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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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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许听罢怔怔地看着他。其实从前也猜过是钟遐,但那人的温柔细腻又太不像。毕竟在世人的口吻里,这人冷面冷心,滥情又无情。
其实简许很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长厢厮守的陪伴,喜欢的人只会越来越喜欢,如何能喜新厌旧,顾此失彼?
“见君即倾心。”
这样的话像是钟遐这样的人说的,轻浮,含情。不可尽信,可又不能不全不信。
想了想,简许突然有些好奇,便故意避开话题道:“钟公子可愿意讲故事?”
钟遐倒有些诧异,微微一挑眉:“你要听什么?千年松柏成精的故事?”
“风流韵事。”
钟遐正含着一口茶,差点没给他喷出来。
稍缓了缓,他笑道:“这事......还真不能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说就是不说。”
简许显得有些扫兴。
钟遐看着他,终于没绷住,“小许你……怎么这么可爱?”
简许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简许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随口一提罢了,细细回想,究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喜欢他们,一个人又孤独......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提没意思。”提及往昔,钟遐似乎没有一点儿情愫,说了一半便岔开话题笑道,“还是跟你讲千年的松柏成精的故事吧......”
简许有些无奈:“讲来讲去,你怎么就跟这棵树过不去了?”
钟遐听罢颇为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言语双关:“我可不得吊在一棵树上?”
简许微微红了脸,分明是听懂了:“那你就吊死吧。”
那日晚间时分简太傅来看简许,言语间提起钟遐:“从来没见小许和他往来,最近几日怎么和钟家那孩子走这么近?”
简许心中“咯噔”一下,总不能说是那位带自己逛青楼认识的。他犹疑了许久,始终没有作声。
简太傅是个聪明人,钟遐那些旁敲侧击的小动作,早就被他看在眼里。犹豫片刻,他看向简许:“小许是不是......”
“不是。”知道父亲要说什么,简许的脸上早就染起了薄红。
“小许大了......”简太傅略顿了顿,说得很是委婉,“不过钟太尉家那孩子贪玩,关系好归好,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左右。”
少年人之间常常有缠绵的情谊,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些方面简邺从来通情达理,他也懒得去管,不过该提醒的,终究还该提醒。
简许明白父亲的意思,眼下钟遐虽然纨绔荒淫,可他不可能纨绔荒淫一辈子,终有一日也会步入朝中,承担应该承担的东西。朝中翻云覆雨,将来的情形谁也不知道,倘若有一日那人站到了自己的对面,那么自己必须割舍下私情。
儿女私情真真假假,拿得起便要放得下。最忌讳的便是被那人拿捏在手里,进退无力。
可说来容易,做来却未必容易......
从那日起,钟遐接连着来看简许。几日之间烟花柳巷之中都不见了钟遐的身影,几个纨绔子弟早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只不知他被哪个美人收住了心。
“还能有谁?简太傅家的公子呗。”
“简许?真的假的?”听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们两个怎么能扯到一处去?”
简许的美色不是不闻名,只是这小公子规矩,从来无缘于风月。这些纨绔子弟纵然有这个心,也没个接触的机会。
常人看来,简许和钟遐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规规矩矩毫无越界,另一个非出格不丈夫。如此,二人的相处多少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亲眼见到的。”说话那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言语间有些酸意,“有什么奇怪的?钟遐他不是一直很神通么?”
“我看未必,从前的时候没见他这么上过心。这几日日日在那小公子身边陪着,怕不是动了真情?”
“真情?就凭他这个管撩不管娶的性子,有哪门子的真情?那简公子也是遇人不淑识人不善咯……”
后两日秋雨连绵,简许坐在自家的楼阁里,抬头望园中萧然的秋意。
两天了,钟遐并没有来。
在的时候嫌他烦,这人惯会撩,言语间处处占自己的便宜。可那人真的不来的时候,简许却已经有些不习惯了。
从前不认识他的时候,日子是什么样的情形?简许有些淡忘了,那时的自己不会胡思乱想,一个人的时候远没有现在冷清。
午后雨停了,柔和的日光从云层间透出。再抬头时已是日薄西山,西边一片绚烂的霞光。
一天又过去了,那人却连个影都见不到。简许正一个人胡思乱想,忽然见到钟遐的小厮宣墨走进:
“我们少爷让我来跟公子道歉,这几日少爷有事抽不开身,没能来看简公子。”
“这是什么话?也没有让天天来的道理。改日我拜访,不知他最近可有空?”单纯直率如简许,也渐渐学会了旁敲侧击。
“今日被人硬拉去了锦春楼,拗不过。少爷说他去应付下,一会儿就来见简公子。”
锦春楼是酒楼,虽不是什么风月之地。酒姬歌伎样样不少。简许表面上点着头。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只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在外面花天酒地。
其实他来见他的时候他也挺怕的,那人三句两句没个正经,总觉得不怀好意。可是又忍不住想见他,这种感觉微妙得很。
一轮红日沉沉地下去,夜间又新添了凉意。简许在园内陪小期下棋,依稀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
忽然听到身边的几个小厮窃窃私语,依稀有“锦春楼走水”的语句。简许一开始没听清,上前询问,那几个小厮便一一道来。
简许听罢微微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火势可不小呢。”
简许一开始并不相信,“这种天气,如何烧得起来?”
“可不是怪事,早上刚停了雨,就遇上这样的大火。半条街都着了,远远望过去黑烟冲天。”
简许忽然感到有一丝不安:“可有人受伤?”
“哪能没有?不知多少人困在里面,生死未卜呢。”
简许听罢微微垂眸,心下让自己冷静。钟遐其实很机灵,对周遭事物察觉得快,不至于这么不靠谱。
不一定,若是遇到了美人,还不是色令智昏。
夜色渐浓,简许左右不见那人来。等得越久,心内越急,便不停地安慰自己。
“许是受伤了。”
可受了伤也该让人给他送个信,说了来而不来,不是平白让人担心?
简许心里乱,想了无数种可能,偏偏不愿往最坏的那个结果上靠。
至夜间胡乱躺下,哪里能睡得着。三更天,简许还在胡思乱想,忽然想起那人去的是酒楼,怕是醉了,把这事忘了也不一定。
可那场大火,若真是喝醉了,还了得......
秋风在窗外萧瑟,烛火熄灭后腾一缕青白的烟,如同前两日一样凄清。
再熬一会儿,天都快亮了,那人还不来......
朦朦胧胧的睡意,恍惚间简许觉得那人已经来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却一片冷寂。都这个时候了,没可能了......简许这么一想,双眸中噙的泪水,便再也不可收拾地往外涌去。
如此一夜无眠。
晨起,简许再也沉不住气了,向身边的小厮:“去打听打听,昨夜钟公子回家没有?”
不多时来了消息:“他们府中的人也在找他,说是昨日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去。还问简公子可有他的下落?”
简许听罢脸色煞白,几乎一阵眩晕。略缓了缓,声音几乎颤抖:“去锦春楼。”
“那地方不干净,何况少爷的伤还没好全......”石泠只是劝,依稀也知道些缘由,心里微微叹气。
一夜大火,半条街市举目焦黑,哪里能找出半点踪迹。
两块焦木下压着东西,俯身搬开时,才发现那是烧焦的人形。
简许心里难免一阵恶心。
石泠扶着他,皱了皱眉:“我说少爷不能来......”
傍晚的时候,钟遐居然又来看了简许。
简许一见他,自是又喜又惊又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你昨夜去哪了?”
“锦春楼没留多久,后来又另寻了地方。昨天被他们多灌了几杯酒,怕在你面前失态,所以没有来。”钟遐解释了几句,方注意到简许的神情,于是开始笑:“小许担心了?”
简许并不作声。他的神色倦怠,眼睛还有些肿——哭肿的,如今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钟遐愣了愣:“该不是因为这个,昨天晚上没睡好?”
这话不说由可,说出来时简许的泪水一下子没收住,居然扑在钟遐的身上开始抽泣。
钟遐倒是怔了怔。
“小许?”
“小许?”
钟遐自然禁不住心软,抱住他轻轻拍着,一面安慰一面又忍不住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跟小许道歉。”
“谁要你道歉,在那个酒楼内被烧死才好呢!”
简许心内激动得很,甚至都没有注意自己的表现太过反常。待心情平复后略一回想,脸上禁不住又是一阵红。
出格了。
自己何必激动成这样?
简许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
然而钟遐早就注意到了。他自顾低头轻轻抚弄那人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泪珠儿还没干。简许只顾躲开目光,居然忘了抗拒。
擦干泪珠,钟遐俯身就吻。
简许方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突然来这么一下,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