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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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阿娘。阿娘还是那么漂亮，笑容温婉地唤他过去。他急忙跑过去，发现自己只有阿娘膝盖那么高，但这些都不及这大半年来的相思之苦。
“阿娘，阿璟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阿娘才抛下阿璟的，是不是？”
这半年来，虽然有沐秋的开导，但宋璟难免自责，岳云的计划他是唯一的火种，那么是不是他学得不够认真，不够拼命才没能赶得上时局的变化，拖累了岳云的进度？
特别是阿爹阿娘布局多年，全体上下都知晓了，唯独瞒着他，把他排离在外，这让宋璟很难受，更加深了他这种自卑与负罪感。
这大半年来的委屈、不安霎时涌上心头，少年宋璟抱着云娘的腿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一路的心酸苦楚全部哭出来一样。
云娘心疼地抚摸自家孩子的发顶，温柔地安慰他“当然不是，阿璟是阿娘的骄傲，抛下你一人承担这些是阿娘不对，是阿娘不好，阿璟是个心怀宽广的男子汉，原谅阿娘好不好？” 说着，右手轻拍给他顺气。
少年宋璟抬起半张脸“那阿娘怎么不来看阿璟？阿璟好想念娘亲……”他哭得猛了，抽噎了一下“可是每晚做梦都梦不见娘亲，阿璟真的好孤单啊。”
玉手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拂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云娘被问得一笑“那是因为阿娘做了错事，不敢来见阿璟，但阿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关注着我家阿璟。”
“那阿璟不怪阿娘了，阿娘时常来看看阿璟好不好？”
云娘在宋璟额头上落下一吻“傻孩子，阿娘一直都在。”
“那，阿爹呢？”
此时宋璟已经停止哭泣，被云娘安抚下来，正捧着一杯茶，整张脸埋在杯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娘亲。
云娘拿起杯子放在唇边，眼里泛着泪水，但很快她又调整好情绪“以后会有机会的。”可能不会再见了。
少年宋璟不知分别近在眼前，他抱着云娘的膝盖一个劲的撒欢，引得云娘掩唇低笑，训斥他不成规矩。
这些他不在乎，他只知道，有娘亲在就很好。
又聊了一会，一串铃声响起，庄严而肃穆，悠远而空灵，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很近。少年宋璟诧异地抬头，看见云娘的身影正一点一点变得透明，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只抓住了几点光亮。
少年宋璟再次试图抱住云娘“阿娘，这是怎么回事？阿娘，你又不要阿璟了吗？阿娘，你要去哪里？”我不能再失去您了。可他的手穿过云娘的身体，再次扑空。
云娘回头，含着泪挥手：“回去吧，看见你有人陪，阿娘就放心了。阿璟，珍惜眼前人，阿娘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做傻事。”
“阿娘！”
周遭归于黑暗，温馨的小院不再，宋璟眼前只有一条看不到头的黑色甬道，他走啊走啊走，走了许久都没走到头。
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地躺下。哪料场景再次变化，他周围都是水，窒息感袭来，该死的是他还在往下沉。
他想向上游，到水面换气，可越挣扎他下沉得越快。
此时，一道声音问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为大义而死，全了岳云的名声，你做到了，那么，你还在挣扎什么？”
这个声音极具魅惑性，宋璟正在扑腾的手停了下来。
“是啊，我在挣扎什么？”
于父母，他全了岳云悬壶济世的名声，于自己，他做到了助人为乐的本分。如今他又成了被丢弃的那个，好像没什么事值得牵挂了……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
宋璟睡了大半天都没醒，沐秋不放心，再次踹开了路沅的大门，气得老头跳起来敲他脑袋。
沐秋给路沅开门：“路老，您快看看，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没醒，是不是伤到脑袋了，您没检查到？”
见沐秋质疑自己的医术，路沅不满地哼了一声，净手上前查探情况。
眼看着路沅的脸色愈发凝重，沐秋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老头，他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你这都看半天了。”
路沅叹了口气，又不信邪地贴着宋璟的手腕听他的脉搏，最后摇摇头“他没有求生意识了。”
沐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次，他怎么样了？”
人体存在着许多奥秘，无论遇到多么凶险的难关，总会拼命为自己寻求一线生机，从而逢凶化吉。所以，一个人对生的渴求往往能创造奇迹，但若一个人没有求生意识……
“他，你媳妇，不想活了！”
“不可能，他刚刚还冲进火场救我”沐秋揪着路远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老头，我告诉你，他没事，你没事，他有事，你陪葬。”
路沅脾气也上来了：“好啊，你这就掐死老夫，你媳妇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事关宋璟，沐秋彻底没了魔教教主的脾气，他身子一矮，直直跪下“求您救他。”说着就要给路沅磕头。
为了自己梦里不被老朋友揍，路沅一把扶住，把人拉了起来“老夫又没说不救，先起来，不然你娘又该跑梦里打我了，你为了这小子没少挨揍吧？”
每次宋璟有什么闪失，母亲确实会在梦揍他，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沐秋抹干净眼泪“路老，您快说，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不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沐秋都在所不辞。”
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太血腥。路沅捋了捋胡子，抛了一本医书给沐秋“小子，翻到第七十九页。你媳妇是被心魔困住了，若想要他醒来，需要激起他的求生意志。人的真我不论被什么困住，只要有一息尚存，他就会试着给予你回应，只要你心中的思念不减，你们手中的红线就不会断。”
医书上写的，跟路沅说的完全一致。
心魔，由人的执念而生，执念越深，心魔越强。阿璟，你还因为岳云的事责怪自己吗？沐秋握住宋璟的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路沅实在不想看见小两口你侬我侬的场面，很识相地退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阿璟，你说你要悬壶济世，人马、药材铺子，还有银钱我都替你准备好了，等你醒来，就能启程了……”
“……阿璟，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就放你走，这次是真的，我不要你喜欢我了……前路万千业障，我替你担……”
“阿璟，你别睡了，别抛下我。”
“求求你，别走……”
夜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沐秋撑不住，倒在床边睡了过去。
“醒醒，快醒醒，我的傻大儿，再不醒，你媳妇就跑了！”
老夫人一巴掌，把沐秋打醒了。
抬眼一看，宋璟还好好地躺在床上，沐秋松了一口气，握着宋璟的手，轻轻地落下一吻，可想到这人这么狠心，沐秋不甘心，牙齿叼着宋璟手背的一点肉，轻轻地咬了一口。
“疼！”
沐秋屏住呼吸，慢慢地转头看向床榻上的人儿。那人望着他，眉眼弯弯，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笑他“老沐，你眼睛肿了。”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淌，沐秋也顾不上擦，他含着泪就这么笑了。因为啊，他的爱人顺着红线回来了。
“我渴了。”
宋璟一句话就稳住沐大教主的情绪，不一会热茶就到手了。
沐秋的眼睛比出去前更红了，宋璟轻笑一声，调侃道：“老沐，多大的人了，还哭呢。”
沐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背对着他：“路老头说你不想活了，你都要死了，我，我不得哭一下？”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沐秋看着天花板，宋璟看着手里的茶。
“老沐，我梦见阿娘了。”宋璟把冷了的茶仰头灌了下去，他看见沐秋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本来计划着，在一次救人中死去，如此既全了岳云的名声，我也能得到解脱。”
沐秋眼睛猩红：“所以你故意跑进特使府，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存心去送死？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爹你娘，对得起……你太自私了。”
“不是。”宋璟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听到你有可能在里面，什么都没想带着人就赶了过去。在梦里，我看见了阿娘，我们说了好多话，她说他错了，她不是要抛下我。可转眼间，她又走了，我怎么都抓不住。”
“你还有我，”沐秋紧紧抱住宋璟“我一直都在。”
“后来，我在黑暗的甬道里走了很久，躺下又被水淹了，很难受。可我听到有个傻子哭着喊着说他喜欢我，让我不要丢下他，我就回来了。”
宋璟说到最后就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大傻子，听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
沐秋的吻很轻柔，就像信徒朝拜一样虔诚，但唇齿间宋璟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以及他胸膛中汹涌的爱意。
宋璟学着沐秋的方式，回应着。沐秋愣了一下，对上宋璟含笑的眼睛，瞬间阀门打开，爱意汹涌而出。
到底还是第一次，宋璟还不会换气，被亲得双颊通红，眼睛里蓄满了生理眼泪，沐秋这才咬了咬他的唇，放过了他。
“你先休息，我去请路老。”
本来路沅是说宋璟一醒来就去请他来诊治的，沐秋现在才想起来，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袍，又询问了一下宋璟的身体情况，得知没什么大碍，才放心去请路沅。
看着沐秋急急忙忙的背影，宋璟轻声骂了句“傻子”，然后笑了，又骂了一句“傻子”。
在他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听到了沐秋的呼喊，起初很小，到后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所以那句“我喜欢你”就清清楚楚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那一刻他才明白，沐秋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心存死至，所以各种委曲求全，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知道他自尊心强，所以用尽一切办法让他肯定自己；知道自己的喜欢会让他困扰，所以什么都不说……
爱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外面有个大傻子在等他，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扎根，宋璟就没办法继续沉沦。
阿爹阿娘还有岳云的大家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他还有沐秋，一个把爱藏在心里的大傻子，毫无不留地爱着他的大傻子。
“久等了，我的心上人。”
宋璟对着沐秋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说给沐秋，也说给自己。
我也爱你，沐秋。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