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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时光荏苒。我离开江湖已一年有余。

      我提出要回归江湖之时,清茶正在带我拜访旧友。她听得我要归来,吓得一个踉跄,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什……什么?你……你……真要回来?”

      我见她一脸被石化的表情,没心没肺地大笑。

      清茶的不可置信我可以理解,毕竟任何人都以为当初那场事情,对我的伤害太大。

      正午,我那杀千刀的便宜情缘搭档北屿,撇下我与他人秋猎峡谷,看着那貌美如花的妹子一对眼睛都黏在了北屿身上巧笑倩兮的模样,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一对绝代璧人。

      去他妈的情缘。

      望了望头顶毒辣的太阳,便觉得心闷,独自待在屋里,没有去和北屿讨个说法,问问他怎么今天不言不语突然换了搭档。是不是要换情缘的意思。

      也许是蚂蚱趁着我小寐抢走了我给蚂蚁的食物,亦或者是那日的蝉鸣太过喧嚣。但我猜多半是清茶正在开封城骂我蠢货。以至于有一个念头,突然就窜进了脑海里——

      “我要回红人馆。”

      我一下从梦中惊醒,被此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呆呆坐了好一会,才确定这真的是我说出口的。

      更奇怪的是,这半年来我都不曾想过要回去。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的心就麻麻的,像是被这个念头播了种,让我老想着念着,一刻也不得不记挂着。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北屿也找到了新情缘,算一算这片峡谷,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挂念的。我挂念的人和事,都在那片江湖之中。

      我同燕归巢一般急切赶往开封城。只是不知自己风风火火出门的动静,可有吓到窗楣下避暑的小鸟儿。

      打我回了红人馆,除了每日去别的帮派串门,便整日里自顾自的在红人馆寻欢作乐。

      江湖上曾经的几大帮派已经沉寂很久了,江湖每隔几十年都会这样。因为一代侠客老了,都找到了自己的温柔乡。放眼看遍江湖,全是初入江湖的稚嫩脸庞。

      我在红人馆的仓库里找到昔日侠友留下的藏宝图,骑着羊驼四处寻宝。竟然有老友回归来寻我。一时恍惚,我在惊喜下与她交谈,听得她的一声叹息:“果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我听见她问:“小离。你一向是我们几个里面最重感情的。如今好聚好散,人去楼空。我早就和你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你也退隐江湖了,是不是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的退隐江湖,当真是参悟了他们留给我的话么?

      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些尘封在酒坛底的往事,就如同潮水般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

      我叫巫离。

      我是巫月神教最没有天赋的弟子。原本住在清荷镇的山脚下。这里属于苗疆,环山绕水,十分清幽。

      师父说别人修炼个三年五载也就可以踏入中原了,我不行,我一定要修炼到十八岁。

      起初我对这话存疑,因为我们巫月神教,但凡年满十六,通过教主的考试,都可以出去闯荡江湖了。

      为什么偏偏我要修炼到十八岁?

      我想不明白。就成日里缠着教主。

      教主生得美丽,脾气却不美丽,她对任何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别人怕她,我却不怕。原因不是因为我知道她的冷面都是伪装的,只是因为我年少不懂事,又没有爹娘,看不出任何人的脸色。现在想来,教主当真是好脾气的一位了。

      不管我怎么作妖子,教主都没有松口。一直把我拉扯到十八岁,才带着有了一点笑意的脸和我道恭喜,“巫离,你可以出去了。”

      我含泪地点点头,“教主,可以把我从树上放下了吗?”

      我从十五岁开始闹着要去中原。这三年,教主成日里都把我五花大绑捆着的,上课睡觉看书,只有吃饭如厕才给我松绑。也道是教主武功高强,我起码也有一百斤左右了,教主才能不嫌我重,成日里拉扯着我。

      我们巫月神教的弟子不多,和我一般大的弟子,早两年就出游去了。每年也会陆陆续续寄信回来。也有不愿意出游的弟子,留在苗疆建设家园。这些人有像我一样的天赋平平之辈,也有天赋异禀的天才,不过后者,实在少之又少。

      以至于,我从小就把出游中原,当成了一个梦想。

      事实证明,我到底还是属于后者,愣是又考了三次,才通过教主的考试。这一年,我快到十八岁的尾巴了。

      离开巫月神教的那一天,苗疆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教主没有来送我,同门的师姐师妹也没有来送我。倒是有个老流氓,骑着驴,送了我十里路。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老流氓。

      老流氓嘴上总是对我耍尽流氓。

      巫月神教只有女弟子,他是我们这里的一位客卿。客卿是什么?教主没有解释过。不过每逢我们团体出游或者是上课,老流氓就会骑着小毛驴在边上默默地跟着。

      巫月神教除了教主,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他像我们其他长老一样,平日里很沉默,一副生人勿近的威严模样。

      只是有时候常常坐着就睡着了。

      师姐说,他一定是在打坐修炼,高手都是这样的。我就一直默默记在心里,也保持着距离——这年头,高手惹不起,一旦惹上,江湖的纠纷就跟着来了。

      这话,也是师姐教我的。师姐去中原了不到一年就回来了。她见过世面,所以她的话我都听。

      老流氓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正经的话。

      那时候,我和隔壁教派的小混混打起来了。我出去采药碰上了他们,他们一言不合就上来打我。教主和我们说过,隔壁教派是江湖中的歪门邪道,果然如此。

      老流氓一脚踹翻了纠缠我的小混混,拿着一根细细的用来拍驴的小竹竿指着鼻青脸肿的小混混:“看你们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就干起欺负人的事情来了,欺负我们巫月神教没个爷们是吗?”

      威胁完小混混他就蹲在我面前,用一根食指就把我埋在胳膊里的头挑起来,“怕什么?哭成这样子,别哭了。起来,叔叔教你怎么欺负回去。下次找准了他们的蛋,一脚踢过去。”

      我:……

      老流氓挑着眉毛,来了劲,“怎么,不相信我的功夫?”

      “蛋是什么?”

      老流氓望了望天,抹了一把脸,“害,都忘了你们巫月神教没个爷们了。”

      “我只听过鸟下蛋,鸡下蛋,原来小混混也会下单?”

      老流氓呆了一瞬,很快就笑着接上了话,“是呢。那都他们的命根子。”

      后来我和师姐说了这回事,才明白啥是蛋。

      心里忍不住啐那个老流氓。

      不过好歹老流氓救了我,我也不能恩将仇报,于是做了剑穗给他。师姐说,宝刀赠英雄,好剑配剑穗。

      谁知道,老流氓看到我的礼物以后,吹了个口哨,“哟。黄毛丫头送我剑穗干嘛呢?我又不使剑。怎么,定情信物啊?”

      虽然他平日里不怎么显摆他的那把剑,可偶尔起了大早的时候,我也看见他在神殿前擦着他那把剑。于是我戳穿了他。他的神情微微僵了僵。大笑着说,“好勒,我一定好好保管你这剑穗。”

      老流氓出手相助都是用木棍,偶尔也用一根长萧。师姐和我说过的,江湖上爱吹萧的都是翩翩风月的少年郎,也有修逍遥道的,爱用萧。

      老流氓总是披散着一头不怎么打理的微卷头发,束着一根清清爽爽的暗锦额带,肤色还是个麦色,唯有那眉眼,剑眉入鬓,星眸炯炯,生得神采奕奕,叫人爱看着他的眉眼说话。但我如何也不能和翩翩公子这四个字挂上钩。

      有一次被教主听见了我叫他老流氓,教主罚我跪一天的神殿。老流氓来给我送饭的时候,我就闹着不肯吃饭。

      “我的姑奶奶,都怪我,都怪我行了吧?哎,记住,以后叫我江淮远。”

      后来江淮远给教主求情,教主只是语重心长劝诫我,“待你离了神教,可不敢随意给人取外号。这位,你应该叫江大哥。”

      哦,原来老流氓不老。

      江大哥随着我从十四岁长到十八岁,四年来,他也偶尔和我说说江湖中的事。师姐妹都害怕他,觉得他一定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只有我不怕。因此只有我和他说话最多,情谊也最深。不过尽管打鸟逗马这种事情他都愿意帮着我,江湖中的事情,他却不愿意和我多说。哪怕我赖着他发脾气,他也总是能巧妙地转移过话题。

      切,这个小气鬼。

      要是都像我师姐一样说出来就好了。我师姐说,江湖虽美,快意恩仇,却也危险,没有本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江大哥却说,江湖,没什么有趣的。成日里都是打打杀杀,这些年更是失去了往日的快活,无聊透顶。江湖这两个字,名存实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换个名字上去。

      哼。根据我从师姐带回来的部分消息断定,江大哥一定是被江湖上某些大佬教训过,才会说这样的话。

      送我去中原的路上,江淮远不急不慢地吹着萧,吹得我脑袋都沉了,我跺脚,“你别吹了,再吹下去。我就要找不着路了。”

      “傻丫头。我是在帮你开路呢。没看见这树上的鸟儿都没影了吗?”

      我仔细看看,还真的找不着半个鸟影,“行了,你回去吧。等着我回来。”

      “咋?等你回来,嫁给我?”

      我噌地一下脸红了,啐他:“臭不要脸的。谁会嫁给你。”

      江淮远乐呵呵地,“行了。都送了这定情信物了,还要辩驳。”

      我正要反驳他,就见他突然哟了一声,指着前面一座山门,和我说,“丫头,过了这座山门。就可以看见接送你去中原的马车了。车夫是一对老夫妻。走上一天一夜,你就可以到中原了。哥哥我送不了你了。”

      “江大哥。今日风大,道路泥泞,看样子还要下雨。你快些回去吧。少喝些酒,我师姐说了,酒伤身的。喝多了,你以后练不好功夫。大哥保重,等阿离回来,给你造个大房子。”

      “哟。哪来的冰糖葫芦。”

      “啊?”我不明就里。

      “给我尝一口看看,你这嘴是不是像冰糖葫芦一样甜?”

      “你!”我拿杖子打他。

      他眼疾手快夺过我的杖子,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丫头,巫月神教的弟子。最宝贝的就是这杖子。别弄坏了,天色不早了快走吧。”

      我点点头,严肃地抱拳,“大哥,阿离去了。”

      走了好几步,却听见大哥在身后吆喝,“阿离,江湖险恶,并非是打打杀杀阴谋阳谋,有些险恶,包裹着蜜糖,还能让你甘愿吃下。你可要当心啊。”

      两年后,我终于明白了江大哥说的,江湖险恶,是什么险恶。

      也终于明白,何为,人生若只如初见。

      更明白,为什么师姐早早回了巫月神教,为什么江大哥不愿意回江湖。原来我所看到的,都只是假象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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