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和》kiramia

4、003

　　003.

　　“唔——”米扬不知被谁踹了一脚，人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施暴者又往他肚子上踩了一脚，米扬顿时感到五脏六腑都要被踏碎了，不受控制地就要呕吐出来——
　　米扬用力支起身体，尽可能地不让呕出来的秽物倒流。
　　施暴者在杂乱的脚步声中离开了。
　　暗巷只剩下米扬有些重的呼吸声。
　　他平日里呼吸很慢很浅，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呼吸声被放大到让人听见，他觉得这样很像野兽。
　　怪了。
　　奇了怪了。
　　少年人的恶意怎么会如此莫名其妙而又强烈？

　　米扬痛得四肢发软，刚刚在地上翻滚过，在瘀伤的基础上还产生了多处擦伤。
　　手和手臂是受伤最重的。
　　在刚刚单方面的凌虐中，米扬一声不坑。除了刚开始的质问与反抗，全过程他一声也没有求饶。
　　“该死……该死……怎么不去死……”
　　米扬不知道在咒骂谁，只是神经质地喃喃。
　　他在地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起来找他的鞋。
　　——刚刚那群人把他的鞋硬生生给拽下来了。

　　受了这样的伤，米扬实在没有胆子回家。
　　回到家里不知道会见到什么样的场景，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更坏的情景了，至于好的情况，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快上初三了，家里的矛盾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剧了，还念在米扬的份上，美其名曰“让我们双方清静清静”，可在米扬眼里，这完全是冷暴力。
　　在这种冷暴力下，米扬是最难受的。
　　在学校被欺负了，回到家里没有庇佑他的羽翼，只有一望无际的冰雪荒原。米扬也曾想过找父母撒娇、诉苦、寻求帮助，实际上，他连父母一面都难见到，每次见到了都难以启齿。他已经15岁了，自我意识越发强烈。他越来越不愿让父母知道这些事情，怕他们闹到学校去，更怕他们不闹到学校去。
　　米扬实在是不敢回家。

　　要是有谁能来帮帮他就好了……

　　最后米扬是自己去医院处理伤口的。
　　父亲给了他很多钱，他不用担心药费不够的问题。
　　原本他是打算到社区卫生所做简单的处理的，可时间早已超过五点，卫生所早就关门了。
　　护士见这么一个小少年，带着一身伤只身前来，也不说话，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情绪，非常担心，给他处理了伤口后还把他带到一旁打算跟他好好聊聊，确认一下有没有心理问题。
　　米扬却被护士这样的关心刺痛了，他觉得可笑得很，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管，甚至不如护士有人情味。
　　“谢谢您，我没事，我只是摔伤了。”
　　“真的没事吗？”护士皱眉，“你不要逞强，你这些伤很多都是外力击打才能造成的。”
　　“护士长，您过来一下。”门外传来另一个护士的声音。
　　护士长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米扬柔声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米扬乖乖点头。
　　护士长前脚刚出去，米扬后脚就站起来了，趁着护士长忙碌的功夫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米扬很感激她的好意，不过他也担心她会联系到自己身边的人。

　　折腾了一会儿，米扬看看医院一楼墙上悬挂着的电子钟，都这个时候了，母亲应该已经出去了，父亲要么在房间，要么在加班。
　　父亲以耽误学习为由，没有给他买手机，所以他也没办法联系父亲，不过米扬一般也不会去联系他。
　　他对父亲是越来越不信任了……

　　第二天，米扬在学校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那些没有缘由的暴力今日暂时平息了——其实施暴者也不是每天都那么有空关注他的，一般是他们心情不好了才会到米扬头上找麻烦。
　　据说他们这天是一块去黑网吧打游戏了。
　　米扬希望他们天天都去黑网吧，天天都能打游戏。最好网吧开在学校附近，24小时营业，也没有专人查封，这样他们就不会天天没事闲得发慌在校门口堵他了，真是无语，换了个班级也这么不抛弃不放弃。

　　放学铃声一响，米扬不顾手心伤口的疼痛，三两下把作业塞进书包里，刷地一下站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把椅子往课桌底下放好，接着才把书包啪地一下甩到肩膀上，夺门而出。
　　迫不及待想回自己房间了！
　　骑着自行车，沿途的风舒服地吹在他身上，酷夏地炎热都被吹散了些。少年柔软的发被吹得不听话，呆毛可爱地翘起。米扬胡乱撸了一把，心情是无比的舒畅。他甚至心情很好地按响了自行车车把上的铃铛。
　　“叮铃——叮铃——”

　　回到家，米扬就把自己的书包放到了椅子上，想去开电视。
　　转念一想，不如开电脑好了；电脑开机后，他又心念一动，下载了男生们最近爱玩的那款游戏……
　　这周爸爸出差，米扬不用担心父亲回来骂他，至于母亲，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她若是不在家，再晚一些估计也是不会回来的。
　　网速不慢，米扬一边等待一边写作业，等他手头的那一份写得差不多了，游戏也下好了。他马上丢开作业，打开客户端按照指引注册账号。
　　跌跌撞撞地在新手关卡中摸索，米扬渐渐得了些趣味，男孩子骨子里对游戏的天赋热血好像被激发了，为了玩好这个游戏，米扬甚至还上网查了些攻略，又去看了会儿别人的游戏视频。
　　……
　　滴答。滴答。
　　米扬埋头看电脑，不知道怎么一抬头就12点了。
　　之所以没有未成年限制，是因为之前有弹出过身份验证的页面，米扬敏锐又果断地填了他爸爸的，验证通过后就继续快乐地游玩了。

　　“……”
　　米扬想起自己作业没写完、澡没洗、饭没吃就头疼。
　　偏偏今天的作业分量不少，尤其是他头疼的物理，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注意力不集中，再加上手上有伤，今天的作业他硬生生写到了凌晨三点钟。答案填完的那一刻，米扬也顾不上没洗澡了，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但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作祟，米扬躺在床上，感觉身上哪哪儿都痒。不一会儿他又灰溜溜地爬到浴室洗澡去了。

　　起初，玩游戏只是一时兴起。米扬因好奇而下载了游戏客户端，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这个游戏了。
　　在游戏里，他的技术实在算不上好，可经过一周偷偷摸摸的学习与探索，他感觉自己在游戏中各方面都有提升，随之而来的是隐秘的成就感；在游戏里的击杀提示能让他感到快意，聊天框里的一些友好的或者他看不明白的发言也让他觉得新奇。他把敌人当作生活中遇到的不如意的人和事，见一个终结一个，就像砍瓜切菜一样。
　　而且，他还交到了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跟他差不多大，但是他的游戏技术非常好。
　　米扬玩的这款枪战游戏是非常考验视力的，在他还是个晕头转向的小菜鸟的时候，匹配到了一个很厉害的队友。当时他已经被某个敌人一枪打崩了头盔，差点人就要没了——只听一道清冽的男声说：“趴下。”
　　米扬下意识听话地按了一下键盘，顿时游戏视野一低。他听见耳机传来清脆利落的敲击键盘声、枪声，再接着，左下角就跳出了击杀提示。
　　Yyuuuui使用AKM爆头击杀了lucky00100。

　　米扬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论是对方的声音还是键盘的声音，都太好听了，很有质感。
　　米扬一向是不开麦的，因为他还在变声期，声音实在好听不到哪里去，况且，他本身也不太想在网上暴露太多个人信息。
　　“谢谢你……”犹豫了一会儿，米扬有些不好意思地开麦道谢。
　　“不用谢。”对方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了，过来舔包。”
　　“好的。”
　　这一局游戏里，对方救了他一次之后，就一直带着他走，帮他收人头还给他扔物资。
　　“……！”米扬感动。
　　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声控，这个大神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让他去舔包，他就屁颠屁颠跑过去趴下。这就是被带飞的感觉吗，耳机里一声声言简意赅的“过来”，在那一刻就像天籁。
　　一局很快就结束了，米扬吃到了人生第一把鸡。

　　他有些意犹未尽，在结算页面细细地品。
　　返回游戏大厅后，他就看见刚才那个Yyuuuui给他发了几个好友申请——这会儿又弹了个组队邀请过来。
　　米扬有些受宠若惊，动动鼠标点了接受。
　　他下意识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差不多该洗澡睡觉了……
　　在早睡与游戏之间，他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Yyuuuui对你说：还玩吗？
　　你对Yyuuuui说：嗯……可以再玩一把。
　　Yyuuuui对你说：好我开了。

　　Yyuuuui人狠话不多，落地捡枪干脆利落，遇到敌人几枪带走——在这样的快节奏下，米扬只负责当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就足够忙碌了。渐渐地，米扬也适应了这样快节奏的玩法，越发得心应手。

　　又相处了一段时日，两人亦师亦友，还互相加了□□。
　　某天米扬不经意间夸Y的声音很清爽很好听，Y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他是开变声器的。
　　米扬惊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变声器这种东西。
　　。：变声器是什么？
　　Y：就是一种软件，装了之后可以把录进来的声音变成另一种声音再输出。
　　。：……
　　。：在哪可以安装啊？
　　Y：你要变声器干什么？
　　。：……我也想安一个，我声音不好听。
　　Y：哪儿不好听了，我觉得好听啊。

　　米扬敲键盘的手顿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就是不好听。我变声期
　　米扬见Y还没回，急急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装变声器啊？我一直以为是你本来的声音呢。
　　Y：好吧。我把我的发给你好了
　　他避而不答，米扬反而越发想知道，但又不太好意思问。
　　可Y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把变声器安装包发过来之后又敲了行字。
　　Y：我其实14岁，不开变声器的话排到的队友很烦，什么样的人都有。
　　看完这行字，米扬脑中浮现了几个模糊的画面，一时间觉得Y特别可爱。
　　。：那我比你大哦！呵呵
　　。：好好学习！
　　Y：……你不也才15岁，现在几乎每一把都是我俩一块组队的好吧

　　米扬看着“我俩一块组队”这句话觉得很高兴，他也是有固定队友的人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回什么，就听到了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爸回来了我先下了
　　他关机的动作太急，还不小心蹭到了手上的痂。

　　噗。
　　电脑另一头的Y想着这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上一秒还在摆哥哥架子的人现在因为家长回来了而急急忙忙关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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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先下了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