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唐玘

37、结束了

　　那天晚上，大约是周林已经将情绪都宣泄都差不多了，所以那之后，也并不会哭的那么频繁了，多还是纵情工作，用皮肉上的痛苦，稍适帮精神分担一些。

　　这天，周林回到家，看到姚诺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像刻意在等她回来一样，直觉告诉周林，肯定是他跟周杨之间出问题了。周林好整以暇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什么事？”

　　“我跟杨杨吵架了。”

　　果然。周林其实已经很佩服他俩了，谈恋爱到现在，好像都没怎么吵过架。可能即便吵了，也都是小吵小闹，不然怎么会传不到周林的耳朵里。不过看姚诺眼下这个阵势，估计这吵的还挺凶。

　　“我其实前两天，你刚回来的那会儿就想让你帮着想想办法，但是看你也魂不守舍的，才拖到现在才开口。”姚诺这话说的，还挺为人着想似的。

　　周林不禁要问：“多大的事儿？很大么？”

　　姚诺想了想：“也还好吧，但杨杨挺介意的。”

　　要真是事情不大，周林还真得从中好好调解调解，毕竟现在家里的房租，现在全是姚诺一力承担的。要真是他搬出去，家里的房租又该没着落了。

　　而他们吵架这件事情，如果要追根溯源，认真说起来，还真是挺长一个故事。要从姚诺替周林，从容容那把工资要回来那里开始说。其实之所以，容容能这样爽快的因为姚诺的一句话便将周林的工资给她，无非是因为她与姚诺之间，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关系。后来因为容容，姚诺与周杨也不止一次有过不愉快。

　　而姚诺自从海恩的那一支广告过后，也不再是自由模特了。他签了一家网络红人运营公司，拍拍短视频，接一些广告，混得风生水起。然而，问题就在这，他所属的那家公司，正是由容容搭桥牵线带过去的。

　　姚诺表示，自己是问心无愧，与容容并无瓜葛：“我发誓，我跟容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周林就不懂了：“那我姐也不是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就能误会了呢？”

　　姚诺说：“去年有一次，你姐姐去活动现场找我，好死不死那单是容容的。那天那批拍摄的都是老熟人了大家，平时又特别喜欢拿我跟容容开玩笑。然后你姐姐看到了就生气了。”

　　“啊那是没办法。”但周林换位一思考，“但要换了我，我也生气。”

　　原本姚诺还挺高兴，但听这“但是”一出来，立刻蔫了：“对，所以我也道歉了她也好了。但是后来她跟我回家那次，容容给了发了条信息，大晚上的，应该是喝多了，居然说想见我。然后杨杨就又炸了。”

　　“刺激。”周林总结道。就差捧个爆米花过来了。

　　姚诺哀嚎一声：“是我刺激好吧！天地良心，我跟容容真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直男。”周林指了指电视柜上放着的那包薯片，姚诺会意，非常机灵的冲过去给她拿来，周林才接着说，“我跟你说，这就不是容容的事儿。你不是工作老连轴转的忙嘛，我姐姐以前是习惯一个人，但是自从跟你在一起了之后，她是越来越受不了一个人了。”

　　姚诺沉默了半秒钟：“她跟你说的？”

　　周林点点头：“对啊，就你好几次忙的半天不回一条信息，经常就是明明睡一张床上，她醒来你人已经没了。然后她不给你发信息，你就能一整天都没声音。我姐就是嘴硬，她很多东西不会跟你提。她觉得是小题大做，但一桩桩一件件，她都疙瘩着呢。可能也就是借容容的事情发挥一下。”

　　姚诺一脸恍然大悟：“那我现在怎么办啊？她已经生气了，也不太理我。”

　　周林抬手，指了指冰箱：“可乐。”

　　姚诺一个健步过去给她拿了：“大爷您可乐。”

　　周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要是这两天没事，买张机票回去把她接过来，你亲自去接。反正据我所知她好像也差不多到回来的时候了。”

　　“对，她之前考试成绩已经出了，时间上是差不多。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买机票。”一顿，“话说回来，你没事吧？”

　　周林一下没反应过来，一顿，点点头：“活着。”

　　算一算，周杨和姚诺是从暑假前后就在一起的，至今也有半年多了。周林是自然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好下去的，毕竟她对这个姐夫，也是越来越满意。主要还是交房租水电这块，他也太自觉了吧。

　　很快，他们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

　　而没有郭琪公司，周林越呆越没有意思。她甚至三天两头开始请假，以学校作业为借口，在家睡懒觉。反正公司越招人越多，想必也不差她一个。

　　后来，袁博又向她表白了一次，但是周林仍然顾左右而言他，岔开去了。她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袁博，怪只怪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甚至有好几次，周林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ktv门口，她心里思念胡嘉允太过而抱着他痛哭的画面，继而联想到胡嘉允，联想到那段时光。

　　奇怪明明学校也不大，但在那之后，周林就再没偶然遇过胡嘉允。她也时常会去教工食堂吃饭，时常会路过他的音乐教室，只除了一次看到他的车从面前一闪而过以外，就再没有见过了。他也再没有去过海安，也没有再给他发信息，他们彻底断干净了。

　　果真，两个人一旦不再联系，连思念都会慢慢减少的。她总算可以不再那么频繁地想起他了，但只偶尔梦到一次，便会觉得格外真实，足够她回味一天，久久不能抽离的。可待清醒过来，才发觉，原来他早就离开她的生活了，原来只有思念的部分才是真的。

　　但是，真的好快啊，周林曾经以为会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竟然才不出一个多月就成了陌路人。也是，在周林喜欢上他之前，他们原也并不是常常联系的。

　　周林的大学生涯结束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那天晚上，十点多了，她前脚从公司出来，后脚就接到了胡嘉允那个姓林的同学的电话。说是好不容易才弄到周林的手机号，胡嘉允那边生病了病的很重，自己又脱不开身过去，所以想请她帮忙去送药。周林迟疑了下，但没有拒绝。

　　太久没有见他，周林甚至脑海中，他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拎着药上楼，她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动静，便用钥匙开进去了。

　　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只是这回不同的是，很多东西都搬走了。几个书柜都已经整理空了。想来他是决心已定，便尽早开始收拾。这也难怪，原本他家里总是常备各类药品，兴许是错手将药收拾进去了。以前从来都是他给周林送药，这还是第一次周林给他送药。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周林蹑手蹑脚地探头进房间看了一眼。胡嘉允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明明已入四月天，他仍裹着厚被子不住发抖。他好像是瘦了，脸比之前胡妈妈的葬礼上又削下去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给病坏了，额头上还沁着汗珠。

　　周林轻手轻脚地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想到方才安洋说他一天没吃东西，便又上软件给了叫了一碗粥。她一直开着门站在门口等，生怕门铃响了，把他吵醒。

　　距他仅一墙之隔，周林心脏跳的很快。可能太久没见他了，心里某个地方碎了一下。粥留在厨房，周林将水和药放到了他的床头。踌躇再三，周林终究没有勇气叫醒他。他紧锁的眉头，似比方才松了一些，大约是在梦中，身体便没有那么不舒服。周林站在他床头，怔怔地站了好久。她想记住他的脸，至少下次脑海中再勾勒起他的时候，不会只有单一模糊的轮廓。半晌，周林深吸了口气。

　　她走前，在厨房留了个字条，本想就这么转身离开，想了想，又将他家大门的钥匙从自己的钥匙扣上拆下来，一并压在了字条上。这原本是她唯一的念想，现在也一并还给他了。周林一直没哭，如今已经见到他，够满足了，还有什么可哭的。她只有那么些恍惚而已。一直到上了电梯，周林收到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

　　周林还是崩溃了。他为什么要道歉，他怎么会有错。他一没有给过她承诺，二没有骗过她什么，他甚至没有答应两个人要在一起。这不都是周林自找的么。然而这也太不公平了，她从来也没认真爱过他，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如今就要彻底的割舍了。人活着，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不称心。

　　走在街上，周林早就学会该如何无声的哭泣。就是心里再苦，也能故作平静的样子，低头走自己的路，以黑夜为遮掩，闷头掉眼泪。其实，故事都大结局了，哭已经没有用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宣泄出来。就好像，眼泪不流干净，就不能彻底将他忘个干净一样。

　　有些话，你不说，我不说，或许就真的会成为一辈子打不开的心结。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会再见了。

　　后来，安洋结婚那天，周爸周妈周杨都去了，但周林只是传达了祝福，但并没有到场。周杨怕周爸说她不懂事，便替她找了借口，说她恰好人不在北京，被同学拉去外地了，所以才赶不及。于是，周林像只鸵鸟一样，在房间里躲了一个星期。

　　她听说那天的婚礼现场很热闹，好像借着酒兴，胡嘉允还向安洁求婚了。周林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几乎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胡嘉允，她也不会因为好奇心去打探，她只当那些都是假的。

　　她屏蔽了所有与胡嘉允的消息，朋友圈，同学，朋友，同事。或许不去听，不去看，她很快就会彻底将胡嘉允清出自己的世界，然后喜欢上别人，继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就像他现在一样。

　　时间飞逝，周林四年的大学生涯，总算要画上句号了。

　　周杨和姚诺的感情始终很好，一直到毕业都很好。周杨考进了本校的研究生，便继续留在北京了。而罗晓，托家里叔叔的关系，进了一家国企实习。虽然短期内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以至于她毕业那天，也没有回来学校。只是微信上给周林打了个电话，彼此道了声祝福。

　　毕业那天早上，周林先去海安辞了职。她不想继续在那了，她不喜欢那个处处都有他的影子的环境，她怕自己一辈子都在阴影中出不来。

　　从公司回到学校，换上学士服，周林坐在石阶上，一面等毕业典礼入场，一边晒太阳。好像也只有在白天，她被阳光拥抱的时候，才能稍从那段挥散不掉的记忆里解脱出来片刻。周林原本就很喜欢晒太阳，即使冒着黑成炭的风险，也要站在艳阳底下感受来自大自然的温暖。

　　依稀记得那年她大一那年，不想去军训，便逃掉了。结果到了大二，竟然被要求跟新生一起军训一次。

　　已经是老油条了她，哪里肯真的乖乖训练，找到机会便找了块空地，一坐，便开始晒太阳。操场很大，周林悄悄坐在远处，根本也没有人会发现少了一个人。汗水沁湿了她整身军训服，周林一边擦着汗，一边眯起了眼睛。饶是她再喜欢晒太阳，可九月天的太阳，实在是太毒了，她眯着眼睛，脑袋还有些发晕。

　　然只一个影子划过的瞬间，她的头顶多了一把伞，便不晒了。周林甚至不必回头去看，只凭眼前地上这道影子的轮廓，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又逃军训？”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笑意，“会不会明年的时候，我还会看到你在这里，跟下届新生一起军训的画面？”

　　“可能吧。管它的，能逃一年是一年，我真的站不动了。”周林赌气道。

　　“那你坐会儿吧。”胡嘉允说完，也没有走，就站在那里替她撑着伞。周林抬起头去看他，从这个迷之角度，他的五官仍精致的若刀削斧刻一样的精致。周林怔怔地看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暗暗心惊。她怕不是想谈恋爱想疯了，居然会对胡嘉允产生非分之想？再后来不久，她就跟顾旭泽在一起了。

　　如果说，周林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又或者说，从一开始，从大二那天操场上，他替她撑伞的那一刻起，她就坚定自己喜欢上了他，结局会不会都不一样？至少当时大二的周林，仍活的没心没肺，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喜欢上胡嘉允。也不曾想过，自己竟一直会惦记他这么多年。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我也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让我困在这座城市里，纪念你。

　　胡嘉允，那是一个她光想到就会心痛的名字，哪怕时隔多年。

　　可是胡嘉允，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我还是不能让自己忍住不去想你，即便我再也不能去见你了，也不能给你发信息，即便你可能已经忘了我了，但我还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