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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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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伤着,海螺突然响了起来,我叹口气还是把它拿起来放到耳边。
“进展如何?”御锦问。
我憨憨一笑,“挺好的。”
“我是说枯荣轮转。”
“这个啊,他们说没有。”
“你也信?”他说,“还是要自己暗中调查。”
“嗯?”
“趁容休不在,去藏书阁看一看。”
“他不让我乱跑。”
“你这是忘恩负义吗?”他语气很落寞。
“算了,我去找找看。”
“还是你最乖。”
海螺那边没有声音了。我摸着夜色悄悄地溜出迷津,但初来乍到,找了好久也不知道藏书阁在哪。路过一间房的时候还听到了些令人脸红的呻吟,我看了眼匾额:长生殿。果然,这大长老是色中厉鬼,这么晚了还在继续。
我并不知道渚西是有警卫的,这个监视系统融于空气中,可以洞察一切。正当我站在院子里不知去哪里好的时候,一群弟子把我团团围住,那几个老头也慢慢走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一个老头问。
“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我强装微笑。
随着一声咳嗽,众弟子自动让开一条路,那个黑袍厉鬼走进来,睨了我一眼然后冷冷的说,“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还是由我来代替容休教育一下徒儿。”
我暗叫一声不好,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结果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痛的我惨叫一声。
“放开我!”我知道挣扎无用,但还是想做一下无用功。
果然,整个渚西,护着我的只有容休。平时他们碍着师尊的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是吧?如今主人不在,把狗怎样都可以。
不对,我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狗啊?
他们打了几个哈欠很快就散了,像是一场丑剧的落幕。厉鬼拎着我回了长生殿,苏绫衣见到我之后友好地朝我笑了笑,给我端来一杯茶。我绝对是不会喝的,但厉鬼封住我穴道,强行灌了下去。我自然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却没想到药效这么强大,很快浑身就燥热了起来。我瞪着苏绫衣,万万想不到女人会如此心狠手辣。苏绫衣嘲讽的笑了笑,主动退避还锁上了门。厉鬼将我放到床上,我害怕的抽搐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我闭紧眼睛在心里诅咒他变成太监。突然,嘴里一凉,他竟然给我吃了解药。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还是厉鬼吗?但他什么也没说,自己坐在席子上诵经。
“我若说法。与汝等言。汝当静默。安神而无杂虑。然后得闻是法。夫法本无法。理归自然。心因境乱。法本心生。立法之意。当发如是大不可思议无量善因。不可别生异见。”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在干嘛?”
“诵无量易经。”
嗯???
我虽疑惑,但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昏昏的睡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但我被软禁是个事实。白天看着天花板发呆,晚上就听着纪夜诵经入睡。渚西没有任何变化,大家还是练功修道,仿佛我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不过有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苏绫衣竟然变年轻了。
我看着她浅笑嫣然的样子心里十分纳闷,她如今不施粉黛就可以艳压群芳。时光会倒流的么?我知道这是不会的。所以我发现了苏绫衣美丽的代价,我看到纪夜有些头发变白了。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这两者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你是不是帮苏绫衣增进修为了?”晚上的时候我问纪夜。
其实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纪夜不像大家说的那样不堪,所以也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谁知我这一问,打扰了他集中精力,竟然咳出一口血来。我慌张地递过手帕,看着他拭去血渍。
“还请保密。”他淡淡地说。
我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突然苦涩的笑了笑,“绫衣的事,被你发现了啊。”
“只是,注意到了。”我小声的说。
“逆天而行,定有报应。”他摇摇头,“只希望这报应能全降在我一人身上。”
我撑着头问他,“你很爱她么?”
他点点头。
“即使她为了报复我要你做那种事?”
他闭上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喜上眉梢,“那容休一定也能爱上我。”
他挑挑眉,诧异的看着我,“冷静点。”
我气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怎么了?!看不起我?!”
“他性子冷淡,此生注定要成仙,怎会在情爱上耽搁?”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不想成仙。”
“他不想又如何?天命不可违。”
我说他思想腐朽,不便与他多言。
第二天早晨苏绫衣跟平常一样端了粥来给我喝,只不过身边多了个傻师妹,看来她们结盟了,两个人肯定时不时聚在一起讲我坏话。
我坐在床上接过粥来喝,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个蛋。我心想这个毒妇终于有点良心了,估计她是害怕饿死我,等容休回来要找她算账。每天就喝三碗粥,我真的快扛不住了。
傻师妹看我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问:“你就不怕粥里有毒?”
苏绫衣笑道,言语刻薄,“她百毒不侵,只有一种药对她管用。”
我僵住了,好哇,她给我下过一百种毒?
傻师妹一脸懂了的表情,轻蔑的看了我一眼。
我吃完粥,把碗递给苏绫衣,“谢谢款待。”
大长老刚好回来,看到屋里三个女人,刚想出去就被苏绫衣叫住,“纪夜,这个女人和容休的契约怎么去除?”
纪夜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妖的契约,至死方休。”
苏绫衣伸手过来掐住我脖子,“意思是杀了她就可以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杀我,你敢么?”
她面露凶相,掐着我脖子的手越发用力,傻师妹有点怕了,“这样不好吧。”
苏绫衣有点歇斯底里,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我不管了,反正容休也不可能会要我。我得不到的,她凭什么拥有?”
她这样掐着我,我竟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想看看她能做什么。
傻师妹慌了,“师叔他们会不会说什么?”
苏绫衣冷笑一声,“那些老头一直都想杀了她,要不是容休护着,她能活到今天?”
纪夜叹口气,走到苏绫衣身边,握住她掐我的那只手,“冷静点。”
苏绫衣瞪他一眼,“怎么,你也要护着她?”
纪夜摇摇头,苦苦一笑,“绫衣,我要护的人是你啊。”
苏绫衣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又被憎恶填满。她终究还是抽回手,带着傻师妹走了。
纪夜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每天能做的就是盼着容休回来。
最好是一大早的房门就被踹开,他在万众瞩目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像个盖世英雄。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容休的确回来接我了。我跳起来,扑倒在他怀里。他有些局促,身子紧绷绷的。
“怎么了?”他看着我,眼里流出温暖的笑意。
我摇摇头。但苏绫衣此刻却走了过来,谄媚的对容休说,“她这几日可是如沐春风,精力旺盛的很呢。”
“对呀,每天都想容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挽着容休的手,朝她翻了个白眼。容休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擦了擦鼻血。
苏绫衣有点气急败坏,果然年纪大了就爱发火。她指着我大声的问容休,“凭什么?她也同样不干净了你却能接受!”她眼里含满了泪水,“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纪夜站起来扶住她,她却一巴掌扇在纪夜脸上,“别碰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容休会嫌恶我吗?你个十恶不赦的……”
容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疯了。”
孟婆说疯女人极为恐怖,果真如此。我本以为女人之间的战争都是阴着来的,表面上还会装腔作势一番,但渚西颠覆了我的想象。
回到迷津后容休立刻为我煎药,很快,一股清香就弥漫开来。我凑到他身边,试探地问了句,“不苦吧?”
“就知道你会怕苦。”他笑笑,“我特地绕远去采了琼州的甘蔗,把它煎炼成糖放进药里了。”
“容休太好啦。”
他将汤盛好,我喝了一口,甜到心里。这些药材果真名不虚传,下肚不久我就能感受到体内灵力涌动。为了帮助消化,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容休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走过来,将手放在我背上助我调理灵气。
“你注意点,鼻血不要弄到我衣服上啊。”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其实看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很紧张,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突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什么也不用说破,一直这样悠闲地生活,没事就撒撒娇。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我精神抖擞地和一脸疲惫的容休奔去吃饭。远远地就看见大长老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粥。容休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回到迷津后又喝了一次药,容休还是为我调理气息。我问容休契约是怎么回事,他说这其实是不平等条约,妖此生都会保护和她结契的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啥?”我惊道,“这么惨!”
“契约对我唯一的影响,就是和你结缘。”
正当他在帮自己止血的时候,纪夜来找我。我看向容休,他点点头表示许可。
纪夜带我到藏书阁里。
“我命不长了。”他说。
“啊?!”我惊了,这也太直白了吧。
“我早已辟谷,现在却不得不以食物来勉强支撑。”他咳了一会儿,“你也注意到了,我头发变白,命数将尽。”
“我,我能做什么?”
“还劳烦你在我死后将这个交给绫衣,不要让她知道是我给的。”他递给我一个盒子,“作为感谢,我可以告诉你藏书阁里的确有你要找的秘术,但就连我也没有权力翻阅。”
我接过来,“我学了这个能救你吗?”
“不能,这是天数。”
突然,门被推开。苏绫衣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纪夜,天道有眼。”
可能是因为命数将至,纪夜也放下了所有的负担,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将她鬓角处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绫衣,你最爱美了。一定要好好修炼,才能一直美下去。”
苏绫衣别过脸去,“我恨你。”
“我知道。”纪夜笑了笑,将匕首放到她手心里,然后握住她的手刺入自己腹中,“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原谅我好不好?”
苏绫衣木讷的看着他血流不止,颤抖着缩回手。匕首掉在地上,声音清脆又刺耳。血洒在地上,所有的恩怨纠葛都换来一个缄默的收梢。
“不会的,我不会原谅你。”
纪夜伸出手将她搂入怀里,温柔地哄她,“第一次见到绫衣是在三百年前啊。”他缓缓地,道尽所有情思,“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时就该远远地看着你。是我错了,你恨我也罢。只是我不想你如此活着,一点也不开心。”
他手抚上她眉梢,笑着靠在她身上永远闭上了眼睛。这三百年都为她而活,散尽一身修为只为她所愿。时间不可以倒流,却可以相抵。
但苏绫衣只是狠狠地将他推开,冷声道,“你是该死。”
我突然很是为大长老感到悲哀,果真爱情这事还是强求不得。难为他这般痴情,终究不能让美人为他落泪。我知道苏绫衣这样很过分,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她爱的人是容休,却要委身于纪夜。她如此恨他,也是情理之中。
感情的事总是如此微妙,说不清道不明。人往往会觉得,要么爱要么恨。但这么想其实已经是陷入了思维定式的泥沼。苏绫衣觉得自己爱容休,恨纪夜。但她错了,介于爱和恨之间还有两种感情,一个叫喜欢,一个叫讨厌,不能简简单单用爱恨替代。从刚才她面上一瞬间的惊痛就可以看出,她对纪夜的恨降格成了讨厌,对容休的爱也变成仅仅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