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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79章:坎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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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煦国有个镇国侯府,镇国侯府的老侯爷四处留种,从不缺儿子。
为了那个继承位,无论嫡子庶子都在明争暗斗。镇国候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却从不制止,他非常想看到这群儿子里谁能更胜一筹,那么这个人就是未来镇国侯府的主人。
又一年春,镇国候的又一个儿子出生了。
此子出生时,当日晴空万里,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镇国候本有些迷信,想想觉得是个好兆头,略有所思道:“赐名青云,愿此子日后平步青云。”
便是宋青云了。
然而就在五个月之后,这个咿咿呀呀的婴儿长出眉毛来,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孩子是个天生的断眉。
断眉,预示着兄弟关系不佳,没有兄弟姐妹缘——简单来说就是克弟弟。
镇国候当即让宋青云的母亲带着五个月大的婴儿收拾铺盖走人。
母亲只能回到原来的妓馆,在这里受尽白眼嘲笑,被客人肆意虐待鞭打,他们有时还丧心病狂地要朝着一个婴儿下手。
但这个婴儿坚强地活了下来,直到第六年。
“阿云,把罐子里的冰块给阿娘拿过来敷敷。”石露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榻上,朝着一旁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挥手。
“来啦阿娘。”宋青云已经熟稔地从抽屉的罐子里拿出冰块包在了纱布里,先是在她背上红肿的地方轻轻吹了一口气,再把冰块放了上去。
他虽才六岁,但料理起这些得心应手。
“真是阿娘的乖孩子。今日可有交到新朋友?”
“有的。”宋青云坐在小板凳上给她敷冰块,听到这个问话,开始用两只小脚轻快地敲打着地面。
石露欣慰一笑,总算是有人愿意跟她家的乖孩子做朋友了。“不知是哪个可爱的小朋友呢?”
宋青云咧嘴笑起来,很是开心:“是小时哥哥,今日还帮我赶走坏人呢!”
“那阿云可要好好对待新朋友哦,真心才能换真心。”
“嗯嗯!”宋青云用力点点头,这边敷完了冰块,小腿哒哒哒地又跑去接好一盆热水,替石露擦脸来了。
石露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今日这么勤快,是约好了待会儿一起?”
宋青云开心道:“是的阿娘!”
“早些回来便是。”石露笑道,随后又不放心,这妓馆里不缺打着交朋友的名号把宋青云当猴耍的人。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来,不管宋青云如何不愿,石露硬是把剪刀放在了他身上藏着。
“你的小时哥哥也许不是坏人,但其他人不一定哦。”石露摸摸他的头,“拿着吧,说不定还能保护你的小时哥哥。”
宋青云这才点头应到,替石露将后背的冰块取下来又打来一盆热水,帮她擦好背,才朝石露挥挥手往楼外奔去了。往外跑了一小段,他又退了回来,悄悄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拿走了放在桌子上两块桂花糕,那是客人赏的。
“小时哥哥!”宋青云朝一个小孩挥挥手,便是他喊的‘小时哥哥’了——宋时。
宋时同样朝他挥手,而和以往不同,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些同龄玩伴,宋青云很快便听到了他们那低低的嘲笑声。
他想,今天带的糕点可能不够分,下次再带给他们好了。
“小云,过来——”宋时继续朝他招手,他便欢欢喜喜地过去了。
“哇,真的像只听话的狗诶!”
“还是你有办法。”
“咱们可要赌输了——”
宋青云一顿步子,有些害怕地看了周围的人。而宋时依旧笑着朝他招手,他便想起石露所说——不能这样随便怀疑朋友!如此,他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走了上去。
走到宋时面前,他将手里捏拿着的桂花糕捧了出来,小心又珍贵地举到宋时面,“小时哥哥,这个给你吃!”
宋时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桂花糕不知是被人捏过还是什么,有些变形了,寒碜得很。
他不知道,这已经是宋青云能拿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宋时皮笑肉不笑,叫一旁的下人接过了糕点。他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人都嫌弃起来。
“啧啧啧,那垃圾桶的东西都没这个寒碜!”
“这东西——狗都不碰!”
话到此处,宋时转头瞪了那小孩一眼,转头对站在原地十分窘迫的宋青云道:“不要理他们,跟我来,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宋青云旋即又开心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宋时后面,他心里还想着,宋时真是个好人。
宋时比宋青云大两岁,步子也比他迈得大,在前面走得飞快,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促宋青云,让他快点。宋青云在后面费劲儿地跟着,跑着跑着又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敢去看伤口,就怕跟不上。
目的地到了,是一座府邸,张府。
大白天的,府上紧闭大门,又因它的地理位置,致使有一部分照不到阳光,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宋时害怕地吞咽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大门。
宋青云觉得不太对劲儿,害怕地往后缩了一步,却被宋时强行拉到了张府门口,他看着满脸写着担心和恐惧的宋青云,假意安慰道:“别怕,去吧,我在里面放了好多有趣的玩意儿,就等你去拿呢。”
“真……真的、啊——”宋青云话还没说完,门口便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透过那条细缝幽幽地盯着他,像看食物一般,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
“别怕,去吧,把我放在里面的礼物拿了就可以出来了。”宋时一把拉起宋青云,但他全身都在抗拒,宋时也不耐烦了,对他吼道:“我拿你当朋友,才送礼物给你,你还不领情!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之后也不会理你的!”
宋青云被这一吼吓得停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望着宋时,再次不放心地问道:“真、真的吗?”
“小朋友,你生得这么白净,我当然不会骗你啦——”大门已经打开了一个宽缝,宋青云可以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他明明是笑着对宋青云说话,宋青云却觉得被他看一眼都寒意四起。
他害怕宋时不搭理他,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最终,他鼓足勇气跨进了门槛。
大门被重重关上,宋青云忐忑不安地跟着老人进到一间小屋里。
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孩,他双腿发抖,肩膀一耸一耸的,正蹲在一旁无声地哭泣,地上还有着些许血迹。
毕竟从小在妓馆长大,他就算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也模模糊糊地知道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宋青云转身想逃,却被老人一把按住背,抵在墙上,扒下他的外衣 。一双冰冷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让他一时间不得动弹。那手皱巴得像鸡皮,里面的血管突起,指甲微黄,混着泥垢,看一眼都觉恶心无比。
老人本以为自己抓住了宋青云,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却没想到宋青云往旁挪去,一下挣脱出他的桎梏。
“小崽子,跟个泥鳅一样——”
老人也不急,反正门已经被关上了,似乎还把这当成一种情趣——但宋青云实在是太难抓了,老人也逐渐没了耐性。
宋青云贴在另一个小孩的旁边,牵着他的手跑到门口,一边着急踹门,一边哭喊着救命。
老人冷哼一声,对着另外一个小孩说道:“喂——你要是帮我捉住他,我就放你出去。”
宋青云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冰凉浸骨,他转头慌乱地看着那个小孩,“不不不、你不会的——”
然而事与愿违,本是让他牵着的小孩转手抓住了他,并把他往后面扯,宋青云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做得好。”老人一把抓住宋青云,还不忘对他夸奖到,“等我完事了,自会放你出去。”
宋青云不停地挣扎,忽然摸到了石露放在他身上的剪刀。他在惊慌中颤抖地拿到了剪刀,大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朝老人身上捅去。
鲜血涌出,喷满了宋青云的双手,连带着溅射到脸上。
那双魔爪终究是软趴趴地滑了下去,老人全身抽搐,一抖一抖地,嘴里不知道呜咽着什么,最终倒地身亡。
宋青云大口喘着粗气,还没回过神来,脑子嗡嗡作响——他杀人了。
他一把丢开手上沾满血迹的剪刀,放声大哭起来,却因为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不得不捡起它,往门锁上撬去。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他顾不上周围的一切,拼了命地朝前跑去,终于跑出了这个阴暗的囚笼。
而张府门外,是明显被人踩了几脚的桂花糕。
黑乎乎的,剩一只流浪猫在旁边吃着。
宋青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猫赶走了,猫咪转头看他一眼,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尖叫着转身逃了。
人们被刺耳的猫叫声吸引了注意,朝宋青云看过来。
“这个小孩——”
“啥情况啊……”
“真恐怖——”
没有人上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手上的剪刀和血迹让他们害怕,他们退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指指点点。
宋青云觉得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后来你猜怎么着?”宋青云还在为楚皓霖上着药,语速平缓,面上冷淡,仿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他。
属于药膏的清凉感在皮肤上晕开,楚皓霖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温柔地擦着药,同时又在揭开自己的伤疤。
“他们说我杀了人,要一命偿一命,我娘护着我,却被他们一把火给烧死了。我拿着那把剪刀没命地往外逃,饿了就吃草根树皮,困了就睡在垃圾堆里。但是啊,我发现我根本逃不出去,我只能回到那个妓馆,被人踢来唤去,才能捡到一条小命。我在妓馆里学着他们的手段,一点又一点地搜集着他们的把柄——”
“最后啊,我像那个老爷子说的一样,平步青云啦。”见楚皓霖神色微动,宋青云似乎是想起什么,浅笑道:“镇国侯府的人被我杀了个光,所有忤逆我的都去见了阎王。哦对了,那个老头,我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耳朵割下来,全身剁成肉泥,喂了狗——哦不是,是我那个亲爱的哥哥。”
宋时姓宋,是镇国府老侯爷的孩子之一。
“不过就是有个坏处。”楚皓霖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宋青云收回药膏,却把楚皓霖的袖子往上撸,“兄弟不睦,天生相克。”
楚皓霖的手臂显露出来,上面还有之前关在地牢里的鞭痕,虽然这个伤口已经快好了,但仍能想象之前的伤痕,这是他以前叫人下的手。
“很疼吧。”宋青云喃喃道。
楚皓霖想要缩回手,但又被绑在凳子上,做不出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用他的沉默表达他的抗议。
两只手并排放在一起,宋青云突然开始在意起了自己的肤色,忽觉得自己这黑色扎眼得很。
他就如那个老头所说,生得白净——但他厌恶这样的白净,只要抬手看见那样的肌肤就会让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最耻辱的那天,于是他在炎热的夏日里暴晒,用最朴实的法子去掉这身雪白。
后来他有了一身的晒伤,却也如愿了。
见楚皓霖不为所动,宋青云冷然一笑,“看来这个故事不太精彩啊——那便换个故事讲吧。”
他伸手抚上楚皓霖的疤痕,脑中似乎闪过一些画面,拿起了手上的药膏,无济于事地往上面涂抹。
随后,宋青云又打开自己的手掌,掌心处有一道刀口宽的伤痕,他一翻手,楚皓霖便可注意到,这是从上至下贯穿的。
“你妹妹,应该比你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