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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一·少女 ...

  •   三月时节,东海之滨。
      正是花开好时节,放眼望去,一片桃林绵延四五里,桃花烂漫,开的正好。
      “啊呜……”一个少女扒开花丛,露出一个头来,对着天空长叫了一声。只见她一张圆脸上面的五官十分精致,一对浅浅的酒窝,白白的皮肤,长发都变成辫子,一排排垂在后面。她手中拿着包子,躺在一条粗树干上,边啃包子边晃荡自己双脚。
      跟随呼啸叫声,引来了少女的朋友。那朋友拖着一个重重的壳,四肢在地上努力地攀爬,一对小眼睛不断往树上瞧。少女见此,咯咯笑起来道:“小龟啊小龟,你好歹也一千多岁了,身体不知道比百年的乌龟大了多少,怎么这个速度不见增长啊?”
      乌龟的小眼睛由下向上白了那少女一眼,开始说话:“还说呢,我整日跟着你东奔西跑,哪有时间修炼灵力?速度怎么提升啊?我的哥哥们都已经修成了人形,我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呢?”
      少女觉着它说的也有道理,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跳下树来,拍着小龟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到镇上去,我给你买好吃的。”
      小龟慌忙道:“不要,不要。咱们龙宫今天有一位非常非常尊贵的客人要来,水君已经吩咐了,所以的公主都不外出,而且,特别点名九公主你。难道你忘了吗?”
      说话的正是东海的九公主薄衣和她的跟班小龟,这九公主本是庶出,顽劣异常。传闻她的母亲是个海妖,海妖凶残暴烈,灵智低下,在水族中属于低等生灵。薄衣因为自己的母亲经常被八个姐姐嘲笑,然而她却浑不在意。让她在意的是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她的母亲就抛下她,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马里亚纳大海沟。据说那是离东海很远的地方,是被诅咒的一片死亡海域。
      薄衣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离开,那是东海的禁忌,东海水君从来不提。水君不提,薄衣也不问。不问不代表不介意,所以,薄衣总是绞尽脑汁给她的父王制造麻烦。
      薄衣抬脚就走,边走边道:“东海的客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龟在后面急的冒汗,大叫:“九公主,水君说了你这次再惹麻烦,就把我炖了喝汤。求求你,看在我腿都累粗的份上,咱们回宫吧?九公主……”小龟在后面费力的爬着,薄衣已经走远了。
      双花镇是东海之畔比较繁华的大镇,薄衣常常来闲逛。镇子东头立着一块石碑,记录着双花镇名字的由来。上写双花镇原来不叫双花镇,叫临海镇,镇上有一对姐妹花,不仅人长得非常美,而且心地善良。祖上本是屠夫,到了姐妹二人,家中没有男丁,便请了先生教其医术。姐妹仁慈,祖上又有些积累,常常救助相邻,分文不收。上天感怀其悯善,使死后列入仙班,临海镇便改成了双花镇。
      名字是改了,双花镇的屠夫依旧盛行。前靠大山,后有东海。双花镇的肉质市场极其繁华,对于荤菜的做法也十分考究。但有些吃法,薄衣有点受不住。吃生鱼片也就罢了,鱼离水时间长了总是要死的,竟然吃活兽身上的肉,他们觉着活着的兽肉质才是最新鲜的。一个野兽生生要挨上百刀千刀才能死去。薄衣每每见了,都用珍珠换了,带回去养着或放生。
      薄衣进了酒楼,习惯般的去了后厨屠宰场。小二见了这位有钱的小姐又来了,慌忙招呼,道:“小姐,您来了。这回要哪几只?”
      薄衣转了一遭,都是一些野鸡,山兔类,只有一只小兽,头上长了两个小角,肚子上的肉被削去了一半,血肉模糊一片,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薄衣。薄衣不忍心,要了所有的动物,扔给小二一包珍珠。小二按老规矩帮她送到后山上去。
      薄衣在集市上又逛了一阵,买了两个烧饼和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品,才步行去后山。到了后山,动物已经早到了。薄衣一一将它们放出,受伤的涂上药才放行,只剩下最后一只小兽。
      她提着笼子直接上山,走了一盏茶功夫,远远望去,粉红一片,是一片桃林。林前有三间草屋,篱笆围墙,一扇简陋的竹门。薄衣进了屋,把装着小兽的笼子放在桌上,沾湿纱布绑在木条上,伸进笼子帮小兽擦拭伤口。直接上手被反咬的经历太多,后来,薄衣就想了这个法子。
      刚刚帮小兽上了药,小龟慢吞吞爬进来,带着哭腔道:“九公主,我回东海了。我这一回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好歹咱们主仆一场,我来跟你告个别。”说完,又慢吞吞向外爬。
      薄衣知道她的父王很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只能乖乖就范,道:“好吧,回龙宫吧。让我回去,他别后悔才好。”
      小龟委屈道:“水君后悔之前,肯定先让我后悔。”
      “好了,好了。我会看着办的。”
      薄衣把变小的小龟放在衣袖里,念起口诀,飞回东海。龙宫外十里,便用了红腥草铺地,这是贵客临门的专用排场,平时是不用的。宫外戍守的鱼卫,也多了两倍不止。薄衣确信这次肯定是非常尊贵的客人,正殿内,她的嫡母和八个姐姐肯定都在,美酒佳肴,歌舞曲乐。自己进去就是最多余的一个,她不愿意去打扰别人,也不想让那些情景破坏自己的心情。
      最后,她决定先回自己的寝宫。小龟发现去的是薄衣宫殿的方向,有点着急,跳出来,道:“错了,错了。正殿在那边。”薄衣依旧前行,到了水中,小龟的速度快了许多,紧跟薄衣身后。
      薄衣漫不经心道:“贵客临门,当然要梳洗打扮一下,父王见了才不会怪罪吧?”
      小龟知道她是有意推脱,也不敢催的太急,无奈道:“那好吧,我先去前面打探一下情况,您随后要来啊。”小龟是个急性子,还没等薄衣点头,就匆忙去了。
      薄衣瞥了一眼小龟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我可没答应啊。”
      薄衣回到宫殿,并不着急换衣,拿出食物来,喂她的一对红眼虾子。拇指盖大小的一对小虾,把自己吃成一个圆球,在水草上打滚。无事的时候,她就喜欢逗弄这对虾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薄衣笑了一会,丢下勺子,起身向外走。刚到门口,一个虾兵来报:“九公主,您的坐骑龙马跑了。朝着深海方向去了。”
      薄衣叹口气,这个小心眼的马。隔三差五的就要跑一回,若有三日见不到薄衣也是必定跑的。每每都要薄衣去追,不追是不会回来的。有时候,薄衣就想让它待在深海算了,可到最后还是不忍心,拿好听的话把它诓回来。其实,她的龙马与别家的也没有不同,只是从小养的,感情在那里。
      薄衣盘算着到底是追,还是不追?最后还是决定追,因为这一趟是少不了的。追的路上也不是十分着急,总是要等它跑累了,气消了,才好下嘴哄。
      薄衣不紧不慢地朝着深海方向游,进了礁石群,还不见龙马的踪迹,过了后面的水藻林就是深海了,那里有许多凶猛狡诈的水怪恶兽。薄衣见识过它们的厉害,心有余悸,召唤龙马的口哨频频吹出,不见回复。薄衣大叫:“小蓝,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看那些深海的水怪不把你撕成碎片?”
      薄衣等了须臾,没有任何动静,仔细观察也不见龙马的踪迹,只能耐着性子向前走。“哗啦啦”一声响,薄衣屏气凝神,抓紧腰间的鱼骨鞭,只要鱼怪一露头,鱼骨鞭就招呼过去了。礁石后,露出一股长长的蓝色鬃毛。薄衣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她的爱马小蓝头上特有的蓝鬃毛,也正是因为这个,薄衣才给它取名小蓝。
      薄衣心中欢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看见你了,还不快出来。”
      礁石后走出来一人一马,马是她的小蓝无疑,缰绳却是由那人牵着。只见那人长相十分清秀,浓眉杏目,淡黄色的眼瞳镶嵌在瓜子小脸上,清瘦高挑,小蛮腰跟薄衣也有一比。白衣的袖口领口用金线绣着祥云,脸上尽是微笑,十分谦逊,对薄衣行拱手礼,道:“不知仙子是否在寻蓝鬃赤血龙马?”
      “蓝鬃赤血龙马”是什么?薄衣寻思:“不会说的是我的小蓝吧?小蓝是我闲逛的时候,从深海中捡到的,那时它还是个小幼马,具体什么品种,到还没有研究过。”薄衣听见有个“蓝”字,便点了点头。
      那人道:“蓝鬃赤血龙马是十分罕见的品种,只因我多看了两眼,它便生气跑到这儿来,抱歉。”
      薄衣笑道:“没事,没事,它就是一匹小心眼的龙马。”龙马听见薄衣说它小心眼,一对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冲着薄衣大喷口水。薄衣拿起衣角擦干净脸上的口水,道:“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
      薄衣靠近那人低声道:“这匹马不仅小心眼,而且十分好色,经常到饲马局去看漂亮的母马。”
      龙马的耳力本来就好,何况是龙马中的翘楚,小蓝听清楚薄衣的话,大怒,开口说话道:“你又跑到人间去鬼混,四五天不来看人家,还说人家小心眼。”小蓝虽然也有一千五百岁了,大多生活在东海里,对语言的理解也是只言片语,不求甚解,说的话常常是鹦鹉学舌。它听八公主经常骂薄衣到人间去鬼混,到底怎么鬼混法,却是不明白。它一生气,又开始胡说八道。薄衣自然知道它的习性,不计较。只是那人听了有些不自在。
      薄衣察觉出,忙接口道:“我到人家去,到处是人,自然是人混,怎么是鬼混?八姐姐不明白,你这么聪明,怎么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蓝一脸认真道:“人家自然明白啊是人混,不是鬼混啊。只是这次,你又出去那么久,人家已经三天没有见你了。”
      薄衣故意道:“你就是小心眼,我也三天没见你了,怎么就不生气?”
      小蓝觉着说的有道理,都是三天的时间,她不生气,而自己生气,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小气嘛?小蓝奋力喷了一口气,海水咕咕而流。
      那人看一人一马吵架十分有趣,站在一边微笑不语。薄衣道:“喂,看笑话的,没你什么事了,还不走?”那人站着没动,小蓝却起身,依旧朝着深海方向去。缰绳在薄衣手中,小蓝挣了两下,没有挣动。
      薄衣故意惊奇道:“咦?你怎么不走啊?”
      小蓝道:“放开你的手。”
      薄衣道:“呦,缰绳在我手里啊。不好意思。”
      “放手。”
      薄衣道:“既然你要走,咱们就算算账,这些年你吃了我东海上等的水草也有几十吨吧,鱼工的喂养洗刷工费也值大珍珠十颗,洗刷废掉的刷子几百把,发脾气摔坏我的名贵瓷器更是数不清了吧?你还要走,怕是把你卖掉也赔不起了吧?”
      小蓝道:“要卖了人家,还不如杀了人家。”
      薄衣看小蓝一脸的决绝,心中忽然一凉,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当年她的母亲要回大海沟,是否也是这般决绝?她的父亲是否也是这般死缠烂打?花言巧语,这个借口。薄衣恼恨母亲的决绝,扔出手中的缰绳。它要走就走,横竖是它自己愿意。
      平时,小蓝要走,薄衣知道它是闹脾气,花言巧语哄着留下来。今儿,薄衣受到宴席的刺激,别人父女母女喜笑颜颜,父慈子孝,偏偏自己孤零零一个是多余的,想到生母,心中难受。
      薄衣扔了缰绳,又不挽留。小蓝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向前走。薄衣低头深思,她从小便觉着有些人,生下来就能获得爱。但她没有,她需要先付出自己的爱,去换取别人的爱。她努力的去爱小龟,小蓝和一切她能爱护的。然而,她的爱并不一定能得到回报。在心底,她是多么渴望着一个爱她的人。但,这个人在哪里?可能永远不会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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