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明新月耿》何思北

56、五十六 错过

　　两年后。

　　每天下课，文佳津都会跟孩子们分享一些地理的小知识，或者自己的出游经历。今天讲的是，文佳津刚毕业不久的时候去了尼泊尔，一个地域文化很有特色，很美丽的地方。孩子们眼里的光芒，让文佳津忍不住跟他们分享更多。

　　赵致蕴晨跑回家后，迅速洗了一个澡，随后清清爽爽地坐在沙发上，刚刚打开电视，就看到了新闻里面正在播报着安山发生大面积滑坡，还没坐下来仔细看，手机响了。

　　赵致蕴接完电话后马上换衣服出去了，顺手拿起了文佳津的车钥匙。

　　本来是周六，却因为学生说昨晚上传的一个数据错了，他立刻赶回学校。这一年他几乎都是这样过，眼里早已没有周末与工作日之分。孤身一人，没人在身边的时候就只有工作。

　　即使很急，赵致蕴下车前还是习惯性地在车上坐一坐，随后疾步走回办公室。看到学生一脸愧疚，赵致蕴无心训斥，直接拿起他手上的资料细看。

　　办公室里面气氛很低沉，赵致蕴一言不发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两个学生满脸慌张，因为他们的粗心，很可能导致实验失败，连累的可不是赵教授那么简单了。

　　傍晚，经过赵致蕴力挽狂澜后，问题终于解决了，两个学生看到他重新上传的那一刻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鞠躬道谢。赵致蕴松了松手臂，今天眼皮一直在跳。

　　安山。

　　滑坡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事。文佳津还和孩子们在教室里面抱着吉他唱歌。意外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出现。这些事文佳津只在新闻和地理题目里面遇到过，真正遇到滑坡后，她第一时间是逃。等她听到孩子的哭喊时，脚步止住了，用自己的身体护送着孩子们逃离。

　　在护送最后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文佳津用自己的手护住他的小脑袋，弯腰出来，让人猝不及防的是，一根不知道从何处飞出来的铁条，划过了文佳津的腰部。

　　文佳津痛呼着倒下，军人们很快来到，文佳津有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没有被埋在乱石下。

　　不幸中的万幸，乐寨的人大部分只是受了轻伤，在寨子出来的，属文佳津伤得最重。一根锋利的铁条在她腰部划出一条不浅的血河。

　　所有乐寨的人都在镇医院的手术室外面等着文佳津，他们知道，文佳津是为了保护孩子才伤得如此重的。

　　所有事都变得混乱，校方也暂时联系不上这帮支教的老师，幸好医院能调出文佳津的就医记录。在手术完成后，医生出来了，“没有伤到内脏，很幸运。”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文佳津一脸苍白躺在病床上，麻药还没散去，她也没有醒过来。有人出于关心，翻看了床尾的病历，发现了文佳津曾做过宫外孕手术，忍不住大呼，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那位妇女满脸惊讶，“文老师怀过孕，她不是没结婚吗？”

　　话毕，在场的人一脸复杂的神情看着文佳津。民风淳朴没错，但是思想也是一样守旧，这也是导致来上学的基本上是男孩子的原因。此刻，他们已经认为文佳津并不是一个干净的女孩，并且往最糟糕的方面想。

　　当晚，乐寨的人都走了。留下还没醒来的文佳津，只剩下了一起从泽城来的老师。所有人在这个拥挤的病房里陪伴着她。也终于知道，当初过着多少人都羡慕的生活的文佳津，为什么瞒着所有人来到安山支教。

　　文佳津昏迷的时候，想起了赵致蕴的笑容，赵致蕴嫌弃她的样子，赵致蕴论文刊登开心的样子，全是赵致蕴。眼皮轻颤，等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这里没有赵致蕴。

　　半个月后，文佳津也出院了。等她回到了乐寨，所有人拿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文佳津发现不对劲，看着身边的人，那位男同事拍了拍她肩膀，“晚一点再跟你说。”

　　文佳津茫然地点头。一个小女孩看到她，开心地跑过来，文佳津蹲下准备把她迎入自己怀抱了，没想到，孩子的母亲把小女孩抱起来走回屋子里面，还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文佳津。

　　不安的感觉笼罩着文佳津，她站起来，看着身边的人，“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知道真相后，文佳津低下头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这不能怪他们，所有的事都是自找的。当初她选择离开，自己承担一切骂名，护赵致蕴周全，这些都是她理应承受的。

　　每天经过一些房屋，总能听到一些人的冷嘲热讽。

　　“怪不得第一天来的时候，衣服那么短。”

　　“怕不是在城里招待男人的吧。”

　　她在乐寨并不好过，她的数学课已经没人来了，文佳津每天坐在教练那张板凳上等着，说不定真的有孩子过来呢。

　　可是那天，她等来的却是噩梦。

　　她坐在板凳上，拿着粉笔在水泥地板上画着。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孩子来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没想到，开门进来的是一个满脚黄泥，一口黑牙的男人，这个男人，她没在乐寨见过。

　　她警惕地往后退，“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却猛地扑过来抱着她，把手放在她身上胡乱地摸着。

　　文佳津生平第一次受到屈辱，她并尽全力挣脱那个男人，瘦弱的双腿毫无章法地踢着，终于听到那个男人的痛呼，文佳津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小房子里面。不少妇女在院子里看到她，别过脸去。

　　文佳津回到门口的时候，踩到一颗小石头，摔倒在地上，她一刻也不敢停，扶着膝盖走回去，锁上门的那一刻，她无力的沿着墙壁滑下去，捂着渗血的膝盖，像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原来她是那么贪恋赵致蕴那个温暖，干净的怀抱。当初逃离的那个人，是她在受尽侮辱后，最不能忘怀的人。

　　良久，她抽泣着，一定要回到泽城，一定要，亲眼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