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休》白龙过

5、后山有怪兽

　　我换了新的鲛绡，调整心情去吃饭。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目光，似乎都在猜测我怎么会一个人。我不断的用调羹搅拌着素粥，一直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我都瘦了。正盘算着去哪打只鸡的时候，傻师妹坐到了我对面。
　　“师尊呢？”
　　我理都不想理她，直接站起来走掉了。
　　我晃到后山，四处搜索着活禽，结果却只看到树枝上盘着一条粗壮的蛇，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当时就吓出了冷汗，趁它还没有想吃了我就溜掉了。之后做梦时不时地会梦到这条黑色花纹的大蟒蛇，每次都会被吓醒。
　　渚西的后山简直是个迷宫，而且是个天然宝库。总之除了没有能吃的野味，什么猛兽都有。一路看到不少黑熊野猪老虎猎豹。对于它们这些动物怎么会聚集在这么一座山上，我感到有些疑惑。它们吃啥呢？总得有个野兔吧？
　　我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暗中观察，看到了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它们这些猛兽竟然聚在一起聊天，而且说的是人话。
　　老虎：“好无聊啊今天。”
　　黑熊：“是啊虎哥，想当年在河边抓鱼是真的快乐。”
　　猎豹：“我更喜欢在草原上瞎跑。”
　　野猪：“明明连个人都跑不过。”
　　猎豹怒吼：“人？容休他妈的是人么？”
　　老虎：“豹弟，说得有理。”
　　我呆若木鸡，身后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一转过头就看见那条黑色花纹的大蟒蛇冲我吐着信子，他张开血盆大口，说了句，“你好啊美女。”
　　我：……
　　那四头猛兽一齐看向这边，“哇噻，还真有美女哦。”
　　我急忙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下一刻，我就被包围了。每一个都能瞬间秒杀我的怪兽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
　　老虎最先发言：“你是容休的女人？”
　　我急忙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猎豹附和：“绝对是，他就好你这口。皮肤细腻，肯定很好吃。”
　　我急忙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猎豹大吼；“你再这样我豹怒了啊！”
　　我急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蟒蛇：“你们别吓着人家，瞧你们长得那丑样。”
　　野猪：“总比你四肢不全要好吧？”
　　蟒蛇：“想打架？死猪头？”
　　我冷静下来，其实这气氛也不错，比一本正经的渚西不知道有趣多少倍。好久没听到别人这样插科打诨了，还挺怀念。
　　我弱弱的问了句：“各位仁兄认识容休？”
　　黑熊：“老交情了。我们哥几个都是被容休救的，被他安顿在这里。那时候我们被人抓住，要把我们做成虎皮裙，豹纹靴，蛇油膏，烤熊掌和猪头肉。”
　　野猪：“凭什么我是猪头肉？！”
　　老虎：“姑娘，你和容休关系不一般吧？”
　　我笑道：“哈哈哈哈，说啥胡话呢？”
　　老虎：“没有没有，你额头上有和他的契约之印。”
　　我：“啥？我看不见啊。”
　　黑熊：“他给你取了名字吧？”
　　我：“嗯，无双。”
　　大家瞬间就沉默了，我：“咋啦？”
　　野猪捂眼：“原本我们这还有条母豺狗叫无双，后来她死了……”
　　我：……
　　还记得，那天他声音轻柔，告诉我无双的意思是唯一和绝世。
　　真不是个东西！
　　蟒蛇：“呃……容大哥，不是故意出卖你老人家的。”
　　我保持冷静：“他还有什么英雄事迹么？都说来与我听听。”
　　黑熊：“不敢不敢。”
　　野猪：“我来讲！”它还煞有介事地停顿了一会，换了个说书的腔调，“话说五百年前，容休跟以往一样下山乱跑，哦不，普度苍生。当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眼神凶恶，直接拎起一个老头的衣襟，冷冷的问他‘天庭还让你们做什么？’大长老出手制止，容休只是单手一击，他就喷出一口血来，过了两百多年才完全康复。我们都知道容休要是出手，整个渚西加起来也是拦不住的。但不知怎的，他也突然喷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又变成原来的那个容休。”
　　我来兴趣了：“还有这种猛料？！”
　　野猪得意一笑：“还有更劲爆的，请听下一回‘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窒息了：“去你的下一回，快讲！”
　　蟒蛇、老虎、猎豹、黑熊：“我们也想听。”
　　野猪：“说实话，容休这人桃花运是真的好，什么妖魔鬼怪都往他怀里跳。他既然都拒绝，我就叫他匀几个给我，结果被他送到了猪圈里，一群发了情的老母猪冲我流口水，那简直就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太狠了。”
　　我：“容休的春宵一刻呢？快讲。”
　　野猪爆笑：“他哪里会有什么春宵一刻啊！”
　　我们是在一片竹林里，我余光瞥到一个白影闪过，立刻扭过头去看。细密的竹子很好的挡住了我们，透过缝隙可以看清那个鬼鬼祟祟的白影是傻师妹。
　　她左顾右盼，发现没人之后，一下跳进了井里。
　　嚯，好家伙，敢情那个坠井的小师妹就是她啊？
　　我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跳下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凭一己之力重新上来，但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夜色见黑的时候我回了渚西，始终没有见她上来。
　　我躺在地上，回忆了一遍白天说的话。其实容休还真的是个呆子，那么多美女投怀送抱都不要。真不知道这道法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过我也终于认清到了现实，他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是个清心寡欲的良家少男，看来我要走的路还有很长。所以嘛，过去的事就过去好了，也不能太跟他计较。
　　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在地上打滚。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开出花来。
　　容休他，和我有契约啊
　　我又激动地滚了好几圈。
　　虽然不知道这契约是什么东西。
　　我一时兴起，翻他书柜，全都是什么南华真经，龙门心法，随意翻几页就会睡着的那种。那些书都已经很旧了，一看就知道被看过很多遍，但主人很小心爱护，一直能存留至今。
　　我盘起腿，打算像容休那样打坐，但半柱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住。这可不太对，我在黄泉一动不动的站了那么久，怎么现在却做不到了。我摇摇头躺下，头重重的磕到书柜上，忍不住哀嚎一声。
　　门外传来女声，“可是无双姑娘有恙？”
　　我打开门说没事，看到上次说要给我衣裳的女人站在三丈远的地方，她神情疑惑，可以猜到容休在此设了结界。一想到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容休去哪了？”
　　“关你屁事。”
　　我猛地关上门，余光瞥见地上有一面镜子，可能是被我刚刚撞出来的。我捡起来摆弄了一下，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通讯器吧，要是能联络上容休就再好不过。我搞了好久，最后不得不承认，真的只是面普通镜子。刚想放回原处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容休这样的人会用镜子吗？我观察了一下，那镜子做工精巧，背面还镶着大大小小的宝石，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再仔细研究，发现背面雕饰的花纹里有血渍，卡的极深，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我仿佛找到开启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准备好好翻翻书柜，说不定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还是算了。
　　我坐下来，把镜子放回原处。
　　周围太过安静，我感觉很无聊。让我想起在黄泉的时候，周围都是些鬼魂，牛头马面之类的角色，他们也几乎不和我说话。只有孟婆在熬汤的时候她才跟我讲六界的事，然而奈何桥上一来人，她就要离我而去，剩我孤零零一人。
　　突然，脑海里传来容休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的问我，“还好吗？”
　　“是你吗容休？我应该脑子没坏吧。”我激动的站起来，还走了几步。
　　“千里传音。”
　　“我想学这个，你回来之后教我好不好？”
　　“好。”他声音里带了一分笑意，“我采到一株千年的雪莲，一定可以增强你的灵力。到时候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我想学’把你变回来’之术。”
　　“很快了。”他说，“我在屋子外面设了结界，防火防盗防大长老。”
　　“还防女人。”
　　“苏绫衣来过了？”
　　“对，我给她吃了个闭门羹。”
　　“有点没礼貌。”
　　突然就安静下来，能听到他那边有风呼啸。他此时可能正坐在石头上，天空在飘雪，手中把玩着新采的雪莲。他的手指和雪莲一样白，极为好看。
　　我甜甜地说，“我想你啦。”
　　那边风的声音更大了，良久，他的声音穿过喧嚣，清楚地在我耳边回响：“我也想你。”
　　我愣了一下神，脸立刻就红了。
　　他仓促的掐断了传音，一切的一切又重新归为虚无，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幻术。摸了一下容休给的香袋法宝，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说他想我。
　　我捂着脸，像老牛一样喘着粗气，脸红到发烫。
　　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都被化解了。所有的不甘和难过，只为这一句“我也想你”而烟消云散。为他我受满身伤，为他我享人间乐。
　　我整个人蜷缩着，对着天花板痴笑，嘴角止不住上扬。
　　第二天我又跑去后山，告诉它们容休说他想我。
　　大家沉默了一会，老虎先开口：这代表什么？
　　我：代表他肯定喜欢我了呀！
　　野猪：呃，他有的时候也说会想我们。
　　我：可我是女人！他说想我不就是那个意思？
　　猎豹：蛇兄你怎么看？
　　蟒蛇：容休和她缔结了契约，也就是结缘了，可能对她的确是要不一样些。
　　我：难怪，我就说容休对我怎么这么好。
　　我们几个烤了鱼吃，味道甚是鲜美。吃饱了正靠在树上休息的时候，黑熊说：嘿嘿，早就想吃容休养的鱼了，果然比普通的要好吃。
　　老虎：是啊，可能因为这是锦鲤？
　　吃饱喝足之后聊了会天，离开后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趁着还看得清路，我抓紧时间回到迷津，却看到门前站着一堆女弟子，似乎等了我很久。
　　领头的是傻师妹，她气势汹汹地看着我，“敢问师姐去哪了？”
　　我耸耸肩：“与你何干？”
　　她冷哼一声：“师姐为什么一点都不守规矩？平日里直呼师尊的名字也就罢了，现在还与禽兽为伍。你真以为渚西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经她提醒，我才发现我竟从未叫过容休一声师父。明明是这样没大没小，他却不以为意，一直放纵着我，让我忘记了渚西原来还是有一大堆清规戒律的。
　　我也不甘示弱，叉腰应道，“容休说我可以不受规矩的拘束，毕竟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和你们这些未入门的外庭弟子是不一样的。”我甩了她们一个轻蔑的的眼神，“而且跟踪我也太卑鄙了吧？我告诉你们，它们不是什么禽兽，而是容休驯养的神兽。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就在这里自以为是，撒野的是谁啊？”
　　傻师妹气得跺脚，“你少耀武扬威，师尊分明就是一视同仁的！”
　　我冷笑，穿过她们回到迷津，站在门口抱臂看着她们：“一视同仁？未免太可笑了，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我们的地位差别有多大。”我扶着门框：“迷津认主，如果你们能进得来，那我便承认我们没什么不同。进不来嘛，你们就认清现实好了。”
　　我把话撂下就进里屋去休息，听着外面的吵嚷声得意地笑了好久。任她们用各种方式都是进不来的，这结界真是个好东西。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我爬起来从窗户看她们灰溜溜的回去。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不能互相忍让一些呢？我本来也没打算撕破脸皮的。
　　我躺了下来，从窗口照进来的金黄色夕阳渐渐褪去，黑色吞没整个房间。我没有起身去点蜡烛，面对着满室黑暗陷入沉思。
　　其实我没什么优越感，容休至今为止也没有偏袒过我什么。很多情况下换做别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去拯救。刚才的骄傲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外人面前我总是会锋芒毕露，只剩下我一人或身边只有容休的时候，我就又会变成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