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今天我娘上坐忘峰了吗》瑶瑶小桃

5、第四日没回

　　她娘那天还是带着她赶了一场夜路。

　　杨不悔不知那晚她娘和殷梨亭两人在屋里谈了些什么，只知她娘推开门出来的时候额头红肿一片，想是自觉百死莫赎，诚意叩了大礼，而她六哥脸色灰败地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昏黄的烛光下他一动未动，麻木地化成了一副雕像。

　　她做人做事从不后悔，但心里难免忐忑，一时担忧殷梨亭自暴自弃，一时又犹恐他愤恨偏激惹出别的事端，心事徘徊下竟是夜不能寐。

　　几日后她与娘亲终于到了皖北女山湖地界，这晚她们借宿在一家山间寺院里，寺院地处偏僻，香火清淡，寺中比丘尼心地颇善，看她娘一人带着个孩子却未梳妇人发髻，只诧异了一瞬，也未多问，转头便引着她们去了客房暂住。

　　她娘伤势耽搁已久，人也日渐消瘦，每到夜里睡得极沉，寺院静谧，夜风微凉，人间所有的烦心事到了这方宝地似乎都沉淀了下来，不悔躺在她娘怀里，听着院外隐隐的松涛声，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晨钟甫响，不悔就睁开了眼睛。

　　她娘正一脸疲惫地睡在床铺外侧，受伤的手臂圈着她的小身子，睡梦中依然是一副保护她的姿态。

　　不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娘即使病中依然是十分好看的，只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樱唇脱水而苍白，瞧着说不出的憔悴可怜。

　　她爹若看到娘亲现在这幅样子，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儿了。

　　她胡思乱想了片刻，怕耽误了赶路不敢再赖床，偷偷起了身帮她娘收拾起包裹干粮来。

　　她娘醒后很是过意不去，揉了她在怀里不住地道歉，又夸她乖巧懂事，并在她的一再撒娇下答应了一会儿路过镇上一定给她买个大大的糖人儿。

　　等早晨见过寺院住持，二人拜谢辞别。

　　一出院门，却见门前石阶上坐着一个人。

　　薄雾轻纱似的晨霭将青年的背影笼罩在其中，一时看不分明。

　　朝露打湿了青年的衣襟，也浸湿了鸦羽般的乌发，看上去竟似在这尼姑庵前独坐了一夜。

　　杨不悔脚步一顿，眼圈慢慢红了。

　　殷梨亭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腿脚坐了一宿已然麻痹，只好尴尬地又坐了回去。

　　青年面带失意，但眼神还是清亮的，温和端方一如以往。

　　“纪师妹，我送你与不悔一程，可好？”

　　“你别多想，我……我昨日已往汉阳家中修书一封，言明退了你我二人婚约。今后，你就只是我的纪师妹了。”

　　“我不瞒你，那日分别后，我……我实在心中难受，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心里说不清是怨你多些，还是怜你多些。”

　　“既然你说与那人是两情相悦，我也只好成全了你。纪师妹，你我就算没了那一纸婚约，依旧有兄妹之情、朋友之义。”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两个，打伤你的那位高手既然敢同时伤了这么多正道高手，必定有所图谋，山高水长，又逢乱世，你带着孩子若出了什么事，我良心难安。所以，我踌躇了几日，还是来了。”

　　“纪师妹，你若信我没有歹意，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待你伤愈，我也就能放心走了。”

　　“你看，如何？”

　　殷梨亭本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这番话他反复思量了半宿，伴着旷野的虫鸣和渐垂的星河，他一字一句，慢慢说服了自己——

　　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姑娘，出身名门，温婉端庄，虽然外表娇怯怯地好似一朵芙蓉花，但最大的志愿却是行侠仗义驱除胡虏，深得峨眉掌门青睐，前途似锦，不可限量。

　　可是，为了那个江湖人口中人人唾弃的大魔头，她什么都不要了。

　　这一腔孤勇，值得他成全。

　　山间雾霭渐渐被初升的旭日驱散，不悔立在她娘身后，痴痴地盯着朝阳映照下青年温润如玉的脸庞，一时呆住了。

　　还是她娘感激到哽咽的回答拉回了她的神魂：“殷六侠乃真君子，我若再不领情，就真成了狼心狗肺，承君此恩，晓芙恐尽一生难以为报。”

　　殷梨亭苦笑着摇了摇头,进入林中牵了两匹黄骠马出来，扶了她们母女二人上鞍，率先骑马领路走了。

　　不悔看着殷梨亭稍显单薄的背影，特别想不顾矜持地扑上去——

　　她的心上人啊，比前生更让她欢喜与倾慕，真想快点长大，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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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殷梨亭一路相护扶持，她们到蝴蝶谷的时间并不比其他十来个人晚多少。

　　同前生一样，被金花婆婆打伤的十几人都来到了蝴蝶谷药庐求医；也同前生一样，蝶谷医仙胡青牛只医明教中人，教外者死了也不救。

　　唯一不同的是殷梨亭见到了已十四岁的无忌哥哥，师叔侄二人久别重逢，皆是热泪盈眶，聊叙别情。

　　不悔早知道她无忌哥哥的能耐，压根也没想去求那生了麻子的胡医仙帮忙。可殷梨亭却不知道这一层，他从无忌口中听到胡青牛的怪癖，眉头便皱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请无忌帮忙通传欲见胡青牛一面。

　　胡青牛算是给了无忌哥哥的面子，隔着门板让她与六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副目下无尘的态度直教人恨得牙痒痒。

　　不悔心内暗忖，论起目下无尘与怼人功力，我爹爹能当你祖宗好嘛？医仙好了不起吗？我爹爹还逍遥二仙呐！哼！

　　殷梨亭见她气得双颊鼓鼓，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去找无忌哥哥玩儿。

　　不悔一听就明白这是要支开她，眼珠儿一转点头应了，人却没走远，躲在柴门后面偷偷看里面的动静。

　　她六哥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她影影绰绰的听不清楚，可那胡青牛的大嗓门子她却想不听清都难！

　　“嘿，殷六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们明教堂堂光明左使岂会钟情于一个你们峨眉派的女弟子？”

　　“哼，名门正派，里面没有一个好东西！”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左使是否娶那峨眉丫头为妻？若娶了，那她便是左使夫人，是我明教的人，我自然要救！若没娶的话……”

　　“呵呵，杨左使的桃花多的是，若个个都要我来救，我岂不得累死了？”

　　不悔听不得别人骂她爹娘一句不是，这姓胡的说她两句她尚可忍耐，但说她爹娘她直接就炸毛了，冲上去就对着门板啐了一口：“你放屁！”

　　苍天可鉴！她杨不悔可是第一次说这粗鄙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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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