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58、第 58 章

　　人类总是对新的一天充满好奇和希望，就好像昨天挤不进墨家的大门今天就能挤进去一样。

　　何易秋对围墙外一群群七嘴八舌的人们没有半分好感，他此刻就其乱无比，头疼，不知是疼，还有点晕，让他总有一种一闭上眼就会晕倒过去的错觉。不知道被他关在影子世界的于栩怎么样了，应该是醒了，醒了以后会做什么？是不是在想办法解除自己的御物从影子世界出来？

　　可千万别出来，何易秋心想，烦死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亲爱的干儿子，甚至有点看见他就烦的感觉。

　　算了，先去搞死那个血族吧。

　　这个想法已经在何易秋脑海里回荡一上午了，他总是对能看见自己影子的人下不去狠手，好像这样做他们就不会经历自己的痛苦一样。他们本来就不会经历一遍自己的经历啊！何易秋一直都不理解自己从早到晚在矫情什么，有时候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去杀了他，杀了那个血族，亲手杀了他，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再被过去困住，是不是自己就不再害怕俯视别人，也不会害怕照镜子了？

　　墨家结构和何易秋想的不太一样，他以为墨镜湖会把家里弄的简简单单，几间主卧几间客房，其余的屋子准备着收拾成客房或改装成库房存放点东西。有点出乎意料，墨家有那么一点……雍容华贵的感觉。这要是第一世时，绝对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大户人家。

　　到底是变了，何易秋侧过身去贴在墙上避开一个匆匆走过的仆人，小时候自己家里也不过墨家一见客房，他们整个村子才和墨家差不多大。不知道什么起人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想都没想过的样子，变得他一个人类都无比陌生。

　　何易秋有想过假扮成被选中的人，被管家带着去找那个血族，这想法只在何易秋脑海里停留了一会，危险性有点大，万一被发现了还得苦战一场，不值得。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人”在墨家大宅子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人流量多的地方。何易秋一见那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瞬间就有点走不动路。

　　惊讶的。

　　原来第26世的人类都住这么大的房子的？

　　搞得何易秋也有点想弄一个大房子来住住。

　　这里就有些人来人往了，躲不知道得躲成什么龟样子，何易秋看了看忙忙碌碌的仆人和管家，心说既然都是白衣服，那自己不如就装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何易秋下意识拍了拍身上，大摇大摆的从管家面前走过去。

　　“站住！”有人叫住了他，小跑几步到何易秋身边，问，“是三天前新来的？”

　　何易秋避开这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快去大门帮忙，这么忙你还这么悠哉，雇你来散步的啊？赶紧去！”

　　何易秋又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小碎步跑着往大门方向去。跑的时候何易秋还有点担心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被墨镜湖发现了，在路上会不会偶遇墨镜湖，完后是不是又是一阵避免不了的打架？

　　结果直到跑到大门边上何易秋都没见着墨镜湖一眼。这才让何易秋稍稍松了口气，跟门后的管家说了一声，简单介绍了自己是新来的，听了另一位管家的命令来这里领任务。在这位管家那领了一队人往昨天的小屋走去。

　　一路上，身后的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何易秋平时哪会容忍周围有这么乱的环境，若不是突然看到另一个带队的人也是黑着脸往前走，他险些就要开口骂身后这群人，说不定还会忍不住把他们扔出去。

　　“易云，先别感官相连了。”何易秋用精神对话说着，他实在是被烦的不行，再听他们烦一会他绝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万一他们突然说什么重要的事呢？”易云问。

　　“……”何易秋冷着脸抿了下嘴，不耐烦道，“一群幻想不实际的蠢货能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别再让老子听见他们说话了。”

　　看来确实是被烦的不轻。

　　对付暗族最好的办法是阳光，不管是妖怪还是吸血鬼，都会阳光有种莫名的惧怕。上一世血族有红月吸血鬼，不怕光怕水，这一世红月吸血鬼还是特殊吸血鬼，只是比普通吸血鬼更为娇贵了一些而已。

　　不过显然，用阳光对付屋里那只吸血鬼显然是有点异想天开.都被墨镜湖带到人类世界了，怎么可能不会点保护措施来保护自己。

　　那就很麻烦了，何易秋站在门口，烦躁的闭上眼，他身上没有银，也没有什么尖锐到能刺穿吸血鬼心脏的东西，搞死这吸血鬼得速战速决，打的过程中用屋里的东西现做个木锥出来也不科学。

　　要不……直接把他心脏挖出来吧。

　　又带进两队人来时，秋辞盯着其中一个带队人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他好像见过这个人，那双眼睛，好像前不久才见过，熟悉的很。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会，毕竟距离创造一支血族死士的队伍还有很大差距，他不能浪费时间。这么想着，秋辞挥了下手，被带进来了的两队人七扭八拐的倒在了地上，而后他又朝自己的方向摆摆手，两队人被几只蝙蝠叼着衣服到秋辞面前，秋辞摩擦了一下左手的指甲，在这两队人喉咙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看见血后他也没有多么激动，反倒是极其浪费的任由脚下的地板吸收掉。

　　放完血后，秋辞用大拇指的指甲掐破食指指肚，在两队人嘴唇上抹了一下。

　　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换血之法啊，何易秋心想，一瞬间觉得血族死士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

　　那他要怎么补血？何易秋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人，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难怪不在门外一群乌合之众里选管家，原来都是这吸血鬼的血库啊。

　　每次换完两小队的血其实对于秋辞来说血液的消耗量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也不是要喝光每个带队进来的管家。只不过这次这两人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恰好赶上他血液不足的时候。两个人的血有点多，不过也没关系了，一次性喝饱兴许能撑上很久呢？

　　而就在他转过身子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心脏。

　　抬眼对上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也就是这个瞬间，秋辞猛地想起来他在哪见过这双眼睛了。

　　在百墓山。

　　那个被万人唾弃却又令人恐惧让人不敢接近的人界之王。

　　一进屋何易秋就感觉到了，脚下的地板有一部分材料绝对是饮血冰，这个观点在看到血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得到了证实。何易秋轻笑一声，心说既然都是要喂给冰的，那不如就便宜了自己。

　　一般情况下，以血为引的魔法，就比如说血火，都算得上是自主意识，不会被御物所控，所以何易秋也极少控血。在百墓山那个分不清是人类还是吸血鬼的地方，老实一点总会活的更长久一些。

　　许久不控血，何易秋心里有点激动，甚至还兴致勃勃的凝出了一把剑，在秋辞转身的一瞬，刺入他的心脏。

　　果然还是偷袭比较得心应手，何易秋想，看不见他的眼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回忆不起来，别说杀他一个人，来几个他都能杀。

　　有些时候，何易秋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可以用极差来形容。

　　谁他妈知道墨镜湖居然在这时候过来？

　　搞得何易秋还以为这是个陷阱，如果不是墨镜湖那一句“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何易秋可能真的就要暴躁了。

　　墨镜湖打不过何易秋。一个不会法术的人，面对着可以取消魔法的御物高手，只有乖乖挨打的份。

　　用何易秋的话来说，虽然身份是暴露了，但能暴打墨镜湖一顿，不管怎么想都痛快。有了这个想法，也不知道何易秋是不是吃了什么力量暴增的灵丹妙药，下手越发狠辣，一拳比一拳狠。

　　“你他妈什么毛病？”墨镜湖大喊，越来越觉得何易秋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他妈管我什么毛病，就是想打你，不服憋着。”

　　硬气，十分硬气。

　　但硬气完就被墨镜湖用一把“一步倒”给弄晕了。

　　何易秋有心坎，一打起来墨镜湖就能感觉到。平时这孙子哪有闲工夫回话，他打架时唯一的回话就是把人扔在地上或拳头招呼，这人的脾性好猜的很，他只有心烦意乱时才会说一些乱七八糟能气死人的话来转移注意。

　　所以当何易秋醒后，墨镜湖第一句话就好好问候了一下他：“跟小情人吵架了？”

　　“……”老不死的混账玩意，何易秋在心里骂了一句，翻了个身，“滚，别他妈在这碍我眼。”

　　看看，讽刺的话都懒得说。

　　“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顺便帮你看看能不能给你点友好的建议。”

　　“滚。”

　　虽然墨镜湖就没盼着何易秋的友好态度，但是这孙子未免也……太孙子了吧？

　　“算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墨镜湖在何易秋床边坐下，也不怕他用御物把自己扔飞，“无非就是那小子又触碰了你不想触碰的事呗。”

　　知道还他妈多话，何易秋烦躁的闭上眼。

　　“我不在自己脸上贴金说了解你，只是我想提醒你一点，你都决定把自己交给他了，为什么还偏偏隐瞒最能让你们出现隔阂的事情？你不想被别人知道儿时那点伤心事，他又不是别人，知道就知道了，你自己说讨厌离尘那样永远都在后悔的人，你现在不就在走离尘的路么？”

　　何易秋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就不会找个事杀个人就走，墨镜湖放心这一点，说完该说的就离开了，被何易秋搞死的秋辞得安葬一下，血族死士的队伍不能停，但是何易秋在这，还得偷偷摸摸进行，得去一趟血族。

　　墨镜湖本来的计划是尽快，越快越好，在神木被袭击这件事被传到神界之前创造出一支数量庞大的血族死士，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何易秋当晚居然来找他，说有事要和他说。

　　“你想问什么？唐梧有没有跟我说人类其实是可以改命的？”

　　这孙子，果然还是说了，何易秋不经意往下垂了垂眼眸，端着茶杯的手握紧了一些。

　　虽然只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毕竟是一条命，墨镜湖自己虽然杀人无数，但是在何易秋这种“前辈”面前还是个“小孩儿”，更何况墨镜湖有意把唐梧拉入自己的队伍，更是不会让何易秋对他产生什么杀意，说：“这你放心，他没跟我说，我是从别的渠道知道的。”

　　何易秋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渠道？能让你知道的这么全面？”

　　有过几次交锋，墨镜湖已经完全免疫了何易秋的冷笑和嘲讽，面不改色的嘲讽回去：“亲眼见证，能么？”

　　亲眼见证？何易秋皱了下眉头，这26世以来不是没人查过阮青海和自己的来历，也有人查人类改命的资料，但直到这一世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知道阮青海和自己的来历，这寥寥的几个人还包括了不清楚到底知不知道的墨镜湖和潜入自己回忆的唐梧，至于人类改命的……

　　先前听易云说佐安翎一直在查，好像也查出了点东西，也听说佐安翎收了个徒弟，是突然变成血族的，再早一些听说过魔界也有人类突然变成魔族的例子。这样算下来，辛墨染和佐安翎，依照辛墨染那性子，肯定还得告诉左寻萧……

　　这一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频繁出现改命的人类？难不成是因为天帝改回了正常呃时间流逝？可也只有第25世是错乱的，为什么偏偏在第26世乱了？

　　“你看见什么了？”何易秋问。

　　“活人，变成了魔族。”

　　“……”何易秋松了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人类不止可以变成暗族这件事。“然后呢？你也要变成魔族？”

　　墨镜湖反问他：“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本么？”

　　何易秋从这简单的一句话听出了试探的意思，他还是有怀疑的，既然人类可以变成魔族，那为什么不能变成光族？有些事，就怕试。何易秋害怕墨镜湖去尝试，至少在这一世，他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改命的事。

　　“你能有什么资本？”何易秋又恢复了那副气不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人类改命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我杀了你你自然可以变成鬼族或冥族，怎么？试试？”

　　“呵。”墨镜湖冷笑一声，走近何易秋，俯身撑在椅子上，把何易秋圈在双臂间，凑近他耳边，暧昧而又含糊的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何易秋不适应别人的靠近，也不适应除那混账小子以外的亲昵。他正想用御物把墨镜湖甩出去，墨镜湖却摁住了他的手背，他皱起眉头，警告道：“我只说一次，滚。”

　　“我也只说一次。”墨镜湖另一只手也握住何易秋的手，更进一步凑近他，嘴唇都要贴在何易秋的嘴唇上，调笑着说，“我应该说过，何易秋，你真是让人讨厌的紧。我不管你在这想做什么，但你若阻挠我的计划，我会让你后悔和我作对。”

　　何易秋抬起头直视墨镜湖的影子，两双黑眸间刀光剑影火光四溅。

　　“现在……”墨镜湖没有动作，还是这样暧昧的姿势，“告诉我，人类到底怎么改命？”

　　“我说了……”

　　墨镜湖松开一只手，狠狠扼住何易秋下颚，强迫他仰起头来。他稍微低了低头，嘴唇若即若离般在何易秋嘴唇上碰了一下，看到何易秋眸子里升起的杀意后得逞般笑了一下，而后放肆亲上了象征着薄情的嘴唇。

　　直到墨镜湖攻城略地前，何易秋的意识有一瞬间是模糊的，嘴唇上传来痛感才硬生生被他的意识拉回来。

　　什么药？这是何易秋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能让自己使不上劲来的药可以有很多种，人类最不缺的就是让人浑身无力的药，但是封印了自己法术的又是什么？方才躺在床上时他就好奇，这又不是封魔术，那会是什么东西封印了自己的法术？

　　墨镜湖笑着，大拇指来回摩擦着何易秋的嘴唇，还在回味刚刚的亲吻。最后他停在了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上，用力摁了一下。

　　“嘶……”

　　果不其然听到了让人满意的声音。

　　从墨镜湖对自己抛出橄榄枝的那时起何易秋就想过今天的发生，现在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何易秋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嫌弃肯定是嫌弃的要死，但其他的感觉，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类，到底怎样，才可以变成光族？”墨镜湖又问了一边，威胁着又摁了摁何易秋嘴角的伤口。

　　何易秋敛眉，手腕被他的黑雾缠住，法术被封又被下药，跟他硬碰硬实在不是个理智的决定。他轻轻松了口气出去，做出一副妥协了的模样，低声道：“改不了……”

　　墨镜湖听得出何易秋话语里的妥协，也愿意耐心听何易秋把话说完。

　　“只有死后得高人指点，但大多时候遇不到能指点灵魂修炼的高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么多世以来，这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身心俱疲。

　　为什么会被墨镜湖见到人类变成魔族？辛墨染到底是他妈真死假死？就算想试探民心也不应该在这种动乱前试探啊。还有唐梧，他他妈的到底跟墨镜湖说了多少？不可能一个字都没提，现在要怎么办？除了血族死士墨镜湖还把目标放在了哪里？蓝鹤鸣呢？就等着开战后被墨镜湖他们簇拥成王么？

　　回到房间后，何易秋无力的靠在门上。药应该就在墨镜湖身上，现在他能感觉到力量的恢复，也能感觉到法力的充沛；

　　想躺床上去好好睡一觉的何易秋一抬眼，看见坐在床上某个失魂落魄的小兔崽子，心里没由来的又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