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50、阿君不见了

　　阿君不见了
　　翌日，鸡唱三轮曙光初现，方氏起床，进厨房烧好热水，凝姿也穿好衣服进来了，边舀热水边问：“阿娘早！阿娘昨夜睡得好么？阿君今天起得好早，已经去刷牙了吗？”
　　方氏拿起俞立成制的猪毛牙刷，边往门外走边道：“没啊，阿君起床你不知道吗？是不是去净房了？”
　　凝姿且不洗漱，且去净房门口叫声“阿君？”
　　见无人应答，凝姿推开净房门，里头只有微微一点光线，但已足够看出并无人在内，凝姿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奔回去，把方氏拖回厨房，惶惶然道：“阿娘，阿君不、不见了！”
　　方氏手一抖，牙刷掉地上，一把抓住凝姿的手，里里外外又找了一遍，阿君有如阳光下一滴水蒸发，了无痕迹。
　　两人又回姐妹俩的房间寻找，凝姿在桌前拿起一张纸，只一眼手已抖得如风中残叶：“阿娘，你看，你看这个。”
　　方氏接过一看，眼一翻，软倒在地，凝姿拚命想扶起方氏，声音颤抖地轻喊：“阿娘，阿娘……”
　　无奈人小力微，只得把方氏放地上，自己去倒了一杯水，扶起方氏上半身，给她喂水，良久，方氏缓缓睁开眼睛，哽咽着，哆嗦着手再次把纸举到眼前，纸上的字依然还是：“我接姑娘去公子处享福，别担心，长大了会回来找你们。”
　　那粗硬的字仿佛笔笔带刀，嗖嗖地刺得方氏全身发抖，又痛又悔，本以为是如玉公子，谁知却是白眼毒狼！阿君被这种人抓去，此生还有没有相见机会？
　　呸呸呸，方氏在心里呸自己，把这念头硬压下去，凝姿哽咽着劝道：“阿娘，你先别伤心，阿君那么聪明，是观音菩萨座下童女，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也许阿君这时候正在找机会逃跑呢。”
　　方氏心宽了一点，掏出帕子擦擦眼泪道：“你说得对！现下不能声张，你在家把阿茂安抚好，我去找你阿爹商量。亏得已经分家了，不然定是瞒不住！这天杀的李君实！”
　　“嗯，阿娘你去吧，我看李公子很喜欢阿君，不会伤阿君性命的。你要保重，别哭坏身子！”
　　方氏洗了把脸，用冷水拍拍眼睛，让眼睛显得不那么红，随便挎个篮子，去了镇上。
　　凝姿努力显得正常一点，洗米下锅做早饭。
　　俞立信没想到一大早方氏会来找他，更没想到会给他带来这个灾难性的消息！
　　不过他毕竟在外多年，比方氏冷静些，分析道：“李公子在咱家住了一个来月，对他性情大体还是能了解的，应不是这种掳人子女的纨绔，你照顾他这久，你觉得他一个小孩子能隐藏这么深么？”
　　方氏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小时也受过严格教养的，一听就明白其中关窍：“你说的在理，许是他家下人自做主张，若这样还好，阿君机灵，必会回来的。可若是有人借他之名掳去阿君？”
　　说到这儿，方氏目露恐慌，俞立信显然也正想到这点，两人面面相觑，俞立信恐方氏过于慌张露出马脚，压下心中不安宽慰道：“你先不要急，这事还在两可之间，万不能让人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李公子，若不是李公子下人做的，也可请李公子派人帮忙寻找，比咱们毫无头绪的乱碰强。以李公子对阿君的关心，决不会袖手旁观。”
　　“那怎么找李公子？”
　　“为今之计，唯有请张镇长派出快马追赶才行。我这就去找张镇长，只说李公子有一密盒托我保管，临行匆忙忘了带上，我必得亲手交还才行。”
　　俞立信先去找人调了课，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张镇长。
　　张镇长对李君实的事一概万分支持，马上派出一个骑术最高明的捕快，两匹最好的马，这时候的读书人讲究“君子六艺”，俞立信的骑术在平坦的官道上疾驰还是没问题的。
　　俞立信更不多言，翻身上马，与那捕快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从金乌东升直骑到巳正前后，夏末的阳光依然猛烈，汗水漫过浓黑的眉毛流进眼里，刺痛难当，俞立信也顾不上擦，只甩甩头眨眨眼继续策马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阿君！没了阿君，别说方氏，就是自己余生都不知道怎么活！
　　捕快：没想到一介书生都可以把马骑得这么快，还让不让人好好当差了，看来回去得苦练骑术才行。
　　突然前方拐弯处一骑高头大马迎面疾驰而来，马上一大一小两人随着马身上下起伏，俞立信把马儿稍稍驱向一旁，让出半边路来，放慢速度，本能地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小小身影，两骑越来越近，只听一声略显沙哑童声叫道：“阿爹！停车！停马！快停下！”
　　这一声犹如天籁，俞立信险险跌下马来，急拉缰绳，马儿唏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转了一圈，不等马儿站稳，跃下马急冲前去，前方骑士却是马术高明，早已下马等待了，阿君跑过来，俞立信一把抱起，脸紧紧贴在阿君身上，借机把泪水擦去，平复一下情绪，抬起头，声音略有些沙哑：“你送李公子回来了？李公子一路顺风吧？”
　　阿君点点头：“李公子一路都好，阿爹我们回家吧。”
　　俞立信一手抱着阿君，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小盒子递给阿苗道：“李公子托我保管的东西忘了带上，烦请壮士带回，并代俞某表达歉意！”
　　阿苗无措地接过盒子，心里一阵狂喜，天助我也！不是我要回去，是公子拉下东西了！翻身就要上马，嘴里胡乱应道：“哦哦，我这就给公子送去！”
　　阿君轻喝道：“苗壮士！且慢！”
　　阿苗身子一僵，缓缓放下脚，一格一格地回身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阿君似笑非笑看着他：“苗壮士一路辛苦，还请苗壮士赏脸，到镇上歇息歇息，让我阿爹略表谢意。公子车速不快，你稍后再回去不迟。”
　　阿苗僵着脸道：“这个、这个盒子得赶紧送给公子。”
　　阿君一字一顿道：“公子说了，让你休整一晚再回去，你不听公子的？”
　　阿苗慌乱道：“我，哦，当然听公子的，我肯定听公子的！”
　　背景版的捕快：……
　　这小姑娘好有气势，幸亏镇长家小姐不象她！
　　**
　　回到俞厝村时，夜幕已降临。
　　俞立信牵着阿君的手推开家门时，家里黑洞洞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父女俩大吃一惊，俞立信叫声：“阿敏？”
　　阿君也喊道：“阿娘？”
　　死沉沉的黑暗立即活了，椅子砰砰倒地声中，三个哽咽的声音异口同声叫起来：“阿君！”“二姐姐！”
　　方氏抖抖索索地点亮灯，拉过阿君就搂进怀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哽得说不出话来。
　　俞立信道：“你们不知道阿君回来了？村口阿赖子没过来跟你们说？”
　　凝姿摇摇头，又哭又笑的，说不出话。
　　阿茂扑进俞立信怀里道：“阿爹，阿赖子叔没来。二姐姐去哪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二姐姐了，阿爹，我好害怕！你以后带二姐姐出去要跟阿娘说一下。”
　　俞立信抱起阿茂，笑着点头道：“好，我听阿茂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又温声对方氏道：“阿敏，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迟才回来。我托了阿赖子回家跟你们说，我和阿君要迟点回家，没想到这阿赖子如此负人所托！”
　　原来因为张镇长定要宴请“苗壮士”，定要俞立信相陪，俞立信不放心阿君单独回家，在街上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同村叫阿赖子的，托他带话，谁知阿赖子中途碰上老岳父，请老岳父喝酒，把俞立信托付的事丢到爪哇国去了。
　　俞立信带了阿君一同赴宴，好容易熬到宴席散了，紧赶慢赶到家还是天黑了。
　　谁知话没带到，害得家里大人孩子牵挂伤心，俞立信很是懊恼。
　　方氏大悲大喜下，精神过分亢奋，不肯去休息，无论如何想不通门窗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被偷走的，坚持要阿君说说经过，阿君道：“阿娘，你边吃饭边听我说吧，我说得生动点给阿娘下饭。”
　　全家的智商和笑点好象集体下降了，这不怎么好笑的话却让全家笑不可支，凝姿和阿茂也各自盛碗饭，道：“你快说吧，我们也要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