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情归君一生》东亦京寒

10、第10章 虽有遗憾，但，不后悔

　　翌日一早，苏爸爸苏妈妈在家简单吃了个早餐就回到医院，路上顺便给苏哲买了份早点...到病房时苏怡还睡着，苏哲刚洗漱完，吃着叔叔阿姨带来的早餐，本想跟二老说说昨晚苏怡托付给他的事儿，但又觉得苏怡定会有她自己的打算，便也没有多嘴...

　　‘小哲啊，阿姨看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昨晚又没休息好吧...既然我跟你叔叔都来了，之后晚上就我两老口换着留在病房，你也能回家好好休息...’

　　‘叔叔阿姨，我没事，这跟我们值班比，根本不算什么，病房这儿条件有限，有时半夜还得换药，您二老肯定会吃不消...要不这样，要是哪天晚上赶上我值班，到时您二老再来替我...’，照顾病人确实不是件易事，说一点不累那是假的，但毕竟苏哲年轻，而且与在急诊值班时的强度比，这也真就不算什么...

　　‘嗯...叔叔阿姨...那个，手术的事...您们考虑的怎么样...？’，苏哲试探性的问了问...

　　‘啊，手术的事啊，唉...昨晚我跟你阿姨商量了挺久...你阿姨的意思是眼下苏怡已经清醒了，就不太想冒险...可我吧，是觉得要是手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省着日后提心吊胆的...苏怡这次会出现意外，也保不准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们等苏怡睡醒，再问问她的意思吧...’

　　‘嗯...这事还是让苏怡自己拿主意吧...’

　　......

　　‘咳...爸妈，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啊...’，苏怡翻了个身，揉了揉了眼睛，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三个人，这感觉真好，苏怡的嘴角不禁轻轻上扬...

　　‘这也不早了，是你懒床，孩儿他爸给去拧条热毛巾来吧...’，苏妈妈把苏怡扶起来，顺手将热毛巾拿过来给苏怡擦了擦脸...

　　‘苏哲，你吃什么好吃的呢...明知道我在禁食水，你是不是故意馋我啊...？！’，今天苏怡心情不错，说话语气间一点不像个孱弱的病人...

　　‘咳咳...冤枉啊...这可是叔叔阿姨特意买来的，作为我照顾某人的奖励！嘿嘿，想吃啊，那就赶紧好起来，让你吃个够！‘，苏哲故作委屈，还带着点耍懒的意味...

　　‘是啊，我们是心疼小哲天天这么熬着，哈哈，怡儿这是吃醋了...？’

　　‘想吃东西好啊，想吃东西证明病也快好了，怡儿啊，等你病好了，你想吃什么，爸妈都给你做！’，病房里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着...

　　这段时日那沉沉的压抑感也随着苏怡的清醒漫漫散去...气氛难得轻松愉悦，苏怡不想打破...人就是这样，对美好的东西向往着，而短暂的拥有并不能满足贪婪的本性...

　　眼下的幸福，苏怡会将它狠狠地刻到生命里，无论未来何时回想起这一刻，都无限温暖...

　　‘爸！妈！您俩别忙活了，来，坐我边上来，离我近点儿...让我好好跟您俩说说话...’，苏怡觉得昨晚对苏哲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开口，但在面对生育自己的父母时，这真的好难，对自己对他们都太残忍...

　　‘咳...那我先回科里看看，你们慢慢聊，中午我买好午餐再过来...’，苏哲知道，苏怡一定也很多话要嘱咐给叔叔阿姨，便识趣地起身准备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苏哲，你留下来！我爸妈不会介意你在...’，苏怡话语里没有商量的语气，隐约有点儿命令的意味...她没有让苏哲离开，她有她的打算...

　　‘没事的，小哲，你不用避开，都不是外人...’

　　苏哲见状也没有过多矫情，便坐到一边...

　　‘怡儿啊，你...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我跟你妈听着...’，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母），自己养了20多年的闺女，有什么小心思一眼便知，还没等苏怡开口，苏爸爸多多少少猜到苏怡想说什么...原本老一辈的人都有点忌讳生病时说一些类似‘临终之言’，迷信点说就是觉得不吉利，怕是应了不好的话...但苏爸爸苏妈妈明白，苏怡之前昏迷近一周，现在清醒过来，那种失而复得又怕再失去的心情...也明白，女儿定是有不少心里话，想趁着现在自己身体状态还不错的时候说出来... 苏爸爸苏妈妈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想听到一些伤感亦或‘不吉利’的话，但另一方面也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她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住......

　　苏怡缓缓开口道，‘好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跟您俩好好说说话...您俩是我爸妈，想必您俩也猜出我想说什么...现在我还清醒着不代表病情在好转，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这么一直用着药也只是暂时延缓病情发展，谁也预料不到之后会不会再发生不明原因的呕血...所以，我决定接受手术，虽然有风险，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苏爸爸苏妈妈互相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料到苏怡会选择手术...而同作为一名医生的苏哲，他自然也是知晓，从理论上客观评估，手术是对苏怡病情好转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只是从情感上，不想承担失去苏怡的风险...

　　‘爸，妈，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们俩了，自从我学医开始，就很少有时间陪您们，上学的时候忙学业，实习时忙出国，深造回来又只顾着上班值班...这前前后后加起来10多年没能安安稳稳的一起过中秋过春节...而最让我愧疚的是，您二老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默默的站在我身后支持着我，辛苦挣来的钱都用在我这个不孝女身上，我一直在索取着您们对我的付出，却没能好好回报孝敬您们...’...

　　这些话并不是苏怡一时兴起想说的，而是打从她清楚认识到医生是个怎样的职业以来，就始终觉得自己亏欠家人太多太多...原本她想着努力工作快些晋级加薪，在物质方面好好补偿父母...原本她想着，等攒够钱，在环境好点的地段给父母购置一处小别墅，一定要带花园那种，老爸他喜欢种些简单的蔬菜瓜果...原本她想着，等过两年脱离一线值班，便有时间或者假期带父母一起旅游，到处走走看看...原本她想着，待找到自己的Mr. Right，便结婚生子，圆了爸妈想抱孙子的愿望...原本她想了好多好多，可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去一一实现...

　　此时苏妈妈双颊已布满泪痕，怎么擦也擦不完...苏爸爸眼眶也布满血丝，而苏哲则始终双手紧握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如果手术失败或者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我不想满身插着管子靠机器苟活，成全我，让我走的有尊严些...身上有什么器官完好还可以捐给其他人，就让它们在别人身上代我继续活着...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不要伤心太久，不要为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人浪费太多时间...不要给我弄什么墓碑墓地，也不要特意在忌日或者清明时祭奠...老家后山上有颗很大的樱花树，把我的骨灰就埋在那刻樱花树下吧，待每年4月樱花盛开的时候，你们便来看看我...’，苏怡说着这些的时候，除了满眼心疼地看着爸妈，语气平淡得有些不真实...

　　‘苏哲，我爸不是说带来我喜欢的肉三鲜饺子嘛，你去热一下...’，苏哲有点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的从冰箱拿出苏爸爸带来的饺子用微波炉加热了一阵...

　　‘来，拿过来...’，苏怡抬手，示意让苏哲拿着加热好的饺子站到自己爸妈身边...

　　‘苏哲，你来，拿筷子喂我爸妈每人一个饺子，这之后你便改口称他们干爸干妈...爸！妈！吃了这饺子，从此以后你们就多了个儿子，这样可好...？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把苏哲当作自己孩子看待，而苏哲也愿意替我为您二老养老送终..有他在您们身边，我放心...’...

　　苏怡说完这番话，病床边上的三个人愣住半晌，眼中先是闪现出诧异，但很快变得坦然，像是心有灵犀般，三人之间相互默许...

　　苏哲拿起一双筷子，双手略有些颤抖，先夹起一个饺子递到苏爸爸嘴边，‘爸！您吃饺子...’，再夹起另一个饺子递到苏妈妈嘴边，‘妈！您也吃...从此往后，我会好好孝敬您二老...’，苏哲不由眼眶湿润，声音也有些不稳...

　　‘哎！好孩子...’，苏爸爸吃下苏哲喂的饺子，强忍着的眼泪不禁流下来...

　　‘哎！谢谢儿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苏妈妈泪眼婆娑，哭得整个人都在轻颤...
　　苏怡静静地看着眼前略带仪式感的一切，嘴角上扬，伴着甜甜的眼泪，这是欣慰的泪水，此刻她是幸福的...

　　若今生就此结束，须臾数十年，她自是不甘心，有太多遗憾，真的太多太多，多到她还没来及细细一一数来...但，这一路走到现在，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