮嘴里起死回生。

　　不行，蓝严“啧”了一声，用力踏了下地，一朵巨大的火莲从他脚下盛开，火莲中飞出无数火凤。随着火凤飞舞，火莲也化为一片片花瓣与火凤共舞。蓝严继而又甩了下右手，九龙戒九龙珠在空中排成了龙的模样，在火凤与火莲花瓣之中穿梭。

　　幸淮这御魂之术要消耗法力，若要持续召唤这么一尊大神，他就没有其他的法力来支撑自己召唤其它亡灵，这倒也是个蓝严可利用的地方。

　　火凤和花瓣四处乱飞，饕餮就算把嘴张到最大也不能保证把所有火凤和花瓣都吞进肚去。幸淮也意识到蓝严的想法，将自己精神紧绷到极致。

　　一只火凤扑到幸淮的绝对结界上，幸淮得到提醒，猛地回身伸手，幻化成火凤模样的蓝严变回人形，打开幸淮伸来的手，伸出两指来指在幸淮额间。

　　缚魂术，和灵魂没什么关系，是一种短时间封印魔力法力的水系魔法。

　　就一会的空挡，那也足以叫饕餮消失了。

　　幸淮到底是异于常人，很快便用自己最擅长的风系破解了缚魂术。只是这次法力惊人的幸淮没再继续召唤亡灵，反倒是有趣的打量了蓝严一下，突然对他伸出手来。

　　完了！

　　蓝严心中一惊，飞速稳住灵魂的同时忍不住懊恼，不能和幸淮有肢体接触，不然他会在一瞬间知道对方体内是不是沉睡着另一个灵魂，并且能不能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