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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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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孟阁]
“你俩怎的才回来?”一位女子端着热水急冲冲跑来,差点儿没洒了半盆。
“阿凝,你什么时候能稳重点!”尉迟源翻了个白眼。
“尉迟公子,您就别同阿凝取笑了,阿凝是真的很担心公子和您啊……平时郗公子都是按时回阁中的,今儿个已过三刻了,却依旧不见身影……”阿凝说着说着眼中就泛上了泪花。
“算了算了不说了,公子先快洗洗手,我这就去传菜,定是饿坏了……”
郗之言这时才脱了外衫,缓缓道:“不必了,我俩已经吃过了,阿凝你先退下吧。”
“可……哦,好吧。”阿凝立马捧着盆子退下了,郗之言的吩咐她从来都马上照做,从无怨言。
要说这阿凝的来历,谁都不清楚,只听说当年是郗之言无意间把她从逼良为娼的流氓手里救下来的,无父无母,之后为了报恩就当上了流孟阁的丫鬟,说要终身服侍郗之言。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服侍”就是想以身相许,可对方偏偏是长安谦谦君子郗之言,是要放在山水处装饰,桃源里观赏的。纵使整个长安的姑娘都倾慕于他,他也依旧泠泠如玉壶,对儿女情长不闻不问……照尉迟源的话说,之言兄是要成大事的人,岂能被红尘牵绊,醉倒在温柔乡里?
咳…不过可以来我怀里…
尉迟源向郗之言讨教完功课后,就急急忙忙赶回家了,怕他老爹一气之下连门都不给他留。连自己家的府邸都进不去实在太没面子了。
是夜,郗之言端坐在榻上,望着轩窗外的朦胧月色,这时管家重舟在门外说道:“少爷,明日就是初九了,得去拜访首道散人了。”
“知,退下吧。”
郗之言紧接着吹灭了仙鹤铜座油灯,卧下酣睡了。
【钟南山】
没什么人知道这钟南山上还有这么一个观,天高云淡的,里头看起来没什么门客,冷冷清清。也没有什么人无趣的去捐香火钱,外头的香炉已许久不生紫烟了,却没有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蛛网,已是万幸…
郗之言还是和以前一样,气喘吁吁的爬了三百级石梯,终得登顶。
踏进砚清观,见院子里只有一位身穿素纱的少年,挥着大扫帚在扫着落叶,他一瞥见郗之言,无表情的小脸立刻喜笑颜开,一溜烟的跑进了里堂:“师父师父!师兄回来了。”
哦对了,忘了说郗之言的师父了,真名叫刘长恭,号首道散人。是钟南山上真真的隐者,但不出砚清观,却知天下,真是比诸葛先生还孔明。
“之言参见师父,许久不见师父,师父这几日可还睡得安稳,身体可还硬朗?”郗之言如炮筒子一般喷了几个问题。
郗之言没有抬头看便知首道散人正闭着双眼打着坐。首道散人双眉已白,无不透露着仙风道骨的气质,就差长衣飘飘,腾云驾雾而走了,郗之言低着头等待着,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师父自会应答。堂内一缕岚烟盘旋而起,由虚渺到戛然而灭,好似金篆,飘忽不定。紧接着忽然传来声音:“简以居之,仁以行之,思无邪也。莫轻狂,莫轻视,莫轻言弃。之言啊,最近可有温习为师交给你的静心法则?”散人睁开了双眼,和蔼可亲的盯着郗之言……
“无论眼下局势如何,可别忘了为师的话啊,小子。”
郗之言抬起头发现师父正带着慈母般的微笑望着他,师父从他十三岁开始就会每月要求他温习“静心法则”,这么多年来对于郗之言所碰到的问题只肯启发,不轻易点破,跟孔夫子“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有的一拼。郗老爹一直觉得之言这师父拜的太无用了,便宜了散人月月能吃到郗家的香茗。总听散人对火急火燎的郗老爹说,道嘛,总要自己慢慢悟的,急是急不来的。我教的多不如他领悟的多要紧。
“谨遵师父教诲。”
“之言,既然来了,与为师一起用完午膳再走吧……钰儿,备饭。”
“啊。师父,又要钰儿煮饭啊……您厨艺这么好,却总是不做,大师兄多久才来一趟啊……”顾钰嘀咕着。
“为师……为师…是觉得钰儿你做的菜合胃口,况且为师这两天荤戒,杀不得生的……”其实散人也知自己的饭菜做得难吃极了。
“师父你…总是喜欢耍赖皮……”顾钰不情愿的哼着冲入灶间了。
郗之言跪坐在软垫上,饮着终南朝露,聆听着屋檐下音铃随风而响,风从四面八方来,掀了千浪,斜了万竿,又闻燕雀啁啾,目聚五色间皆为佳境。这地方的确令人心平气和。
“之言啊,你有好久没来了吧……”
“嗯,有三月了,这几月在忙着阿源功课的事情,脱不开身。”
“唉,你们年轻人啊……朝九晚五,不懂爱惜自己,等我驾鹤仙去了,你必定要帮我打理整个砚清观,千万别三月都不来,冷落这钟南山哦……”
郗之言心想:师父你总喜欢说些有的没的。
“那,阿钰呢。”
“他还太小,做事没什么分寸,又喜欢玩乐,反正将来为师肯定要把我的衣钵传给你的。”
师父,你有何衣钵之说啊……
“哎,尉迟源那小子呢,怎么没和你上山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啊……平时不总是粘着你嘛?”
“阿源他…今儿个被他父亲抓回药材铺子里去了。”还有他哪里有每天粘着我。
师徒二人聊了仕途之坎,聊了长安轶闻,以及最重要的刘氏执政后颁布的有关规定,又听说刑理司那儿有动静……郗之言清楚地体会到每次与师父交流都是他说话说最多的时刻……
“师父,师兄,钰儿把饭做好了。”
“钰儿真乖,让师父来抱抱…”
阿钰从刘长恭的双臂间逃出,躲在郗之言身后:“师父您老人家还是好生歇着吧……”
黄豆萝卜汤,酸辣藕片,红烧排骨,再配以终南砚清观特酿的杏花酒,这一顿饭确实很让刘长恭舒心惬意,可是刚好处于荤戒期间,他可不敢乱动荤腥,就不情愿的把红烧排骨全部让给了郗之言和阿钰吃。
“呼——之言兄!散人!阿钰!我来啦!”
“阿源?那老尉迟肯放你出来了?”散人用调侃的语气“贼眉鼠眼”的说道。
“既然阿源哥哥也来了,那就一起吃吧!”一语未完,阿钰就乖乖的搬了椅子,插到了郗之言和散人之间。
“散人啊,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不是为了找之言兄来的嘛……是不是啊,郗之言!”尉迟源用手肘戳了一下郗之言的臂膀,使得他整个人一激灵…差点儿摔着。
“哇…这么多菜啊!一看都是阿钰做的吧……”
散人表面笑嘻嘻,内心在念叨:这你都看得出来。
“散人,我爹说,刘后任命了新的狱吏官,一个叫什么周达的,一个叫宋庆臣的……叫郗大人注意着点。”
“哦,是么?那估计有政局上又要有大动静发生了。”郗之言抿了一口杏花酒,这看起来像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似的……然而这酒入口甜后劲大,郗之言不免呛了一口。
整顿饭只听见散人和阿源的说笑声,好生嘈杂…
食毕。
“师父,徒儿告辞。”郗之言拱了拱手,立刻朝门外走去。
“哎哎,之言兄,之言,郗之言,我才刚来,还没吃几口呢,你怎么着就走了,等等我……!”尉迟源狼吞虎咽,胡乱的塞进了一口藕片,匆匆追赶上去……
“慢走客官,不送,下次再来啊!”散人说完仰天大笑,立刻趋入内室中。
“哎哎,师父,你又要阿钰自己收拾了不成?”
……
“之言兄,你走的也走的太快了吧……你就不会等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