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川想成为他自己》枝垂理

4、从画纸的两端来到中央

　　我在世界游荡只因迷失方向，
　　你把风筝线系在我的腰间带我飘荡
　　风明明很刺眼，但我不会流泪。
　　你在地上牵挂着我，我怎能让泪水滴落你的脸颊。
　　在附近音乐室那儿传来的歌声中，林乐川和黄纸滢在美术室里准备参赛作品。林乐川时而手持画笔，时而帮黄纸滢换洗笔的水，俨然成了黄纸滢的鞠躬尽瘁的“下属”。
　　黄纸滢不打算用那幅向日葵参赛，而是打算重新画一幅有抽象派风格的星空图。但画得并不顺利，不知道想到是参赛作品还是怎样，黄纸滢在画的时候有点畏手畏脚的，一有画得不好的地方就有些灰心丧气，像只没有精神的兔子。
　　一个月后，经过每天空余的时间里进行的创作，画终于完成了初步制作。看着画中散发着灵异光芒的满天星，林乐川再次为黄纸滢的绘画功底折服。
　　“我跟你说个事。”
　　“嗯？”
　　“在我认识的会画画的人里面，我愿称你为无上至尊……太厉害了……”
　　黄纸滢脸红了一下：“好龙霸天的词……”林乐川开心地笑了起来～
　　进度已经完成得很好了，林乐川看出来黄纸滢的困乏，就拉她一起逛校园，黄纸滢来了精神：“好呀好呀。”
　　两人并肩走过篮球场时，看到了林乐川开学时看到的在讲台上的那个男生。陈熙后来当上了他们班的班长，每天下午放学会来到这里打篮球。在球场上的男生也注意到了林乐川和黄纸滢（其实就在两人旁边的场地，盲僧都能看到），爽朗地朝林乐川打了个招呼：“这么巧，两位是在散步吗？”
　　林乐川也报之爽朗笑容：“对啊，我这老年人有空还是得多散散步的。”黄纸滢因为害羞没有说话，但还是出于礼貌用手势跟陈熙打了个招呼。
　　陈熙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就做了个点头姿势暗示林乐川“不打扰了”，自己继续练习突破。
　　足球场上清风徐徐，快进入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很凉爽了，风吹得白桦树“唦唦”作响。林乐川看着橘红色的天空说了一句：“刚刚班长误以为我们是一对的了。”六点钟左右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黄纸滢已经穿起了冬装校服，但脸上的潮红表明恐怕这时的她有点热。
　　“啊？那怎么办啊？班长会不会跟老师说什么的？”
　　“没事的，这个人可没那么死心眼，而且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不是个传统好学生呢。”
　　黄纸滢稍微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沿着足球场走了一大个弧形，在观众台上坐了下来。林乐川想起了什么，问黄纸滢：“你上次说，你会从习惯里面找到安全感，是什么意思？”
　　黄纸滢微微抬起头，食指按在嘴唇下面，像是在想些什么，异常可爱，然后回答道：“我的话觉得画画的时候身体会有饱和感，然后身体好像也被什么包裹着一样，感觉很安心。”
　　“安心……的感觉吗？”林乐川低头思索着黄纸滢说的那句话。“怎么了吗？”黄纸滢好奇地问，林乐川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就说：“啊没什么没什么，我的话没有体验过你的经历，所以体会不到你所说的‘安心感’而已。”
　　黄纸滢很在意林乐川说的话，问林乐川：“你从来没有感受过‘安心感’吗？”
　　“是的，从来没有过……我总是就这样走着，走着，心里面却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我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少了什么的话，别人大概也不会理解吧？哪怕是我多年的好朋友……”
　　“哪怕是在人群当中，我也是孤独的。”
　　“自己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别人把我的敏感当做是一种聪明的表现，但其实不是聪明而是懦弱。”
　　林乐川把头埋在手臂里，看着球场上有些泛黄的草，显得无比的颓废。过了不知道多久，林乐川感觉到右臂被拉了过去，抬头看向黄纸滢，发现两人的距离消失了。
　　黄纸滢的目光无比温柔，微笑着的粉红色嘴唇无瑕可寻，脸庞在夕阳光照下有些朦胧，这个笑容林乐川恐怕永难忘怀。“你会和我说这些话，我很开心哦。”林乐川瞳孔微放，对啊，自己已经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了。就在刚才。
　　“我有时会看到你在教室里看窗外的风景，眼神好忧郁，当时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现在我知道了，其实你心里很没有安全感。”黄纸滢左手轻轻抚摸着林乐川的头，发丝根根分明。
　　“你算知道我的一个秘密了。”
　　“嗯，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好些吗？”
　　“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那就多跟我待在一起吧。”
　　“不怕被说闲话吗？”
　　“怕是有点怕，但不是一直都被说吗？”黄纸滢笑脸如花。
　　“和你待一起的确会很安心，回去了吧？”
　　“嗯！”
　　两人互相道别后分道扬镳了。
　　林乐川看着周围街上的夜景，内心对自己的“存在”有了一些感觉了，就是淡如水牛奶。阿滢那边的话大概已经确认是喜欢自己的了，这次可以确定了，但自己还是慢热了点，想着还是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反正自己也不是那种风尘浪子，也不会辜负人家的好意。
　　回到家里发现没有开灯，楼下的自家店铺也是关着门的，手机里面老妈留言说今天和老爸一起去了隔壁市的亲戚家里。
　　不想着做饭了，换了套衣服抄起手机准备出门，荆木柔就发来了信息：有没有空？
　　林乐川：今晚孤身一人，有何贵干？
　　荆木柔：刚好，我也是。出来吃饭吗？
　　林乐川：AA。
　　荆木柔：你抢了我的话，快点，迟了就鸽了哈。
　　林乐川来到了荆木柔说的地方，这里是市区最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林乐川在一座商城门口大概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才见到了荆木柔从背后出现。黑发明眸，气质依旧那么好。穿的是纯红色T恤和一条宽松的日式黑长裤，最大特点是没有任何花纹，脚上的空军一号雪白无渍。正巧跟林乐川来了个完全一致的“情侣”装。
　　林乐川略有兴味地说：“你就不怕我鸽你？”荆木柔有些气喘地解释道：“刚刚喝柠檬茶喝多了去了厕所，明明是我在等你的……”
　　“解释接受。又要被误会成情侣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什么。对了，去哪里吃饭？”
　　林乐川没征询荆木柔的意见，直接领着荆木柔去了一个小巷里的一家川菜馆里，位置之深差点使荆木柔以为这个男的是个人贩子。
　　馆子里人不多不少，没有那种很吵的人。看台后体型发福的老板看起来跟林乐川挺熟的，一顿打招呼之后领着林乐川和荆木柔到了一个较偏僻的位置，这里靠窗，能看到繁华夜景。
　　“这位你女朋友吧？”老板出于女性在场没怎么失态，但还是坏笑着问林乐川，林乐川没等荆木柔解释就跟直接跟老板说是，老板拿着菜单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下两个人就走了。
　　“你怎么乱说话的？”
　　“老板跟我说和女朋友一起来吃饭打七折。”
　　“你不会跟你自己的女朋友来吗？笨。”
　　“我没女朋友啊，托你的福今天就不用花这么多钱啦，干杯！”
　　林乐川举起啤酒杯示意荆木柔，荆木柔也没含糊，和林乐川碰杯后一口喝了半杯过一点点。
　　“看不出来文学少女也会喝得这么凶啊。”
　　“因为渴了……”荆木柔因为喝得太猛二氧化碳冲出喉咙，为了不打嗝只好用咽喉把气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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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这个，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的？”荆木柔缓过来之后问。
　　“我说完你也说一下你的原因吧。我家里没人做饭，完。到你。”
　　“我家里也没人做饭，完。”
　　林乐川把左眉毛抬了一下，那表情仿佛在说“认真的？”。荆木柔只好坦诚：“好吧其实今天是想着出来闲逛的，刚好家里没人就出来了。然后没有什么朋友就只好叫你了。”林乐川眉毛放了下来：“我今晚得回家的。”荆木柔平静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呢……”
　　玩笑还是开得有点过了，正餐时林乐川把冷吃串串和麻辣火锅里的牛百叶都夹给了荆木柔，送菜的老板自己看得瞎兴奋，提出要给两个拍照，林乐川一下子手足无措了。倒是荆木柔，主动从对面座位溜过来，然后靠在林乐川怀中开心地看着镜头。林乐川只好顺势搂住荆木柔完成了一次“开心”的“甜蜜合影”。照片用的是荆木柔的手机拍的。
　　待老板一脸傻笑感叹“青春真好”着走后，林乐川双手合着十念叨：“对不起老板我不应该骗你的。”
　　“你赚了。”荆木柔小口吃下一片牛百叶，眼含笑意。
　　“不我亏了……”林乐川两眼无光，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
　　从老板店里走出来，买了两瓶凉茶后给了一瓶给荆木柔，注意到时间是八点四十七分，尚且还早，就问荆木柔要去哪。于是两人就这样来到了书城。
　　这个钟点书城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和大人一起的小学生和来买资料的高三备考生，当然也有情侣穿过书城到后面的电影院。林乐川和荆木柔看的书不太一样，所以暂时分开了。自己一般看的是日本的轻小说，要么就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类的作品。而荆木柔对诠释美学的书比较感兴趣。
　　林乐川在一个摆放各类轻小说的书柜前细细看着琳琅满目的小说，一边走一边看，一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人。“啊抱歉抱歉……啊咧？”林乐川发现是徐糸。徐糸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戴着白色耳机，身着淡色系蓝白条纹长袖和白色收腰长裤，一脸平淡地跟林乐川打招呼：“嘿，没想到能遇到你。”
　　林乐川看到她手上拿着五本轻小说，便说道：“我以为你只喜欢牛津词典。”徐糸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你不也是吗？我也以为你只喜欢牛津。”
　　“你看的好像都是推理类的。”
　　“这几个作者都是鬼才来的。你的话好像是‘恋爱喜剧派的’。”
　　“啊没有什么心情挑就只好凭直觉买些乱七八糟的了。”
　　“看来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嗯？这么厉害？”
　　“和朋友一起来书店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心情挑书的。”
　　这个时候荆木柔走了过来，颇为好奇地看了一下两人。徐糸知道林乐川和黄纸滢的关系有多亲密，所以用一种奇怪而犀利的眼神看着林乐川，仿佛在说“你特喵的原来是个渣男”。
　　林乐川赶忙摆手：“不不不别误会，朋友来的。”
　　荆木柔故意添乱：“不是女朋友吗？”
　　徐糸鄙视的眼神更突出了，颇为不屑地拿着书走了。林乐川的眼神幽怨地看着荆木柔，荆木柔则想笑又不敢笑。
　　“你的同班同学？”
　　“托你的福我成了渣男。”
　　“噗嗤哈哈哈，让你‘打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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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业区走到林乐川家那个方向要点路程，荆木柔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刚刚吃得太辣现在肚子里面有点受不了，林乐川吃辣经常会带一种能让肚子凉下来的药丸，就把荆木柔安置在了河边的一张长椅上，自己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常温矿泉水。
　　荆木柔吃下药丸，两人就坐在长椅上休息。
　　波光粼粼，晚风温柔。
　　“现在好些了吧？”
　　“嗯，我觉得以后大概不会跟着你疯了，我不擅长吃辣。”
　　“我进去的时候也有点后悔了，因为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的。”
　　“下次记得问一下我。”
　　“嗯……嗯？下次？”
　　“嗯，我还会叫你出来的，我又不是宅女。”
　　“你恐怕找错人了。”
　　“我不会找错人的。对了，你今天可是我的男朋友，背我回家。”
　　“背回我家？”林乐川装出色狼的表情来，心里想到的是阿滢的笑容。
　　“……”
　　“我走累了，你不背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
　　“上来吧。”林乐川被弄得无奈，只好蹲下身来做出“上来吧”的姿势。荆木柔看来是认真的了，双手直接环上了林乐川的脖子，林乐川用手臂托着她的腿，传来了一阵柔软——来自手臂和背上。
　　林乐川老脸一红，要知道这个女生身材可是不错的，还被这样“前胸贴后背”，手臂上传来的触感也是软软的，自己呼吸有些不自然了。一路无言，不知道荆木柔时不时发出的轻笑声是怎么一回事。
　　荆木柔亲戚家楼下。林乐川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身体，出于缓解尴尬对眼前拿着书袋笑着的荆木柔说：“有点重啊，你怕是有120多斤啊……”
　　“105.”
　　“ok还行，窈窕淑女。”
　　“没有君子逑。”荆木柔假装“暗示”着什么，笑着说，“好吧今天谢啦，你的话不是渣男啦，不要在意那个女生的话，必要的话我去帮你解释吧。”
　　林乐川摆了摆手：“还行吧，那个女生我们班的，她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我走啦。”
　　林乐川吊着书溜了，荆木柔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的……林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