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国师》靖羽

10、生路

　　林秩听到这句话，稍微顿了顿，又说道：

　　“你要多少钱？要是实在太多，我只能...”说罢，她刚想掀开盖子。

　　韫玉温热的手掌抚上林秩的手背，制止了她的动作。他说道：“别急...我看你并非凡骨，不妨，来我坊上当个学徒？”他开口道。

　　林秩沉默。

　　“供你吃、穿、住，每月还有十两工钱，来吗？”他轻声询问道。

　　林秩心中喜忧参半。

　　“你们坊是做什么的。”

　　韫玉微笑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研制傀儡，制作面具。”

　　“我不明白，不过，听起来倒是很高级...那，我有休息的时间吗？”

　　“只要你完成了订单或者作业，去哪都不拦着你。”

　　“那好，我们得拉钩为定。

　　“嗯？何为拉钩？”

　　林秩微微一笑，说道：“你先把手伸出来。”

　　他伸出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林秩顺势伸出小拇指，一勾勾住他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秩认真的说道。

　　这次换韫玉愣住了。随后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有趣。”

　　“我定保你周全。”他温柔地说道。随后，他翻出了桶内，转身又把桶盖盖好。

　　不一会儿，林秩便觉得自己在移动，桶内的臭熏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觉得，反正只是当个学徒，在这里学点什么也好，以后又多了一技保命或防身的，她突然有点想闯荡江湖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了。林秩只听见外面有交谈的声音。

　　“送恭桶的。”一道圆润含糊的声音响起。

　　“行了行了快走，臭死了。”

　　“好嘞。”

　　接着，车子又继续前进。

　　林秩心中大喜，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在红墙黄瓦的深宫里待一辈子，沦为外交的牺牲品。没想到，这才过了三天，自己就出来了。

　　又过了许久，“可以出来了，小姐。”那温柔的声音又响起了，林秩对那个人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涨。

　　林秩从桶里翻了出来，他们现在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屋子面前。那个巷子空无一人，许多杆子上停留着乌鸦，吱哇乱叫。屋子上面的一块陈年朽木就是牌匾。

　　一个歪歪扭扭的“穗坊”呈现在林秩眼前。林秩感觉自己又被骗了。她忽的看向身边的人。

　　那个男子没有梳头，那发型竟无半点不伦不类，相反那好像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一头柔顺白发在光照之下闪着金色的光泽。脸颊略有些苍白，鼻如玉葱，高挺似美玉，他的眼睛细长，却不小，与林秩的眸色相同，可林秩的眼神明亮灵活，他的眼神深沉而温柔，此时正在注视着她。

　　他嘴角上翘，那不似耀灵的玩味，也不似太子的胁迫。那就是单纯的温柔。一袭单薄的淡绿竹裳，越把他显得高雅而清瘦。

　　林秩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个男子真好看。

　　“你——”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先说。”他呵呵一笑。

　　“我...还是你先说吧。”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要不我先带你清理一下衣裳吧？”

　　林秩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的确有点脏污，身上也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好...好的。”她羞涩地说道。

　　韫玉带着她进了坊内。坊内的环境不如方才看到的店面那般破烂，坊内宽敞的空间宽敞得好像没有墙壁一般，四周都是虚无缥缈的黑。可是她又能隐约看见一面墙与另一面墙交接的缝隙，那墙隙好似由点点星光所连接成。

　　她一边感叹着坊内之神奇，一边又感到些许害怕。

　　韫玉对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女孩感到些许好奇，他问道：“姑娘芳名？”他暗暗观察着林秩的衣着打扮，那是内宫掌事女官才能穿着的。

　　林秩还在犹豫，玩弄着自己两鬓的碎发。

　　“呃...那个，我...我叫...林砚歌，砚台的砚，歌曲的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砚歌么，好的，我记下了。”他眸光暗淡了下来。

　　因为他方才看到她腰间有块腰牌，上面写着“王柯”。

　　他们一直向前走，林秩觉得这段路很长，而且一眼看不到尽头。

　　又走了一会儿，韫玉停了下来，指着的林秩前方说道：“再走五步即可，你用手可以推开那扇门。我会吩咐人给你送换洗的衣服，切忌，一步都不可多，不可少，出来之后，你向你的左手边再走十步，我在那里等你。”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林秩四周都是一片的虚无，她按照韫玉所说，小心翼翼地走着，计算着步数。

　　她走了五步之后，发现四周还是一样的虚无。她皱眉，感到十分疑惑，随后，她缓缓伸出右手，向前探了探，果然触到了什么东西。

　　她整只手覆了上去，用力推了推，只见门稍微开了一道缝隙。有光！林秩欣喜地想。
　　很快，她便踏了进去。

　　那间浴堂热气升腾，好不温暖。入眼尽是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中间有个长方形的浴池，旁边有木的架子以供放置衣物。

　　“咔嚓咔嚓——”突然，浴堂的四角发出奇异的响声，林秩走近一个角落去看。

　　那里有个洋娃娃模样的少女，比林秩矮一点，肤色细腻白嫩，穿着春蓝色的衣裙，闭着眼睛，面容沉静，妆容精致。一动不动。她的脚旁还有一盏蓝色的指示灯，忽闪忽闪的。

　　只见那个指示灯突然变成红色，随后，那个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嘴角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她看了看林秩，林秩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少女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浴堂里面的另一个房间。
　　林秩心中惊道：“难不成这就是傀儡之术？！”

　　她还没反应过来，后面就有另一个女孩儿戳了戳她的后背，待林秩转过身，她郑重地鞠了一躬。

　　她缓缓说道：“主人的客人，我们是浴堂里专门服侍您沐浴穿衣的，请不要害怕。”
　　“好...好。”林秩咧嘴笑了一下。

　　很快，林秩沐浴完毕了。

　　那其他三个角落里的人偶果然都动了起来，林秩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她感到很奇妙。
　　“这是主人为您准备好的衣袍。”那金发人偶说道。

　　那是一套钴蓝色的齐腰交窬裙，裙的正面有穗子的刺绣。简单的剪裁却显得林秩十分优雅从容，气质非凡。

　　……

　　林秩穿戴好衣服，束起了头发，走出浴堂。她乖巧地按照韫玉方才对她说的那般走，一步两步……

　　她推开那扇看不见的门，一股更大的虚无感把她包围。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枢月殿”这三个字，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内心升腾。走进殿内，她甚至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她看见前面横着一道道螺旋式的台阶，台阶上方浮着一个巨大的月牙白的台子，台子上面有一个转动着的白色光球。她轻启朱唇：“韫玉先生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她心底渐渐升起一股疑惑。她缓缓走上台阶，走上那道台子。

　　可是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她皱眉，小声嘀咕道：“说好在这里等我的...”

　　“——小姑娘，你好吗？”

　　一道虚无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她警惕道。

　　“呵呵呵呵…”那苍老的声音轻笑着。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他的声音像枯干的树枝，夹带着些许嘶哑的感觉。

　　“……”林秩不语。

　　“无聊就来找老朽说说话吧，下次，你直接喊我一声就可以了，那小子，翅膀硬了，都不愿和我闲聊咯。”他略带无奈的话语在空中回响，直到消失。

　　“初次见面，送你一个礼物吧。”只见林秩上方直直飘下一张纸符样式的东西。

　　“好好用，不懂来问我，别告诉那小子是我给你的。”他最后对林秩吩咐道。

　　“谢......谢谢。”林秩手里攥着那张纸，上面是林秩看不懂的符文，左上角与右下角分别有一根展开的稻穗的图样。

　　林秩才收好那张纸，门就吱哑一声开了。

　　方才穿着一席月白竹裳的韫玉，如今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衣袍，样式和林秩的大同小异，只不过他的颜色更深一点。

　　他走上台子，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温柔，却又有几分疏离的意味，他开口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她急忙摆摆手，说道。

　　“我需要先为你占卜一下。”他走近林秩。

　　扑面而来的是他干净清冽的气息，林秩只觉得安心，她微微颔首。

　　他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正对着林秩的面庞。他手掌心渐生出一团朦胧的，蓝色的萤光。
　　“闭上眼睛。”

　　林秩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温暖。

　　韫玉微微皱眉，这个女人的卦象十分怪异，他好像并不能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