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一笑良辰

8、第 8 章

　　当晚，九幽渡口一只巨大的航船靠岸，船锚落地发出沉重的一声响，沐秋率魔教众人浩浩荡荡登上船。
　　青衣：“人都到齐了，收舷梯！”
　　青衣：“起锚。”
　　船动了。
　　沐秋算得很准，今晚刮北风，大风推着巨船巍巍向北而去。
　　宋璟上船后吹了会儿江风就回房间休息了。为了方便照顾，他和沐秋还是睡在一起。
　　然而他独自躺了好一会，神思清明完全睡不着。
　　他有心事。
　　岳云的事还是一团乱麻，现在查出的非常有限，只知道关乎大欣国运。
　　当时他的阿爹被传叛国，江湖中各大派系结成联盟，集结在岳云城前讨要说法，阿娘自刎于堂前，岳云八百弟子系数葬身流言之中，以死明志。
　　岳云只有他被教书先生护着逃了出来。
　　后来教书先生为了保护他，身中六刀，也去了。
　　他四处奔走呼告，换来的是杀人的刀，以及数不尽的追兵。
　　直到遇到沐秋，一切都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他跟他拜堂成亲，有了魔教教主夫人的新身份，得了风云令。
　　后来遇到暗杀，九死一生，被沐秋所救。
　　再后来他就有了家。
　　如此看来，沐秋这个人就像一把利刃，破开他暗无边际的生活，将遍体鳞伤的他护在身后，为他抵挡从暗处袭来的冷箭和刀枪。不会吝啬钱财，不会嫌他麻烦。
　　此人跟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一比，形象瞬间高大起来，有如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支撑着他悬壶济世的理想与抱负。
　　同时这人又不求回报，沐秋帮了他那么多，从未开口讨要一分一毫的辛苦钱。
　　这样的一个人，太好了。
　　可就是因为沐秋对他太好，他才觉得愧疚。
　　他只是一个大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既不能当沐秋的刀，也不能当沐秋的盾，唯一擅长的医术也只是给沐秋看看伤，让他好得快一些。
　　宋璟长叹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废物。他望着虚空想怎么报答沐秋，连正主来了，坐在床边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一直叹气？”
　　“谁？”宋璟转头看向来人，放松了防备“是你啊，吓死我了，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沐秋轻抚宋璟的头，半开玩笑道：“摸摸毛，吓不着。”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宋璟瞪他。
　　沐秋跟着躺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偏头问道：“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都是闲愁。”宋璟起身，看了眼窗外，已是子时“这么晚了，我看你晚饭也没吃几口，饿了吗，我给你煮点吃的？”
　　今天的事情有些多，各地的线人约好了似的，一起传消息回来，再加上要规划去西坞山庄的事宜，沐秋晚饭扒拉两口就又埋首书案了。刚才他又跟青衣确认了一遍西坞山庄的一切事宜，被宋璟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饿了。

　　魔教出行，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这次也不例外。
　　宋璟来到船上的小厨，发现准备的东西很齐全，五荤十素，葱姜蒜香料酒也应有尽有，要不是知道这是魔教船上的小厨，他都觉得这里是古来客栈的后厨。
　　现在已是子时，不宜吃太荤腥的，宋璟决定给沐秋做碗阳春面。
　　宋璟擀面的手艺传自阿爹，只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面就能下锅了。阳春面的汤讲究一个鲜字，所以没往里面加多余的调料，他在等一个最佳时机。
　　过了一会，水汽缭绕，锅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宋璟屏气凝神，就是现在！
　　趁着水开撒上一把葱花，再加一点盐调味。
　　葱花的香气裹着面香从小厨那小小的窗口顺着风飘到船舱和甲板，让本就一天没吃饭此时正在啃干粮的青衣等人，忽然觉得手里的干粮不香了。
　　宋璟端着面，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回房了。

　　沐秋正在倚着床看线人回呈的信件。
　　武林大会本来是三年一届，各门派凭本事当东道主。距离上次武林大会不过两年，并且这种名门正派的大会一般都会绕着魔教走，这次亲下请帖摆明了不安好心。
　　沐秋心里盘算着，该在哪里挖坑让那群老东西自个儿跳下来。
　　宋璟把面放在桌子上，摆好筷子：“老沐，别算计了……”
　　宋璟的话刚说的到一半，沐秋已经一个缩地成尺平稳地坐在板凳上，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宋璟的后半句才落下：“吃面了。”
　　宋璟嘴角抽搐，腹诽：床离这里才几步路，至于缩地成尺飞过来？
　　“至于，床离这里太远了。”沐秋头也不抬，却像会读心术似的，字字说对地方。
　　这种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阵电流遍布全身，宋璟想起来了，阿爹阿娘也是这样。在他还是少年时，课业还没那么多，他想出去玩，还没说什么，阿爹阿娘就笑着一挥手，放他去玩了。
　　宋璟对吃的极为严苛挑三拣四的，这家馆子不好吃，那家馆子不合口味，就连古来客栈的菜肴评价也是还好，只有风味楼的饭菜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口。沐秋还因此嘲笑过宋璟，直到吃到这碗面，他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
　　若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沐秋想。
　　一碗面吃得连汤汁都不剩，沐秋打了个饱嗝，叹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阿璟，能再来一碗吗？”
　　宋璟淡淡道：“没了，太晚了，垫垫肚子就好。老沐，你是不是见过我阿娘？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关于……我的？”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早该告诉你的，但都是些客套话，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吧。”沐秋沉思片刻，还真让他找到点有趣的“我跟宋夫人见过两回，都是谈魔教该如何配合布局的事，但最后一次见面宋夫人多提了个要求，她让我竭尽全力保护你，为此跟我分析利弊，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
　　宋璟眼神微动，紧接着沉默许久，久到沐秋以为他不高兴了，他才抬头说：“所以你答应了？你这么照顾我，是因为，因为这个？”
　　沐秋：“是也不是。我们拜堂时，母亲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她也夸你，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还说了很多。”
　　“但我不是因为承诺，也不是谁的嘱托才对你好的。”沐秋认真道“阿璟，你很优秀，有才华，有抱负，只是少了一点推力。本座身为魔教教主，眼光自然独到。”
　　沐秋左手搭在宋璟肩上，重重地拍了拍，道：“所以阿璟，别让我赔了。”
　　心中的大石落地，扬起尘埃千里。宋璟笑容爽朗：“嗯。你给我讲讲武林大会吧，我需要做什么？”
　　沐秋揉了下他的头发：“什么都不用做，看戏就行。”
　　不论眼前这人在外人眼里多么的厉害，在沐秋眼里，他只是一个没了家，需要人疼需要人爱，还未及冠的可怜孩子。

作者有话说

　　要开西坞山庄的本子了，头发日渐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